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135章 天碑無姓有我名

  一戰雲台!

  直接宣布與許藍兒開戰,她真是半點也不客氣啊!

  無數猜到的,沒猜到的,此刻全數靜默在了這昆吾的山腳下,這一座高高的雲台之下!

  崖山與剪燭派有舊怨!

  見愁與許藍兒有舊怨!

  這是誰都聽說過的事情!

  但是,此時此刻他們聽到了什麼?站在雲台上的那一名女修,竟然真的直接開口叫許藍兒出來一戰!

  簡直了!

  簡直囂張得沒邊了!

  道友,道友,你聽說過「避嫌」嗎?

  再怎麼也不能這麼明顯吧……

  早有人猜到是許藍兒,可心裡一直覺得這未免特太直白,太露骨,太粗暴了,所以對自己的猜測有所懷疑。

  可這結果一出來,簡直叫人五味陳雜。

  下面崖山眾人聽見了,也都不由得對望了一眼:大師姐真是個不走尋常路的人啊,更似乎……

  一點也不在意旁人說什麼。

  山腳下,有人議論開了。

  「你們說這算不算是仗勢欺人、公報私仇啊?好欺負人……」

  「仗勢欺人?仗什麼勢了?公報私仇又怎麼了?你是不是剪燭派的走狗啊?再說了,啥叫仗勢欺人?你沒見見愁仙子還是築基期嗎?」

  「可她的戰力……」

  「戰力個屁!你就說誰金丹誰築基吧!誰欺負人了啊你說!」

  「我……」

  我他媽還能說什麼?

  就算見愁只有築基期,可是那一斧頭險些把顧青眉噼死的戰鬥力,誰敢說她只有「築基期」?!

  不是欺負人?

  根本就是強詞奪理!

  有爭辯的修士險些被氣暈了!

  當然,也有人快爽死了。

  「剛剛迷霧天一節看這女人小心機一個接一個的,被謝定跟如花公子幹了還不死心,險些害得我陸美人沒通關,簡直臭不要臉!見愁仙子干她,往死里干!」

  「對,干她!」

  「……」

  滿地沸騰。

  眼見得一場好戲已經在眼前,眾人忍不住眼冒綠光,興奮不已,甚至已經有人克制不住,直接開盤:「來了來了買定離手,誰輸誰贏趕緊下注啊!抓緊時間啊!」

  一片熱鬧。

  所有人都期待著:一定會是一場精彩的龍爭虎鬥,你來我往的鏖戰!

  下方的許藍兒早就變了臉色,手握著她那一柄水藍色的長劍,只有一種衝上去將見愁給剁碎了的衝動!

  只是規則如此,見愁點了她的名要她出戰,她若不出戰,勢必失去此次晉級的機會。

  還有選擇嗎?

  沒有!

  許藍兒強忍住怒意,飛身而上,落在了雲台之上,踩著漫天漂浮的雲氣,勉強露出了笑容:「承蒙見愁師姐高看一眼,能與師姐一戰,不管結果如何,都將是藍兒的榮幸。」

  虛偽。

  又是場面話。

  偏偏見愁不大喜歡與自己看不爽的人說什麼場面話,她一點面子也沒打算給,甚至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變化,只澹澹道:「第一,我從未高看你一眼;第二,此戰,你的榮幸,我的恥辱。吧書69新」

  「……」

  忽然之間……

  昆吾腳下,一片駭然!

  接天台上,一片沉默!

  山腰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用一種看禽獸的目光看著見愁,內心之中簡直要為這樣不給面子的一句話給震撼到顫抖!

  你……

  你到底在說什麼!

  媽的智障!

  無數人簡直有一種戳聾自己耳朵的衝動!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會被群毆的!

  太無恥了,太霸道了,太不要臉了!

  又是顫抖又是激動,他們恨不能衝上天嚎叫兩聲。

  地面上,頓時人聲鼎沸!

  可剪燭派修士,全數黑了臉,全數怒了目!

  山腰上剪燭派掌門燭心那一管玲瓏的鼻子,也都在瞬間被氣歪!

  只有扶道山人拍腿大笑,險些笑出了眼淚!

  「好見愁,好見愁!天塌下來,還有我扶道頂著!怕個屁!戰個痛快!」

  聽見扶道山人的聲音,見愁心裡嘆了口氣。

  儘管周圍人全數用一種驚悚的目光看著她,可她只不過是說出自己內心之中最真實的感受罷了。

  對自己厭惡的人,還費勁虛偽?

  她不想活得那麼累。

  見愁看向許藍兒,開口道:「你我之間,不必廢話,動手吧。」

  許藍兒面色黑沉如水,眼角那一顆原本顯得有幾分羸弱風采的淚痣,在她此刻的面容之下,竟也透著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猙獰。

  將手中劍握緊,空前的怒意,幾乎就要席捲去她所有的理智。

  太囂張了。

  一點也不給面子。

  她笑臉相迎,她卻直接一個巴掌拍了過來!

  崖山?

  大師姐?

  穩贏?

  統統都是做夢!

  能從謝定與如花公子夾攻之中逃過一劫,更能在狹路相逢之時算計了聶小晚、張遂與陸香冷三人,若非那兩人竟捨棄了接天台印,贈給陸香冷,她必定能算計得此三人丟盔棄甲!

  只可惜,終究還是她功虧一簣。

  如今對上一個見愁,她勢必有輕敵之心。

  人人都好奇她在青峰庵隱界之中到底得到了什麼,只有她的師尊燭心仙子知道得一清二楚。

  修煉《不足寶典》已有兩年余,許藍兒敢說,自己已經脫胎換骨!

  見愁再厲害,也絕不能敵過寶典的霸道。

  這一戰,誰贏誰輸還未有定論呢!

  她臉上揚起一抹難言的笑意:「便請崖山見愁師姐賜教!」

  許藍兒話音落地,見愁的身體便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同時,一道細細的傳音,出現在了她腦海。

  「許藍兒功法怪異,恐有歪門邪道,有損人補己之能,見愁道友當小心為上!」

  是陸香冷的聲音。

  見愁聽得這一道傳音,有些微微的詫異。

  眉頭皺起,她側眸看了一眼,陸香冷站在遠遠的接天台上,正凝神注視著她這邊,對見愁點了點頭。

  「刷!」

  背後一道劍光,在這一瞬間襲來!

  下面頓時有人罵了一聲:「臭不要臉,竟然偷襲!」

  見愁只覺頰邊一冷,那是一道水藍色的劍光,在這蔚藍天幕之下,顯得澄澈又美妙。

  閃身一避,她重重一踩腳下!

  砰!

  整個高台之上,所有雲氣,頓時受到震動,朝著周圍流散!

  一座無限接近兩丈的斗盤,瞬時綻開,坤線根根分明,璀璨到了極致!

  這,是一座築基大圓滿的斗盤!

  這,是一座即將突破金丹的斗盤!

  在見愁拔地而起的瞬間,那一道劍光從高空之中穿過,消失了影蹤。

  見愁低頭一看,許藍兒持著長劍,站在方才偷襲她的位置,臉上掛著嬌俏的笑容:「見愁師姐還算是警覺呢,好歹也是師姐點了我的名請我來戰,怎可如此不專注?這樣下去,只怕不出十個回合,師姐就要敗於我手了!」

  嚇!

  好不客氣的一句話!

  下頭無數人都要吐唾沫了:這他娘才是真正的無恥啊!

  見愁凌立於高空之中,踩著那近乎兩丈的斗盤,眼底神光聚攏,凝而不散,自有一種沖天而起的凌霄戰意。

  她聽了許藍兒的話,只難得一聲笑。

  「十個回合?」

  許藍兒面色一沉,露出一絲嘲諷來,同時透著一種陰險的算計。

  有寶典在身,越是到了後面,越是對她有利。

  只是見愁不知道罷了。

  她說的話,可不是毫無根據。

  「見愁師姐不信,盡可一試。」

  「一試?」

  見愁手指輕輕在鬼斧之上一點,頓時有一股熾熱的氣息,從鬼斧之上騰起,像是一輪紅日升起,又像是無數滾燙的鮮血忽然涌流!

  沸騰!

  她握著一柄沸騰的斧頭!

  三百丈接天台上,夏侯赦眼底忽然射出一道鋒銳又狂熱的光芒,目光落在鬼斧之上,滿滿的忌憚與驚艷!

  氣勢,陡然拔升。

  見愁腦海之中,划過了鬼斧斧身之上鐫刻的第二道道印,一枚一枚的道子,在她心神之中亮起,也在她腳下的斗盤之上亮起!

  鬼斧之上,傳來那種壓抑已久的躍躍欲試。

  那是那一枚全新道印的呼喚……

  它在呼喚她,讓她使用它。

  它訴說著自己的強大,賦予了她無盡的自信。

  於是,斗盤旋轉之間,那種澎湃的危險,越加濃重!

  許藍兒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心下一冷,幾乎就在見愁斗盤出現,道子落成的瞬間,提劍而起!

  不管她到底要施展什麼,只要在她施展之前打斷就好!

  許藍兒忽然不是很敢確定,自己是不是能贏。

  她竭力地咬緊了牙關,兩手持著長劍,將早已經爛熟於心的剪燭派出名一招,盡數釋放!

  此刻的許藍兒,遠遠超越了昔年的自己。

  一道道劍氣聚合成通透的劍光,頓時只聽得周圍空氣發出一陣爆裂之聲。

  除卻腳下雲台,周圍的雲氣的頓時被這一劍滌盪一空!

  聞名中域,瀾淵一擊!

  劍光澄澈無比,向著見愁奔去。

  它像是要一劍噼開無盡的深海,像是要一劍斬裂蔚藍的蒼穹!

  一出手,便是最強一擊!

  只這一個表現,足以證明許藍兒心中到底有多害怕。

  只可惜……

  在這一瞬間,一股比藍光更烈、更強的光芒,終於騰躍而出。

  那是一道紅光,慘如血,熾如陽!

  見愁斜斜持著鬼斧的手,穩穩噹噹,根根纖細的手指在鬼斧的漆黑襯托之下,更有一種透亮的白皙。

  亮起來了,鬼斧之上的道印。

  深紅的道子,如人鮮血染就。

  一亮起來,就像是一點火星,落入了沉寂的熔岩,於是霎時間,整個鬼斧斧身,都被點亮!

  轟!

  一股恐怖的熱浪席捲出去!

  如血一般的紅!

  見愁手中持著的鬼斧,所有的漆黑都被燒灼,成為一片濃烈而明亮的紅,所有的斑駁的鏽跡,也都在這樣的一片紅中隱沒不見。

  一柄,血紅的斧頭!

  一柄,燃燒的斧頭!

  彎曲的線條,勾勒出一種驚人的猙獰輪廓,它巨大的身軀,讓所有持著它的人,都顯出一般的偉岸。

  見愁彷佛看見了一座身如小山的巨人,將這一柄血紅的鬼斧提起,斬向前方千千萬萬的惡鬼!

  所向披靡!

  那一瞬間,一切都被觸動,一切都感同身受。

  見愁眼底,不可控制地湧出一種因強大而起的悍然與狂氣!

  她看見了!

  看見了無盡的惡鬼,看見了陰慘的地獄,看見了無盡的廝殺!

  看見了……

  那一道冰冷又熾烈的藍光,那一道中域聞名的瀾淵一擊!

  鬼斧在她手中顫抖,這一刻,與她的心意何其契合?

  妖魔鬼怪,莫隨我身。

  走狗小人,莫亂我心!

  許藍兒?

  她澹然地一笑,聽在眾人耳中,卻有一種驚雷一般的輕,與狂!

  「十個回合?鼠輩如爾,也有資格?!」

  憑你!

  敢放狂言?

  憑你!

  可在我手下走過十個回合?

  憑你!

  也想要贏?!

  縱使千般萬般手段,怎敵我,驚艷一斬!

  鬼斧掄起,如同萬鬼狂舞。

  曼妙的弧線,灑出一道令人怦然的血光。

  在崖山長輩們的眼中,這是一道久違了的血光。

  在無數觀禮之人的眼底,這是一輪驟出的——

  紅日!

  它帶著無盡的血光,帶著無盡的殺戮,帶著無盡的唯我獨尊,將天地清濁照亮,見阻擋在眼前的一切神鬼覆滅!

  「噗嗤。」

  只一聲輕響,那璀璨的瀾淵一擊,在這紅日面前,只如同青煙一樣消散!

  而站在下方的許藍兒,則僅一螻蟻,微不足道!

  見愁的眼底,一片沉靜。

  她沒有看見許藍兒,因為她已經在紅日一斬祭出的瞬間,被掩埋在了這一片血紅之中,再也尋不到半分的蹤跡。

  這一片血色,如同全新的天幕,以見愁為中心,她手中所持鬼斧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向著天地六合,無盡擴散開去!

  站在下方的所有人,懷著震撼與駭然,抬首而望。

  湛藍的天空被遮蔽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紅,是一片血海!

  冉冉如紅日般的鬼斧,沐浴在這遮天蔽日的一片血色里,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崢嶸而巍峨!

  扶道山人望著,只有一種仰天大笑的暢快,可在笑聲即將出口的瞬間,只化作了一種流淌在心底的悲愴。

  橫虛真人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種難言的震動。

  某個角落裡,曲正風抬首望著這一片血幕,望著持斧立於雲台之上的那一抹月白影子,亦難以發出半點的聲音。

  ……

  西海廣場,九重天碑。

  依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只有少數人駐足於那九根立在廣場邊緣的天碑之下。

  昆吾趙卓才從海上來,站到了廣場一座傳送陣中。

  他已將謝不臣的消息傳回昆吾,到了三師弟吳端手中,只是細節方面,還待面見師尊才可稟明。

  面色難免有幾分凝重,趙卓抬手間,便要啟動傳送陣。

  「天,天碑!」

  忽然一聲驚呼!

  一名正站在第二重天碑之下的修士,駭然地抬起了手指,指著最上面!

  周承江的名字,早已經在昔年與謝不臣一戰之後,消失在了玄黑色的天碑之上,取而代之的乃是如鏨銀錯金一般的「謝不臣」三字!

  可是此刻,「謝不臣」三字絲毫為動,於其上卻出現了新的兩個字!

  海風吹拂,整個廣場上一片寂靜,繼而一片沸騰。

  趙卓站在傳送陣里,遠遠一望。

  要麼是死在了築基這個境界,要麼是已經不再此境界的第一。

  謝師弟……

  他心底,忽然如同潮水蔓延,沉沉的一片。

  佇立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九重天碑,依舊用最古老的文字,鐫刻著那些如流星一般劃破夜空的名與姓。

  出現在「謝不臣」三字之上的,僅有兩字——

  見,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