37.暴走

  來人是個有著一頭白色短髮的少女,看起來不超過15歲的樣子,五官精緻可愛,像一個洋娃娃。閱讀她的身邊,站著一隻體型很大的白色的狼,幾乎到白髮少女的腰部。她們站在城堡屋頂,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的風景。

  她和她的狼出現後,那些騎士和貴族就都消失了,城堡中庭變得有些空曠起來,只有一大群還在不斷增多的秦青和對方在。所以秦青以為,這是新的關卡,雖然實在突兀了點。

  「居然還在增加,這種能力也太狡猾了吧!」白髮少女單手叉腰,瞪著眼睛看著還在增多的那些分-身,說話的語氣帶著撒嬌的味道,有一種幼稚而天真的甜蜜。

  在大半圈體育場中的人們完全認同這句話,分~身術什麼的,分出一兩個跟自己並肩作戰,或者突然弄出一個在敵人背後捅一刀已經夠開掛了,居然還能分出這麼多!她如果能把每一個分~身都掌控好,那她分分鐘能一個人就把人海戰術運用到徹底啊!

  秦青蹙著眉,放鬆下來,漸漸放鬆了剛剛繃得太緊的肌肉,在腦海中緊握的星星也漸漸放鬆了下來,漸漸的,「秦青」終於沒有再繼續增加了,而此時,整個中庭差不多都被「秦青」攻陷了。

  看著滿庭院的自己,秦青第一次覺得超能力這種東西,真是恐怖。

  「真是神奇呀,太神奇了!」白髮少女在屋頂上走來走去,時不時彎腰探出屋檐看著下面的一群一模一樣的人,表情調皮又誇張,「我快好奇死了,我說,這位姐姐,可不可以讓我解解惑呢?」

  秦青沒說話,只是心裡暗自警惕起來。

  「我就當你默認了哦。」她高興地說,然後看向她身邊的那匹狼,說:「艾巴,拜託你啦。」

  於是,那匹狼從屋頂上跳了下來,大約4層樓,這匹狼就這麼跳了下來,在落地之後,它朝那群秦青跑了過去,在還有幾步遠時猛然一躍,撲向站在邊緣的其中一個秦青分-身,那個分~身被撲倒在地。

  秦青站在一大群分~身的最中間,視線被遮擋,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直到她給分-身們下達指令,那些像牽線木偶一樣的分-身才摩西分海般讓開了一條道,漸漸露出在那盡頭處的雪狼,以及被它撲倒的「秦青」。

  秦青看清那情景的時候,神情驀地一凜。

  只見她的分~身倒在地上,已經沒有了頭,那隻雪狼站在她身邊,嘴裡叼著那顆頭。

  「天啊!」秦寧捂住嘴,表情驚恐,這突然的一幕把她嚇到了。

  那個白髮少女也從屋頂上跳了下來,她在即將落地的瞬間,腳下出現了白色的積雪,她像踩在了一個超級蓬鬆柔軟的鵝絨枕頭上,白絨絨的毛便被踩得一下子爆了出來,也像突然炸開的煙花,一瞬間倒是相當有夢幻感。

  在那些雪花的作用下,她穩而輕地落在了地面,立刻充滿好奇地蹲下身從狼嘴裡把頭拿過去,抓著頭髮將那顆頭湊在鼻子面前打量,「哇哦……神奇啊,特異系的能力真的是太神奇了,如果不是因為沒有血,都能以假亂真了呢。不知道味道像不像人肉。」她說著,竟然張開嘴,咬在了那顆頭與身體分開的裂口上,一下子撕咬了一塊肉下來,煞有介事地嚼著。

  只是她沒能細細品嘗,因為嚼了沒兩下,她嘴裡的肉就消失了,她手上的頭和地上那具屍體也消失了。

  畢竟不是實物,被殺後維持一段時間便自動分解了。

  她咬了個空,一臉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去,就見到秦青面色冰冷,正在一個個地收回分-身。

  秦青嘗試著直接把她們分解掉,但是超能力不像電視上演的那樣能夠輕易的隨心所欲地操控,她還做不到,也沒有時間給她研究,所以這些分-身還得一個個地排著隊,走向她,漸漸從實體變成虛幻的影子進入她的身體,和她重合在一起。

  秦青覺得,這種感覺就像分散出去的靈魂一點點地回到了身體裡,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舒服和滿足感。

  然而,那個白髮少女歪了歪腦袋,像個神情稚氣性格天真的稚嫩小蘿莉,然後,她露出笑容,看起來天真而殘忍,「這麼麻煩,我幫你啊。」

  她說著,便伸出了手,白色的雪花再次憑空出現,並且很快緊緊緊緊地擠在一起,從刀身到刀柄,漸漸凝出,她的手握住白色的刀柄。她用雪做出了一把長刀,然後開始瘋狂地砍著那些還在排隊等著被回收的秦青分-身。

  明明是雪做的刀,卻鋒利無匹,她衝進分-身群中一通亂砍,便讓現場肢體橫飛,那些秦青們姿態殘缺難看地一個接一個地倒地。

  秦寧被這一幕刺激得大聲尖叫,即便那些分-身都沒有血,也不是真正的人體,但是前一秒她們還看起來活生生地站在那裡,現在卻一下子被砍成這樣,她還是有一種看到殺人狂在屠殺活生生的人的感覺,更別說這些分-身都長得跟她們一模一樣。

  「靠!」石岩心裡罵了聲,說:「我要開始清理了!」

  「等等。」蔣帆卻阻止了他。

  「蔣帆?」石岩眉頭皺了起來,焦躁感讓他整個人都感覺不太舒服起來。

  每一場新生考核都不一樣,每一組學生會遇到什麼樣的關卡和引導都全憑控手們決定,但是這不代表控手們可以隨便設計劇情,必須要照顧到新生的精神力問題,就比如秦寧這種能力,她的能力明顯是跟精神力緊密相連的類型,而且還是第一次爆發出這麼多的分-身,那麼在考核中是絕對不能出現這種屠殺分-身的情況的。

  因為那不僅會給超能力者本身留下心理陰影,還會很直接地傷害到對方的精神力。要是精神力紊亂,超能力就會不受控制,甚至暴走。暴走還不算什麼,更嚴重的是再也無法穩定自己的超能力,這樣一來,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的超能力者,就成了一枚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一定會被控制起來的。

  所以此時大半圓體育場內,教師們也是很震驚屏幕上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一幕,超能力者的戰場上,當然會出現自己缺胳膊斷腿或者你的能力缺胳膊斷腿的情況,但是能上戰場的能力者已經成熟了,可是這些可是新生!這種屠殺人體分~身的情況,可比陶媛把秦寧抽個半死嚴重多了。

  「不是蔣帆是主控手嗎?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失誤?」

  監控室內的老師也立即問話了。

  「別著急。」蔣帆說,「相信我吧,這個女孩的精神力沒那麼脆弱,她的精神強度不會輸給這一期的所有新生,搞不好還能跟高年級的學生比一比。」

  有些人強大的是身體,有些人強大的則是內心,內心強大的人,都有一股比內心脆弱的人更強大的精神能量,能在任何挫折中重新站起身,絕不會輕易向命運低頭,說到底「命運」這種東西,就是人類對自己的無能為力和軟弱編造出來的藉口而已。

  秦青顯然不是會拿「命運」當藉口的人。

  蔣帆對她抱有很高的期待。他想看看她會怎麼做。說不定又會有什麼驚喜呢?

  ……

  曹森一腳踢開校醫院的玻璃門,值班的護士一下子被驚醒。

  「快!她好像要死了!」

  護士怔了一下,連忙工作起來。

  秦青迅速被送進急救室,還在睡覺的醫生收到通知連忙從床上滾下來。好在他們的宿舍就在這棟樓里,所以非常迅速。

  向來都很冷清的自由學院校醫院,在這樣冰冷的雪夜,一時間有些熱鬧了起來。

  急救室的燈亮著,曹森在走廊上急得坐不住,走過來走過去,時不時趴在急救室門上企圖能透過磨砂玻璃看到裡面的場景,曹元旗和曹元勝跟著他轉來轉去,頭都暈了。

  他完全搞不懂秦青好端端的為什麼會倒在外面,簡直不能想像今晚如果不是因為下雪,自己被兩隻狗吵醒,發現她陽台門沒關想去給她關一下,她在那躺到明天會怎麼樣。

  會死嗎?

  想到這個,他驀地就冒了一頭冷汗,後悔剛剛沒對醫生說她要死了我跟你沒完之類的話。

  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醫院裡被搶救,秦青胸腔冒著火,她目光冰冷地看著那個白髮少女,場中已經一個分~身都沒有了,大部分都是被這個女孩殺掉的。

  那個女孩卻很困惑,既困惑這個考核場的場地控手為什麼還沒有出手,又困惑秦青為什麼還能這麼冷靜的樣子,精神力好像沒有絲毫紊亂的跡象。

  怎麼這樣?她嘟起嘴,露出不高興的表情,這樣就不好玩了,她想看看精神力紊亂導致超能力暴走的場面啊!和平的日子太無聊了!

  「難道你是一個精神力非常強大的人?」她頗為不甘心地問道。

  「你是一個精神力非常強大的人?」秦青反問。

  「那是當然啊!」

  「既然如此,我想你看到那種場面,應該也不會有事的。」秦青面無表情地說。

  白髮少女一怔,她看著秦青漆黑的眼眸,只覺得視線突然模糊了起來,因為她面前出現了一面連身鏡大小,但是一片渾濁的不知道該說是牆還是煙的東西,然後,很奇妙的,一隻腳從裡面伸了出來,緊接著是頭,一個少女從裡面出來了。白髮,手上拿著雪刃,和她完全一樣,但氣質和表情又都與她相反,看起來就像是……像是她的反面!

  她瞪大眼,看著眼前的「自己」。

  秦寧也傻了,這這這……

  這時,那個「白髮少女」突然朝那只在它的主人開始玩屠殺遊戲後就趴下來的狼衝去。在狼警惕起身的時候,猛的一揮手,狼的身體就被突然憑空出現的被擠壓得堅硬如石頭、形狀如龜殼的雪塊重重地扣在了地上,只有一顆頭露在外面。她如風如電,衝過去,毫不猶豫毫不停頓,揮刀,砍下。

  剎那間,狼掙扎嚎叫的聲音嘎然而止,鮮血迸濺,潑了一地,碩大的狼頭落地。

  「啊——!!!!!」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發生,卻來不及阻止的女孩表情驚恐到扭曲地尖叫起來。

  她和她的艾巴是沒有經過其他過濾程序,就直接用身體進來考核場的,所以在裡面受傷的話就會真的受傷,死掉的話就會真的死掉。

  白髮少女的眼睛睜得極大,看著那一地刺目的血紅和地上的狼頭,瞳孔縮成了針孔,連眼球都變成了紅色,劇烈顫動著。

  「……青青,你是怎麼做到的?」秦寧簡直驚呆了,這次這一個分~身的威力,可比先前那一大票的秦青分~身大太多了,而且居然還能使用超能力,簡直……簡直就像是完全複製一樣!

  而且她突然意識到,秦青這一次弄出來的這個白髮少女的分~身,才和自己那個總是不受控制,還總是想要殺掉秦青的分~身是一類的。

  「我猜到了一個可能性,沒想到確實是這樣。」秦青說,自己重要的雙胞胎妹妹的分~身總是想要弄死她,秦青當然會很介意,那其實是秦寧的真實面、秦寧其實內心並沒有那麼喜歡她,甚至還希望她消失所以她的超能力才總是想殺掉她什麼的,簡直不能接受,所以她想了各種可能性,今天這次,她得到了確認。

  「類似照鏡子的原理,你站在鏡子前,鏡子裡的你跟你是相反的。但是你的超能力更極端一點,你的心臟在左邊,它的心臟就在右邊,你的性格善良,它性格就殘忍,你越愛的,就是它越恨的,並且它在你控制不當的情況下,會不顧一切地去殺掉它恨的人,也就是你愛的人……當然,這面鏡子你不一定要對著自己,可以去對著你的敵人,威力會很強大。但這只是我的猜測,證明它完全正確,還需要不斷測驗,不過,如果我的猜測正確的話,我很高興哦,寧寧,你喜歡我到了這種程度。」

  秦寧也沒少和秦青說過姐妹間的甜言蜜語,但是一般情況都是她在說,秦青就不是那種很會把自己內心表達出來的人了,她也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跟你說喜歡啊愛呀的黏黏糊糊的人(當然了,秦寧沒見過她跟前面兩任男朋友私下相處是什麼樣子的,所以這一點可能不太絕對),突然間聽到秦青這樣說,秦寧頓時臉頰發紅,有些羞惱,「什麼啊!這樣一來就是說只有我暴露了嗎?太不公平了!」

  但是至此,秦寧終於知道自己的超能力是什麼鬼,具體有什麼作用了,她想到剛剛被複製出來——不對,她決定要叫自己的這個能力叫「鏡面反射」,被這面鏡子複製出來的人就叫「鏡面人」——她想到剛剛被複製出來的白髮少女的鏡面人不僅能使用她的超能力,而且還一下子就衝過去把白髮少女那邊的夥伴給殺掉了,這場面也太讓人震撼了!

  秦寧一直以來都很低落,對自己的能力很沒有信心,此時此刻終於對自己在超能學校的未來有了期待和信心,原來自己的能力還挺厲害的嘛!

  但是很快,她就感到了一種令人心驚的冰寒,很奇怪,按理說她現在是感受不到這些的。

  秦青則警惕地看著那個白髮少女,她的警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因為她從沒有感受到這樣危及生命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