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換好衣服剛要回到蔣非宿舍的時候,就見客廳和廚房的燈不知為何突然間都滅掉了,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奇怪了……

  秦青正要出聲，就聽到廚房突然傳來一陣乒桌球乓的聲音，秦青嚇一跳,連忙摸著牆上,按下了開關。

  啪嗒一聲，客廳燈光大亮，秦青往廚房看去，一時有些傻眼,雖然廚房的燈沒開,但是客廳這邊過去的光線足夠她看清廚房中的場景了，只見那地上亂七八糟地掉了很多水果，咕嚕嚕地滾動著,蔣非站著，臉色很難看，而他不遠處的地上，寧若夏摔倒在地。

  大概是怎麼回事，秦青猜到了,其實也不用猜，一眼就能從寧若夏的衣著上看出來。這麼冷的天裡，她就穿著件吊帶的性感……不對,這種程度,應該算是情趣睡衣了吧？而且看胸前的起伏和形狀,裡面果然是空的,一個女孩子這麼晚，穿成這樣到一個異性的住所，除了投懷送抱，還能幹什麼？

  這就有些尷尬了，雖然尷尬的是來投懷送抱的寧若夏，但是她這個時候出現，就真的是很拉仇恨了。

  秦青轉身就想走。

  「回來！」蔣非臉色陰沉地喊。

  一般情況下，秦青是不可能聽蔣非的話的，但是她想到他先前在廚房為她忙活給她炒麵的樣子，不由得又停了下來，她回過頭。

  「你想讓我把這個倒進垃圾桶嗎？帶走。」蔣非下巴指了指桌上的面。

  ……浪費食物是挺可恥的，既然他炒都炒好了，叫都叫了，仇恨值拉都拉了，再尷尬也尷尬不到哪兒去了，於是秦青只好裝作沒有看到寧若夏淚流滿面的臉和羞憤仇恨的目光，快步走過去把面拿走，順便把客廳吧檯上的那瓶酒一起帶走了。

  端著面拿著酒出來，秦青撞見了剛剛去遛狗回來的曹森。

  他牽著曹元旗和曹元勝，手上還拎著一打的易拉罐啤酒和一袋子零食，雙方站在蔣非院子門口，看著彼此，一時無話。

  一會兒，秦青抬起自己端著的面和手上的紅酒，說：「一起喝一杯？」

  她在不久前可是才升起了酒還是要兩個人以上一起喝才不寂寞不那麼冷的念頭，蔣非顯然是沒時間陪她干一杯了，所以既然那麼巧的遇到了曹森，他顯然也是要喝酒的樣子，相逢不如偶遇。

  於是，秦青就踏進了曹森的宿舍。

  曹森的宿舍看起來比她和蔣非的要擁擠一些，因為多了兩位住客，東西比較多。

  客廳里有專門給曹元旗和曹元勝睡覺的堪稱豪華的沙發床，沙發床上和地上都散落著一些玩具，牆上的柜子里有整整一大格子的狗狗罐頭，隔壁則是兩大袋狗糧，再過去就是狗狗零食。曹森對自己狗狗的愛意顯而易見。

  雖然養了兩隻狗，而且是個男孩子，但是也稱不上凌亂了，放眼看去，就是沙發上有些零散的衣物，電視機前的地毯上散落著遊戲手柄、書籍和零食而已。

  曹森一進屋就沉默著迅速收拾了起來，有趣的是曹元旗和曹元勝也跟著收拾了起來。

  從兩隻狗的行為就能看出它們的性格，曹元旗看起來相當沉穩成熟，撿東西有條不紊，叼著遞給曹森，訓練有素，很是乖巧懂事的樣子。

  曹元勝看起來就很是活潑了，只見它跳到沙發上，爪子和嘴巴在沙發縫裡扒拉著什麼，然後，扒拉出一件藍色的三角內褲，很興奮地跑到主人面前坐下，尾巴搖搖搖。

  曹森一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伸手把內褲扯了過來，藏進一堆衣物里，迅速瞄了秦青一眼，見她在看別處，應該沒有看到後，瞪了曹元勝一眼，然後抱著那幾件衣服快速跑上樓。

  曹元勝還坐在原地，烏黑明亮的眼睛裡帶著些茫然，看起來有些懵，不明白主人為什麼不僅不誇獎它還要瞪它。

  其實看到了但是非常給對方面子地迅速轉開視線的秦青被這一幕逗得心情很好，她覺得這一人兩狗也是有夠萌的。

  曹森下來的時候，秦青正在翻找碗筷，找了半天沒找到，在看到冰箱裡只有礦泉水和泡麵之後，秦青確認，曹森同學的宿舍里是沒有碗筷的，於是，撕開兩桶泡麵，從裡面拿了叉子。

  兩個人就這麼愉快地喝了起來……大概。

  ……

  寧若夏表情扭曲地敲響了4001號宿舍門，門打開，露出了林可，以及她身後正坐在床上的發尾染著孔雀藍的墨蘭。

  林可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的樣子，很快讓開路，讓寧若夏進去。

  「有事嗎？」墨蘭問。

  「我想到一個辦法，能把秦青趕出自由學院，做不做？」

  墨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容嬌美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若夏。」

  「你他媽在這種時候能別裝了嗎？！」

  墨蘭嚇了一跳，畢竟寧若夏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表現得這麼像……像一隻狼狽的落湯雞。

  如果是平日裡，寧若夏會在意跟墨蘭攀比的任何一個細節是勝出還是失敗，但是想到不久前的那件事，寧若夏就氣得全身發抖，覺得尊嚴掃地，顏面無存，秦青一定在心裡瘋狂地嘲笑她，一定充滿了勝利者偽善的憐憫，每每想到這點，她就感覺要發瘋！但是她不會說出來，因為墨蘭也是她的敵人，只是比起墨蘭，秦青更讓她不能容忍。

  她和墨蘭是自由學院所有女生中家境背景最好的，兩人年齡一樣，家世背景也一樣，又都喜歡蔣非，在自由學院那麼久，一直都是競爭的狀態，先後兩人都成為過蔣非的女朋友，但蔣非從來沒有掩飾過這只是閒著沒事玩玩的性質，就像寵物，心情好的時候逗你兩下，想要啥給你啥，心情不好就被踹到一邊，你說什麼他都覺得不順眼，並且很快他就覺得不耐煩，分手立刻隨之而來。

  因此兩人一直都是勢均力敵，處於相當平衡的一個狀態，但是秦青這個第三者的出現，顯然破壞了這個平衡。之前寧若夏一直沒把秦青放在眼裡，她的家世背景跟蔣家簡直就是天地之差，她堅定地認為無論如何，秦青都不可能跟蔣非有什麼進展，可是今晚……她想起蔣非說的那句話，就覺得腦門發熱，殺意沸騰。

  「我今天去了蔣非那裡，」寧若夏說：「看到了秦青，蔣非在做東西給她吃。」

  這下子，墨蘭終於繃不住那張淺笑嫣然的嬌媚面孔了。

  打架鬧事吃喝玩樂這些項目貫穿了蔣非從小到現在的人生，他時而狂放不羈，時而懶散優雅，是個名副其實的隨心所欲的太子爺，但其實他是個挺享受生活的人，骨子裡有很細膩的一面。

  10歲左右開始，就時常一時興起就自己做點東西吃，他有時會親手烘焙咖啡豆，在下午時分給自己煮一杯香氣醉人的咖啡，做幾塊鬆餅，烤個雞腿兒，悠閒地喝個下午茶，看著窗外灼烈的陽光，享受一個人的靜謐時光，可謂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是太子爺群體中的奇葩。

  不過他雖然不介意別人知道這一點，但是不代表他是個願意伺候別人的人。

  寧若夏和墨蘭跟對方交往的時候，他心情好時做多出來的東西她們也可以吃，實際上去他宿舍的客人都可以吃，蔣非並不介意，但是要是要他親自為她們去下廚給她們做點吃的，就不可能了，任憑她們怎麼撒嬌請求，都是沒有用的。

  蔣非從來沒有特意為誰下廚過，這種殊榮連蔣帆和父母都沒有過。

  這一點也許蔣非自己都沒有察覺，因為他並沒有強求自己不要給別人做飯吃，只是那些別人讓他提不起下廚的興致而已，他向來就是隨性而為的人，他樂意幹的事再奇葩也會去干，不願意的事誰也強迫不了他，硬是強求他，他只會把人扔出去，讓對方滾去吃土。

  毫無疑問，蔣非對秦青懷抱有一點特殊的感情，哪怕他可能沒發覺。

  「說說看，能怎麼做？你說的把她趕出自由學院，難道是指讓她被關進小黑屋嗎？」墨蘭說。

  林可猛然抬頭，看著墨蘭和寧若夏。

  「小黑屋」是指龍魂學園中設有的學生監獄。

  因為都是r物質攜帶者，又都是龍魂學園的學生，學生在學院裡犯罪後，就會根據對方的罪行來判刑，被關進學生監獄。

  如果犯下的罪行太過惡劣，被判處的刑罰超過了要在龍魂學園呆著的時間，那麼自由學院這邊的，會被關在學生監獄中直到對方年滿20歲，然後被轉移到外面的監獄去繼續剩下的刑罰；如果是超能學院的學生，則會被轉移到外面專門關押超能力者的監獄裡。

  r物質攜帶者和超能力者對於每個國家都很重要，所以他們給了他們很多特權和福利，但是同時，他們也要在這個範圍內儘可能的保持對他人的公平，因為社會不是靠這群小個體組成，普通人也在很努力地活著，他們也可以為國家和人類做出貢獻，因此如果犯罪就一定會受到懲罰，不管你是超能力者還是普通的r物質攜帶者。

  而且，超能力者一旦走上犯罪道路，就會成為危害極大的恐怖分子，有可能引起一個國家的動盪不安，所以他們對超能力者的管制是最為嚴格的，一旦犯罪，就一定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正是因為如此，龍魂學園兩個學院中雖然各有糾紛各有問題，但是敢做出犯罪行為的學生很少，尤其是自由學院這邊，就算再怎麼叛逆，也不會想要去坐牢的，那只會永遠得不到自由而已。

  龍魂學園的學生們，稱呼這個學生監獄為「小黑屋」。

  寧若夏說：「沒錯。自由學院又不會讓學生退學，也不會開除學生，除了讓她進小黑屋，還能怎麼辦？」

  「那你倒是說說看啊，怎麼做才能設計她到進小黑屋。」墨蘭雙臂交叉在胸前，一副根本聽聽她怎麼胡扯的沒信心的表情。

  本來在外面普通人的世界裡，要陷害一個人到讓他進監獄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這裡是龍魂學園，隔壁超能學院裡有各種各樣的超能力者，再精明的犯罪者，在那種神奇的能力下都會無所遁形。

  寧若夏扯了扯嘴角，冷笑著道：「就算不能讓她一直被關在裡面，拘禁一段時間，讓她在裡面吃吃苦也足夠了。她不是有個關係很好的在超能學院裡的雙胞胎妹妹嗎？之前還時不時到邊界線那邊等她來著。」

  「所以？」

  「超能學院這一階段的新生考核三天後就會開始，如果她知道妹妹面臨危險，可能會失去性命，你說她會不會闖進去？如果她闖進考核場地，你說會怎麼樣？」

  墨蘭瞪大眼，捂住了嘴巴，看著寧若夏，「超能學院的新生考核極其重要，任何一個擅自闖入者，不管理由為何，都會受到嚴厲懲罰，被拘禁調查是一定的，如果倒霉的話，還可能會死在裡面！但是，秦青可不是傻子，她憑什麼相信我們說的話，而且不管不顧地闖進去？」

  「如果她妹妹真的生命垂危呢？如果我們給她一條必定通向考核地的路呢？」

  「你真是……」瘋了吧？今晚她在蔣非那裡到底受到什麼刺激了，竟然準備做出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就算秦青真的死了或者因為闖入考核場地受到懲罰，但是一旦查出幕後黑手是她們，她們也是要受罰的好嗎？

  「做不做？超能學院這次的新生考核場地據說是由學生掌控的，你跟那邊的不少人都有聯繫吧？」寧若夏說，這是她來找墨蘭合作的原因。

  墨蘭跟他們不同，她又早熟又善於經營人際關係，一直都跟超能學院的一些超能力學生保持著友好的關係，她在超能學院裡有不少的朋友，其中有好幾個相當優秀，被選為新生考核的場地控手的可能性很大。

  墨蘭卻不是魯莽行事的人，這件事說得簡單做起來卻有很高的風險，超能學院那邊不一定有人願意幫忙的，她打開電腦，說：「等等，我先問問。」

  墨蘭沒想到，這一問，有了意外驚喜。

  ……

  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算計，秦青在曹森宿舍里玩得非常嗨，一盤面早就被吃光了，現在兩人一邊盤腿坐在電視機前的地毯上，一邊喝酒一邊打遊戲，身邊到處都是零食，左右兩邊分別趴著一隻汪。

  玩了不知道多久，秦青的勁頭才過去，但是大概是酒喝多了，都忘記這裡是別人的宿舍了，坐在地毯上就是沒有要走的打算。

  曹森一直都沒怎麼說話，只是默默地陪她吃東西喝酒，雖然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突然，他聽到秦青有些溫柔的輕聲說：「你今晚跟我一起睡覺好不好？」

  曹森動作僵住，眼睛盯著前方一動不敢動，本就砰砰砰的心臟更加砰砰砰起來了，喝下去的酒的勁頭一瞬間全部上涌，熱得他冒汗，從頭紅到了腳，頭頂好像都冒煙了，曹森覺得他現在肯定是像煮熟的蝦一樣滑稽可笑。

  「嗯？」沒有得到回答的秦青用懶散勾人的鼻音再次詢問。

  「你喝醉了……」

  「就是有點醉了才需要你的陪伴。」

  曹森感覺自己的大腦cpu要燒壞了，「這、這不好吧……」

  「你就答應我吧，元勝。」

  「我……」

  等等！

  曹森一扭頭，就看到秦青幾乎趴在曹元勝身上，抱著它的狗頭，撫摸著，絮絮叨叨著對它說話。德牧豎著兩隻大耳朵，趴在那裡乖乖被撫摸著，一副吃飽喝足乖巧可愛的樣子，顯然秦青這段時間的努力沒有白費，它們已經那麼迅速地在秦青的一次次餵食下跟她混熟了。

  當然，可能還跟它們聰明可愛，理解主人的心思有關。

  「……」

  於是，秦青搖搖晃晃地回去的時候，還牽走了曹森的一條狗。

  曹森和曹元旗就站在門口，目送另外的一人一狗離開，在瑟瑟寒風中，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蕭瑟感。

  第二天一早，秦青在曹元勝汪的叫喚下醒來，她打著哈欠，伸手對它一頓撫摸，「陪了我一晚上，辛苦了。」

  作為一隻汪，應主人的要求來陪伴新朋友一晚上，已經是極限了，曹元勝汪現在非常想見到自己的兄弟和主人，於是在秦青身邊急得亂亂轉，秦青只好迅速刷牙洗臉換上衣服下樓了。

  剛把宿舍門打開，曹元勝汪就飛一般沖了出去，往自己家跑，然後蹲在門前等著秦青按門鈴。

  所以說你跑那麼快幹什麼？還不是等她按鈴？秦青懷著那點兒想把曹森的狗搶回家養的衝動，按下門鈴，把狗還給了曹森。

  秦青走後，曹元勝還很興奮地看著曹森，一副完成了主人交代的任務，等待誇獎的樣子。

  於是曹森拿了一個罐頭，打開，在曹元勝期待的目光下，給了曹元旗。

  曹元勝汪一臉懵逼。

  曹森又開了一個罐頭，曹元勝汪看著尾巴搖了起來。

  曹森自己低頭吃了起來。

  曹元勝：……汪？（wtf？）

  ……

  超能學院的新生考核對於自由學院這邊來說，與他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實際上不管是新生考核，還是超能學院內每學期都有的各種熱鬧有趣的活動，還是每年都很盛大的備受各國政要、軍界矚目的全球三所超能力學校之間的交流會，都與自由學院毫無關係。

  因為不管怎麼樣，從自由學院往超能學院看，超能學院永遠都是一座安安靜靜空無一人的空城，如果不是因為至少在進入超能學院樓房前，那一輛輛開進校門的巴士自由學院的學生還是能看到的話，他們根本完全不知道超能學院那邊有什麼盛事在舉辦。

  各項活動中，也就三校交流會的時候，自由學院的學生會好奇地多看幾眼，因為能看到外國的帥哥美女超能力者，雖然也有一些長得醜的，但是就算長得醜，金髮藍眼睛的歪果仁，在自由學院一些普通家庭的見過的世面較少的少年少女看來，還是很吸引人的。

  而最不受關注的，就是新生考核了，完全就是超能學院內部的活動，每學期都會有一兩次，而且一聽就是考試，對於一群學渣來說，聽到考試二字……都當是放屁。

  因此，在自由學院看起來平凡無奇的一天中，超能學院新一期的新生考核開始了。

  秦青不知道，秦寧一大早就因為過於緊張而肚子痛，她的班上和她一樣的學生不少，秦寧蹲廁所的時候，還聽到隔壁隔間裡有人在哭。秦寧心想，高考的感覺莫過於此了吧？他們都把這一場考核視為關乎未來人生走向的重要考場，考好了全家都皆大歡喜，考差了甚至可能都沒有復讀的機會。

  清晨七點，參加這一場考核的新生們搭上了白色的巴士，一路搖搖晃晃，往與超能學院以東，與自由學院相反的方向開去，不知道要被送往何處。

  秦寧一直看著窗外，她看到了那個總是在種樹、在修復草地的，超能力叫「萬物生長」的老人，看到了秦青曾經住過的雙層小樓，還在繼續往前。

  秦寧曾經聽說超能學院的戶外活動場地，大到有整整一個市的跨度的時候，她是不太相信的，但是現在她不得不相信了。

  巴士不知道開了多久，久到秦寧從緊張到居然都有些犯困了還沒到，打了一個哈欠後，她突然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大大的門框，真的是一個大大的門框，只有門框，沒有門。那個門框突兀地立在平坦的道路上，兩邊是同樣平坦的草坪。

  巴士一頭扎進了那個大大的門框中，然後，一切都變了，門框內和門框外，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秦寧能很清楚地看到，他們緩緩地開進了一片灼熱的沙漠之中，車內的溫度驟然上升，穿在身上的羽絨服變得非常可怕，好像立刻就要悟出痱子，讓人中暑。

  秦寧立刻回頭，看著他們剛剛穿過的門框，就像剛剛無法通過門框看到門框裡面的景象，她現在從裡面看，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這是個必須穿過以後，才能知道會出現在什麼地方的門。

  巴士停了下來，帶他們的班主任站在車頭，念名字：「陳藝光、劉潭。」

  被叫到名字的兩個男生表情有些戰戰兢兢地站起身。

  班主任說：「你們要在這裡下車，過來領東西。」

  兩個男生便在全巴士的同學的注視下，有些慌亂茫然地離開座位，從班主任手上接過了兩個小背包，然後下了車。

  巴士又搖搖晃晃地往前開起。

  秦寧和其他學生一樣，趴在窗戶上，看著陳藝光和劉潭抱著各自的背包站在一望無際放眼過去都是黃沙的灼熱沙漠中，慌張又茫然地看著遠去的巴士。

  秦寧一開始以為這不是真的，指不定是用幻術製造的，就像當初和皮克一起接她和秦青的周娉婷，她就是一名很出色的特異系超能力者，一名超厲害的幻霧師，使用幻術就能打敗打敗敵人。

  他們不可能真的把他們送到了沙漠，她這樣想著，可是她卻真的出汗的，不僅是她，車內所有人都好像在烤爐中一樣，有同學早就忍無可忍脫掉了身上的羽絨服，滿身大汗，連最前面的班主任也是這樣，甚至連黏在窗戶上的塵土都真實得不像是假的。

  她偷偷開了一點窗戶，伸出手指，結果真的沾上了塵土。

  竟然是真的！

  秦寧正震驚著，又一個門框出現在了前面，依然的那樣突兀而奇妙地立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巴士開進了那個門框，灼熱褪去，嚴寒襲來，從沙漠進入了一個冰天雪地的世界。寒風呼嘯，聽著聲音便能想像到一定是如刀刮骨的感覺，剛剛出現的汗驟然變得冰冷，脫下羽絨服的學生連忙把羽絨服穿回去，冷得瑟瑟發抖。

  巴士停下後，班主任又在前面念了兩個名字，這次是一男一女，同樣是分別給了他們一人一個背包，然後讓他們下車了。

  巴士每穿過一個門框，就會開進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每個地點都不同，但看起來生存環境都一樣艱苦險峻，每次都是兩個學生一起下車。

  並不僅僅局限在人們所熟知的一些生態環境，在沙漠、冰原、沼澤、荒野之後，甚至還出現了海洋——巴士進入門框後，頭部有一部分直接進入了另一個門框，而車尾部分還留在原來的那個門框裡，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小的小島，小到仿佛是茫茫大海中遺世獨立的一個大蘑菇，僅有一棵椰樹生長，看起來隨時會被一個大浪衝掉，在蔚藍的天空下，兩位學生被放在了這個孤獨的小島上，然後巴士開進了門框裡，進入了另一個地方。

  隨著一個地點一個地點的過去，秦寧一直沒有被喊到名字，心臟一直在緊張和微微鬆口氣中循環，每個要學生下車的地點，在她看來她可能都活不過幾個小時，可是他們這場考核據說可能會長達半個月，她不信任自己能在這種艱苦嚴苛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因為她的超能力在這種環境中好像派不上半點用場。

  一直到最後，巴士里只剩下了兩個學生。

  巴士在一片森林中停了下來，看起來很平凡，就是很普通的森林。

  「秦寧，蘇聽語。」

  秦寧和蘇聽語對視了一眼，一個順道瞄了眼眼袋，一個則是瞄了眼對方大大的黑眼圈，然後杯具地看到彼此眼中的絕望……

  是的，她們都覺得自己的超能力很沒用，一個是要麼隨便攻擊別人，要麼就像個智障植物人一樣一動不動的分1身；一個則是要麼怎麼也聽不清別人的心聲，要麼全國人民的心聲在腦子裡擠成一團，連耳朵的功能都失去了的讀心能力，她們都覺得如果這一場考核是部電視劇，她們就是活不過兩集的炮灰。

  深呼吸了一口氣，起身上前，從班主任手中接過背包，從巴士中下來，然後她們也和之前的那些被放到了陌生的環境中的學生一樣，看著巴士遠去，直到它消失在視線之中。

  ……

  電子儀器設備琳琅滿目的冰冷的實驗室中，穿著防護服戴著口罩拿著各種工具的科研人員正在忙碌著，他們圍著一架類似核磁共振掃描儀的東西，有個少年正被扣在上面，身上插滿了各種粗細不一的管子，手臂上能看到一片青紫色的淤痕，是匯聚成片的針孔。

  「明苯胺藥劑注射完畢。」

  「心率70.」

  「病毒準備完畢，開始注射。」

  「掃描儀準備。」

  「……」

  在這間實驗室外，監控室內的幾個人正在觀看這一場實驗。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白袍戴著眼鏡的瘦弱少年，坐在一台量子計算機前，他膚色本就蒼白，在多個電腦屏幕的白光照射下更是顯得毫無血色。

  「博士，這次的成功概率有多大？」後面的黑西裝男子低聲問道。他說的並不是z國的語言。。

  「35％。」少年聲音非常冷漠，毫無情感，像機器一樣。

  這個概率讓後面那些人目露驚喜，這可比以前高多了，也比m國和d國那邊都還要高一些。

  這時，少年身子微微前傾，透過話筒對實驗室里的科研人員說：「開始清理。」

  於是躺在那個儀器床上的少年，被推進了儀器中，冰冷的電子聲一聲聲地響起。

  「血液清理程序準備……」

  「血液清理程序準備完畢……」

  「開始清理……」

  「清理完畢……」

  「記憶清理程序準備……」

  「記憶清理程序準備完畢……」

  「開始清理……」

  「正在清理……正在清理……嗶……嗶……嗶……」警報聲突然響了起來。

  少年蒼白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跳躍，前面的三個電腦屏幕中分別出現了讓後面那群人看不懂的只覺得不明覺厲的圖表。

  「檢查一遍機器。」少年命令道。

  實驗室的科研人員迅速檢查起來，但是警報一直沒有解除，少年毫無波瀾地聲音繼續說：「檢查傳輸管。」

  傳輸管很快被確認沒有問題。

  「檢查opm接駁點。」

  opm接駁點還是沒有問題。

  「檢查……」

  少年機器一樣毫無情感波瀾的聲音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他似乎堅定地認為是機器出了問題。

  實驗室中，一個女性科研人員說：「博士，也許是實驗體強烈拒絕被清理這段記憶。」

  「why？」

  「呃……也許是他很重要的記憶，比如……愛……什麼的。」

  少年大約思考了一下，說：「給他注射苯1乙1胺1醇和腦啡抑制劑。」

  因為愛情激素而互相吸引的男女，陷入愛情的時候會分泌苯1乙1胺1醇，在懂得珍惜對方的一切的時候會分泌腦啡。

  所有導致所謂愛情產生的化學反應都有時間長度，多巴胺的有效反應期是三個月，苯1乙1胺1醇是兩年，而腦啡的化學屬性非常穩定，它可以使一段愛情安全、順利、通暢地轉化為親情，足以讓原本陌生的一對男女風雨同舟，相擁到老。

  所以在這個少年看來，還在實驗體發生作用的，可能是苯1乙1胺1醇和腦啡，因為根據調查，實驗體跟女朋友交往加上分手時間還不到兩年，也就是說苯1乙1胺1醇的有效期還沒過，但是鑑於他的排斥反應很強烈，也許還有腦啡在作用，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抑制它們。

  女科研人員表情很無奈，但是也沒有辦法，科學家總是試圖用科學來解釋一切。尤其是這一位，他只相信科學，他根本不明白什麼叫愛，卻自以為很明白。

  結果，抑制劑注射進去，還是失敗，為了不讓實驗體腦死亡，只能先暫停。

  監控室的人漸漸離開，只剩下他一個人坐在量子計算機前，盯著實驗室中的實驗體，他很困惑，為什麼會失敗，在他的計算中，這不是有可能會失敗的步驟。

  「讓我看看，是什麼原因。」他自言自語著，敲打鍵盤，準備看看這一段被實驗體強烈拒絕消失掉的記憶是什麼，也許能從記憶中找到錯誤的原因。

  按下最後一個確認按鍵，他站起身，等一下實驗體的記憶就會呈立體3d的形態出現，所以他還是站起來比較方便觀看。

  他也不是第一次查看別人的記憶了，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危險，需要做什麼心理準備，再恐怖的記憶都不能嚇到他，因為在他看來，一切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但是這顯然是個錯誤。

  因為雪花出現的時候，他沒有一點兒心理準備。

  ……

  林可來找秦青的時候，秦青正在聽李曉如氣憤地罵著新聞社，「這個叫小林的人是不是腦殘？你說他是不是腦殘？整天追著你寫東寫西，還各種添油加醋，這種驕傲自滿的口吻真是噁心死了！」

  李曉如這麼罵的原因是因為這位小林同學，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用手機錄下了幾天前秦青和石岩的那場不知道該說是對峙還是調戲的場景，本來她和石岩的緋聞在超能學院已經因為石岩的澄清漸漸停歇了，結果這視頻一傳到自由學院的論壇，立刻就傳進了超能學院的論壇里去，不用猜都知道超能學院的那群女生要瘋，肯定有人會找秦青麻煩的。

  秦青沒理會，腦子裡算著一道題，手上轉著魔方，直到林可按響了她的宿舍門鈴。

  李曉如跑去開門，看到林可，毫不客氣地問：「你來幹什麼？」李曉如現在可不是當初那個小心翼翼的膽小鬼了。

  林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推開她徑直走進屋裡，「秦青，我有事想跟你說。」

  秦青掃了她一眼，垂眸繼續自己剛剛在做的事。

  「秦青，如果你不在乎你妹妹的話，可以繼續無視我，反正我耗得起。」

  轉著魔方的動作一頓，秦青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最好不要聽。」林可指著李曉如。

  於是秦青讓李曉如先回宿舍了。

  林可說，寧若夏找墨蘭合作，為了報復她，將她送進小黑屋，勾結了超能學院中負責考核場地的控場學生，在考核中對秦寧下手，她來告訴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衝進考核場地救妹妹。

  聽起來不像假話，但是秦青卻還記得這個女生總是對她流露出來的敵意，她這麼直接地告訴她這些的目的是什麼？

  不過秦青暫時沒有空去追究這個，因為不管林可說的是真是假，秦青都不會當做沒聽到，秦寧是她最重要的妹妹，她不會拿她冒險。

  所以秦青準備去找黎萍雲。

  此時已經晚上接近11點，位於山林之中的龍魂學園幾乎靜謐無聲，秦青一路往教師宿舍樓走去，明明是已經很熟悉的路了，可是她走著走著，卻迷路了。

  秦青腳步一頓，看著前方突兀立在平坦草坪上的門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