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真正的好人

  「自由邦聯——萬歲!!!!」

  驚天動地的吶喊蓋過了戰場上空橫飛的炮彈,在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穿著和對面聖戰軍相同紅黑色軍裝的風暴軍團已經突破了第一道防線,在被據點層層包圍的第二道防線間快速穿插,直撲路德維希的指揮部。🍩💋 ➅➈SħǗЖ.𝓬𝓞ϻ 🐟☠

  驚呆了的路德維希慌忙舉起望遠鏡,勢如破竹的風暴軍團已經徹底在第一道防線站穩了腳跟,第二道防線中多個靠近邊緣的據點也已經被擊破;潰敗下來的逃兵不僅組織度完全崩潰,還直接攪亂了後續的援軍隊伍。

  「立刻派出後備軍跟跟進,把潰兵收攏起來!」強作鎮定的路德維希依然在有條不紊的做出布置,顯示出鎮定自若的態度:「用不著緊張,他們才四五千人出頭,根本不可能突破有重兵把守的第二道防線。」

  話雖然這麼說,可實際上他現在其實毫無把握,甚至連最開始的底氣也全然丟掉,完全是手作無措的狀態。

  這…他們…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認真回憶了下剛剛得到的情報:風暴軍團為了掩護殖民地叛軍的右翼組織進攻,甚至主動暴露了自己的炮兵陣地,在第一道防線打開缺口,隨後五千多士兵以縱隊快速突入戰場,頂著自己的炮火湧進了第一道陣地……

  嗯,這差不多就是全過程了,但肯定有什麼是遺漏,不經意間疏忽掉的細節,導致安森·巴赫能夠長驅直入的細節。

  他們要進攻第一道防線,必須先越過最前面的射擊坡,進攻的速度和頻率都會因此被大大遲緩,難以集中兵力快速突破……

  等等,射擊坡?

  突然意識到什麼的路德維希趕緊將視線投向第一道陣線,但距離高度加上視角限制,正對面的緩坡下方恰好是個完美的死角,直至拽住一個匆匆趕來的傳令兵才知道怎麼回事。

  很簡單,新大陸軍團那唯一一輪集火覆蓋的目標根本不是守軍,他們就是要在第一道防線上炸開幾個大的缺口,崩開的土石恰好也能讓射擊坡變得更加平緩,限制速度的效果大大減弱。

  這個過程中聖戰軍其實也「幫忙」不少:瞄準風暴軍團的火炮肯定是俯角射擊,自然連帶著不少高於射界的工事和防護牆也一併煙消雲散;彈跳著滾落下去的炮彈,也等於是幫忙碾平了坑坑窪窪的地面……

  「而且對面之前的炮擊密度很大,在前兩道防線之前製造了大量的彈坑,他們的散兵在進攻的同時就直接躲進彈坑裡,向我們的小型據點拋擲手雷——有普通的,也有光冒煙不爆炸的那種,然後就會有士兵用霰彈槍衝進據點掃蕩!」

  「……煙霧彈?」

  「對對對,就是這個!」

  傳令兵有些激動的連連點頭,足足過了十幾秒才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好奇的看向軍團長大人。

  神色疲憊的路德維希卻並不想再多說一個字,無力的朝他擺擺手:「你先下去吧,告訴後面的軍隊記得留神,務必不要被敵人輕易靠近。」

  「呃…是!」

  傳令兵如夢初醒似的猛地挺直後背,然後趕緊向總司令匯報自己的來意:「格拉德·曼弗雷德大團長說,如果戰況實在是緊張,裁決騎士團願意伸出援手立刻出擊支援您…呃,我們這邊!」

  「格拉德大…告訴他不需要,我們這邊的防禦依然穩如磐石!」

  略微思索了下的路德維希直接拒絕:「和中線相比,右翼白鯨港司令部與揚帆城叛軍的動向反而尤為關鍵,一旦沒有重兵駐紮,極有可能成為敵人快速打開局面的節點,必須要有像裁決騎士團這樣實力強勁的精銳力量拖底,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開什麼玩笑?讓裁決騎士團到指揮部這邊來「支援」自己,那到時候究竟誰指揮誰恐怕都會是個未知數,說不定連自己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主動權,都會被教廷的人重新奪回去。

  更何況雖然騎士團十分精銳,但陸地巡洋艦隻適合在開闊地發揮威力,攻堅和防禦展現出的效果都不怎麼樣;裝備精良的裁決騎士們明顯更擅長小規模作戰,根本沒有大兵團戰鬥的經驗,百分百不可能服從自己的布置和指揮。

  一支大概率不可能服從命令,甚至很可能反過來命令自己的軍隊,哪怕再精銳路德維希也不會要。

  用力吐出一口氣,緊咬著牙關的路德維希望著硝煙瀰漫的戰場,濃濃的挫敗感像洪水似的湧進他的胸口。

  精心布置的陣地結果還是被找到了破綻,甚至被反過來利用變成了敵人能夠順利突破的契機…就算是早有預謀,未免反應的也太快太及時了。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突襲指揮部應該只是佯攻,真實目的應該還是側翼右翼或者左翼打開局面,站穩陣腳繼續摧毀自己的防禦體系,將三道防線逐步瓦解,為進攻城門創造條件。♨😂 69𝕊𝕙ỮЖ.℃๏ᵐ 😺ൠ

  十五分鐘後,已經打開局面的風暴軍團已經如他推測的那樣,在擊退了聖戰軍兩輪反撲後,開始嘗試著向兩側打開局面。

  這種時候將軍隊分散駐紮,變成一個個連排級據點的劣勢暴露無遺:敵人每次進攻不需要擔心會有更多的敵人,只要集結半個營的兵力就能輕鬆拿下一個個據點,快到周圍的軍隊都來不及增援。

  幾乎半圓的梯形土牆也是同樣,增加了火力覆蓋面卻犧牲了頻率,同時攻克臨近據點的敵人還能以此為掩護向下一個發起進攻,很輕鬆就能繞開正面直插後背,還不用擔心周圍敵人支援——土牆只有半邊,他們敢開火的前提是準備連友軍一起也統統打死。

  不過路德維希也並不是特別擔心…畢竟西側陣地有亞瑟·赫瑞德駐守,這位龍吼騎士雖然單純地可以,但強也是真的強;有他在至少能給安森·巴赫增添不少麻煩。

  但…他的布置真的就僅限於此?

  ……………………………………

  「那是肯定的啊,否則我們真的要從正面強攻過去不成?」

  在桌角用力磕了磕菸灰,安森哭笑不得的看著意氣風發的路易:「是讓西線的殖民地民兵再組織一輪進攻,還是讓白鯨港司令部的守軍配合揚帆城軍團,搶在裁決騎士團行動起來之前突襲?」

  「當然是都可以了!」緊握著刀柄的路易直接搶過一步:「需要的話,我可以擔任先鋒領軍,你留在這裡指揮——真的,我保證服從命令!」

  「呃…這我倒是不懷疑,但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說好的布置?」

  「當然記得,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忘記?」路易一挑眉頭,顯然對安森的懷疑態度略有不滿:

  「但你也說過那個計劃是有風險的,未必百分百肯定成功;但現在擊潰聖戰軍防線的機會就擺在眼前,為什麼不能爭取一下?」

  「為什麼…因為這個機會只是假象罷了。」

  「假象?」

  「呃……也不能說是假象,反正…唉,算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安森忍不住苦笑道:「我直白的問一句,你覺得我們就靠一輪突襲,擊潰聖戰軍精心準備的三道防線,奪下城門的概率能有多高?」

  「這……」激動的路易稍微冷靜了下來,表情凝重。

  「雖然過分誇大敵人的實力不好,但路德維希·弗朗茨…我尊敬的上司,真沒有弱到能夠這麼輕易就被別人拿捏的程度。」安森的語氣變得十分玩味,糾結的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上一個老闆的打工人:

  「他只是不擅長應對突發局面罷了,在一板一眼的陣地戰方面,實力還是很強的,尤其是在敵人被短暫優勢沖昏頭腦,信心滿滿發起進攻的時候,絕對會在數不清的預備隊和防禦工事面前,撞得頭破血流。」

  「就像現在,我們能快速突破的一個重要前提,就是路德維希少將根本沒在第一道防線布置多少兵力,而且還有大量並未出戰的預備隊待在後方;與之相對的新大陸軍團只要再進攻受挫一次,立刻就會被逐出陣地,將局面恢復到幾個小時之前的狀態!」

  這當然是多少有點誇張了,但路德維希手裡還捏著好幾張底牌絕對不會有錯;最極端的情況下,某位忠心耿耿的副官兼真理會核心成員,還有可能會把自己的計劃直接透露出去。

  所以路德維希的不知所措只是一時的,只要他確定了敵人的行動計劃——哪怕只是他以為的——就會迅速恢復原本冷靜理智的狀態,有條不紊的組織反擊。

  更加直白的說,單純比較軍事素養,整個聖戰軍能夠和路德維希處於相同段位的,應該只有伯納德·莫爾威斯;甚至如果只比攻堅與防守,自信如安森自己都不認為比這位老上司更強。

  畢竟這種戰鬥比較的對火炮和各種工事的運用,而這些恰好也都是安森自己的弱項——他真正擅長的其實只有散兵戰術和縱隊突襲。

  「那麼說…你還是堅持原本的計劃,真的就不打算嘗試一下?」

  路易還是沒有徹底死心,畢竟機會近在眼前:「如果…我是說如果能夠從正面光明正大的突破,豈不是更可以給教廷更大壓力,讓他們連最後的退路都沒有,只能低頭認輸,接受我們給出的條件?」

  「肯定可以,畢竟我們不僅留下了最後一絲顏面,還滿足了教廷發動聖戰的最低目標,沒有選擇的聖戰軍肯定會答應。」

  安森微微頷首:「但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徹底沒有了退路的聖戰軍,會選擇和我們同歸於盡。」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他們拒絕了我們的條件,最終聖戰軍全軍覆沒,舊大陸成千上萬的秩序之環信徒們會怎麼想?」

  「他們不會把這當做是戰爭的結束,而會變成一個開始,無止無休的聖戰軍團會不斷在新世界登陸,奪走殖民地建立一個新的,然後又會有其他人再來,用類似的藉口大肆殺戮和搶掠…等到再沒有什麼可搶的時候,這些聖戰軍彼此就會開始相互攻伐。」

  「這個過程會持續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直至幾個大的勢力逐漸崛起,才會逐漸趨於穩定,最終恢復到新世界差不多三四十年前的狀態。」安森意味深長道:

  「然後…就是新的輪迴。」

  路易緊抿著嘴角,似乎多少還是心有不甘:

  「所以在你眼中,我們就只能想盡辦法,乞求教廷願意接受我們的條件是麼?」

  「嗯…我一直覺得在你我之前,特別不虔誠而且對秩序之環教會不敬的那個人,絕不應該是貝爾納家族的繼承人才對。」安森忍不住笑了:

  「但是你說對了,一切的前提都必須是教廷承認和接受妥協,只是起碼的底線。」

  「現在…至少是現在,區區新世界還做不到真正的翻天覆地,無視舊世界最話語權最強大的勢力——沒有之一,這也是我說的那張底牌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的原因。」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是你的那張『底牌』最後可能不會遵守約定來著。」路易無奈的搖搖頭:

  「真不明白,你怎麼會對…這麼一群人那麼有信心?」

  「很簡單,因為我是一個好人。」安森笑容不減。

  「……啥?」

  「一個好人最起碼的標準,就是會相信另一個好人說出的話和做出的承諾,並且不應該過分深究對方的底細,看他到底是不是個真正的好人。」

  不厭其煩解釋著的安森掏出懷表,「啪!」的一聲摁開表蓋,指針恰好走到了靠近十一的位置:

  「話說,現在外面的天氣如何?」

  「非常好——如果沒有那麼多硝煙的話。」路易有點沒好氣道:「沒有雲,風也不強,陽關也不是很刺眼,算是新世界難得的好天氣了。」

  「真的?那就好。」安森開始忍不住咧開嘴角:

  「這樣的話,對面那位菲勒斯爵士就能一眼看到我給他準備的驚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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