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獨立與自由

  兩小時後,獨自一人的安森悄悄回到了至高議會;已經在大廳外長廊等候許久的法比安立刻起身,主動迎上來的同時還附贈最新的情報:

  「新大陸軍團的軍事會議已經開始了,路易?貝爾納爵士堅持要等您回來,但自由邦聯的人始終不同意,最後雙方各退一步,約定等您一個小時,然後……」

  眼角微動的安森抬手攔住了法比安:「他們在商量什麼?」

  「和談。」法比安絲毫不停頓道:「至高議會的那些議員們,想要用費爾南多軍團的俘虜作為條件,與聖戰軍談判。」

  「諾頓?克羅賽爾中校作為您的代表,此刻正在現場旁聽,情況貌似不甚理想――除了揚帆城和灰鴿堡的人依然強硬,剩餘殖民地的軍隊覺得既然已經贏了,那就沒必要繼續打下去。」

  「……已經贏了?」

  「至少他們是這麼認為的。」法比安面無表情,只是眼神閃過一抹掩飾不住的諷刺:「自由邦聯已經元氣大傷,就算徹底獲得勝利,想要維持原本的領土也不現實,不如和聖戰軍…嗯,各退半步。」

  「十三殖民地這邊,讓出白鯨港,揚帆城,灰鴿堡,黑礁港和紅手灣,東部五個殖民地也只保留稻草鎮和奴隸港;彼此按照目前實際掌控的疆域劃定界限,和談停戰…還真是個不錯的分法。」

  「是啊。」安森也表示贊同,輕描淡寫道:

  「我要是菲勒斯爵士和教廷,知道這個消息肯定高興壞了。」

  白鯨港,揚帆城,黑礁港,紅手灣…新世界最重要的四個港口,控制了這裡就等於掌控了這片土地上四分之三的人口,五分之四的財富;被鎖死在內陸地區的自由邦聯除了一點一點淪為教廷和帝國的附庸,而且不存在任何翻身的可能性。

  當然甚至還會更慘…只要教廷同意了這些條件,自由邦聯撤兵;過上幾個月一年半載,聖戰軍隨便就能找個理由再打過來;屆時在新世界站穩腳跟的大軍再也不用擔心後勤的問題,盡可以長驅直入。

  屆時除非盧恩降臨,守墓人也站在自由邦聯這邊,否則安森想不到任何翻盤的可能性。

  道理全部顯而易見,但就算安森毫無保留的告訴至高議會的那些殖民地議員們,他們還是會選擇和談…這才是關鍵。

  很明顯,問題出在雙方的實力對比:白天的戰鬥雖然是以新大陸軍團獲勝,聖戰軍全線敗退,甚至還有一個完整的軍團被俘虜結束,但他們也已經親眼看到了全過程。๑۞๑,¸¸,ø¤º°`°๑۩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๑°`°º¤ø,¸¸,๑۞๑

  說句不好聽的,整場戰鬥新大陸軍團基本是靠無恥偷襲,敵人的不配合,再加上一點點運氣才打贏的戰鬥;期間哪怕有一點點偏差,都肯定是以全軍覆沒收場。

  即便如此,與新大陸軍團正面交鋒的也只有三個軍團;就算費爾南多軍團真死到一個不剩,想奪回白鯨港贏得勝利,還必須擊敗至少十萬人的聖戰軍才有希望。

  所以自由邦聯怕了,徹底怕了――連在火海中化為灰燼的紅手灣,都不足以讓他們感受到這種程度的恐懼;想像中的十萬大軍和親眼見到,並正面交鋒過的有多大差距,他們終於有了切身的體會。

  「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法比安面無表情道,右手默默放在了腰間的槍柄上,不自明。

  「暫時不用。」

  「那……」

  「先等等,

  看看路易的態度。」

  安森認真想了想,覺得這次還是選擇旁觀比較好。

  除了有對路易的絕對信任之外,更麻煩的是這次自己確實沒什麼適合發力的支點。

  自由邦聯雖然是自己一手創建,就連東部五個殖民地也是被自己拉進了這個體系,但從上到下除了灰鴿堡,邦聯上下幾乎沒有哪個殖民地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站在自己這邊。

  原因也簡單,自己還有自己背後的風暴軍團,冰龍峽灣,是克洛維人。

  利益可以讓人們不分彼此,但到了危機關頭必須要聚攏人心時,信仰,習慣,出身,血脈…這些最容易塑造共識的東西,才是真正能發揮力量的關鍵。

  而且這次和瀚土時還不一樣:那時自己有弗朗索瓦家族,有萊昂絕對的無條件信任,所以想怎樣就能怎樣,至於路易……老實人真是一種易損耗的稀缺資源。

  當然就算結果不符合自己的利益也無所謂,想要促成戰爭的辦法真實不要太多了…想要談判的前提是對面知道你想要和談,可如果對面不知道呢?

  和路德維希少將打個招呼,安排人手半路截殺談判隊伍,很容…很困難嗎?

  而且路易在性格方面有一個偏弱勢的地方:在他對不起別人――至少是他這麼認為――的時候,就會補償性的答應別人很多原本不太可能接受的要求,甚至於會把這件事上升到騎士尊嚴的地步。

  兩相權衡之下,安森還是認為等待結果的機會更大,也更有可能後發制人,徹底摒棄掉自由邦聯再次想要和談的風險,將戰爭引導向自己最希望的結果。

  嗯,也就是對自己最有利的結果。

  支走了法比安,又安排好了風暴軍團休整和防守的相關事宜後,安森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抽著菸斗,還開了一瓶提爾皮茨朗姆酒,像是骨頭都酥軟了似的癱在沙發上。

  與此同時,正在白鯨港司令部一邊清理廢墟,一邊修築陣地,提心弔膽生怕敵人偷襲的卡爾?貝恩望著頭頂已經升起的月亮,在心底將某個沒良心的總司令痛罵上千遍。

  悠哉悠哉的安森則默默等候著某人的不請自來,煙霧繚繞的房間內,酒精的氣味愈來愈濃。

  直至第三瓶朗姆酒快要見底的時候,走廊里的腳步聲終於輕輕敲響了房門。

  ……………………

  「你還喝酒了?」

  微微蹙眉的年輕騎士下意識掩住口鼻,視線瞬間鎖定了某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錯誤的身影:「我不是擺脫法比安上校在門外等你嗎,為什麼沒有去開會――總不會是沒碰到吧?」

  「不,碰到了。」嘴角上揚的安森放下酒杯:「但我很認真的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打擾你們。」

  「……為什麼?」

  「因為我要說的你們肯定不想聽,更無法接受。」安森咬著菸斗說道:「交流的前提是雙方存在一個基本的工事;既然大家連這個都不存在,那也就沒有說什麼的必要了。」

  路易陷入了沉默,皺緊的眉頭也逐漸舒展開來。

  「你…你已經知道多少了?」

  「這不重要!」安森直接搶斷他的話,完全不像是剛剛喝醉的人:「重要的是,你打算告訴我什麼?」

  「別忘了,新大陸軍團的元帥不是我,也不是他們,而是你――手握四萬五千大軍,能夠有資格和聖戰軍決一死戰的人,是你。」

  安森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眼睛,充滿壓迫感的視線甚至能穿透繚繞的煙霧。

  「可、可我也不能自作主張,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年輕騎士一下子陷入了窘迫:「歸根結底,我們是在為他們的自由和獨立而戰,如果連他們自己都不願意再繼續爭取和犧牲,我們戰鬥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再者說就算我想打下去,能夠動員起來的只有風暴軍團,揚帆城軍團加上射擊軍,總計才兩萬五千人――我們的兵力原本就不多,再削減一半哪裡還有取勝的希望?!」

  路易疲憊的嘆息一聲,他個人甚至比安森還要更激進,希望直接一戰定勝負看,確保秩序世界再也無法組織自由邦聯的存在…可現實不允許。

  看著他那既無奈又兩難的表情,安森不急不緩的也給他倒了半杯:「你說對了,但只對了一半。」

  「一半?」

  接過酒杯的路易直接愣住。

  「如果只有一半的兵力,我們肯定打不贏這仗…嗯,別說一半,就算是現在的狀態也依然是有風險的。」安森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目光:

  「但我們真的只是在為他們的自由和獨立而戰嗎?」

  「你是說……」

  「商人,地主,產業主,傭兵首領…自由邦聯的統治者和領袖們無非是這些身份,他們的特點就是求穩,畏懼混亂和不確定因素,因為除了沒有爵位和顯赫的家世,他們已經同舊大陸上那些豪門,區別不大了。」

  「因此他們樂意妥協…就算輸掉戰爭,帝國,克洛維亦或者教廷,還是得靠他們這些人才能統治新世界的土地,還是要利用他們,給他們一點起碼的甜頭,才能從這片土地上源源不斷的壓榨財富,就像過去那樣。」

  「此前的反抗,無非是因為被壓榨的太狠,讓他們已經沒有生存和利潤的空間了;可有過這場戰爭,多少展現出一點點被拉攏價值的他們,身價也跟著高了許多,自然有了談判的空間。」

  「所以…為自由和獨立而戰這沒錯,但我們真的只是為這些人的自由和獨立而戰嗎?」

  年輕騎士沒有回答。

  「你知道,我這個人大部分時間都是很現實的,沒有觸手可及的利益,我和我的軍團是不會冒著風險賭上所有…哪怕這個風險微乎其微。」

  安森凝視著他的眼睛:「以現在的局勢,我根本沒必要打這一仗;談判也好,妥協也罷,或者徹底掀翻桌子…只是拿回白鯨港,我有無數的辦法。」

  「但你還是這麼做了。」路易主動追問道:「為什麼?」

  「因為她,死了。」

  「……波麗娜?弗雷?」

  路易的語氣稍微有些不確定,因為他真不覺得安森?巴赫是那種會因為……

  「很意外是吧?」安森看著他:

  「一個在別人眼中被我操控的傀儡,用來拉攏帝國殖民地的工具,在戰場上英勇犧牲,確保了計劃可以順利實現…多完美,為什麼還要在乎她的死亡呢?」

  「很簡答啊,因為她知道我全部的計劃,有無數次的機會活下來,但她還是選擇了犧牲;她知道我在利用她,但她不在乎,因為我能幫助灰鴿堡,弗雷家族重新崛起;她知道,我不會站在她敵人那一邊。」

  「所以如果我選擇了其它做法,那麼從聖徒歷一百零一年至今我所做的全部,還有他們所做的全部…那麼多的戰爭,死亡和毀滅,整個新世界付出了慘痛無比的代價,換來的結果…是什麼也沒有改變。」

  「我,不希望是這樣。」

  「哪怕一點點也好,我希望它能擁有一個嶄新的姿態,不需要太多,能理直氣壯的說『這裡是獨立的,自由的邦聯共和國』,就足夠了。」

  「那份最開始只是個謊,uu看書 但最後被相信它的女孩兒親手踐行的《反抗宣》,不該是一文不名的東西。」

  一邊笑著說道,安森一邊又給自己斟了杯朗姆酒:「所以…如果你仍然覺得他們說的是對的,那你可以離開了。」

  說完,滿滿的大半杯酒,一飲而盡。

  …………………………………………

  「他沒喝就走了?」

  看著桌上依然滿滿的一杯朗姆酒,法比安憂心忡忡的看向已經快醉倒的總司令:「這會不會是……」

  「不,這才是對的。」安森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他把酒喝了,那就說明路易認清並且選擇向現實屈服了;沒有喝,就說明他還是那個…騎士。」

  「傳令…讓軍團上下做好準備,接下來的攻城戰不會比今天輕鬆,想讓教廷屈服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現在?」法比安不太放心:「還是等自由邦聯那邊的情況吧,萬一他們還是不答應怎麼辦?」

  「他們必須答應,沒有退路了!」

  「呃,也不能說沒有……」

  「我說的是我們。」安森翻了個白眼:「新世界愛怎樣就怎樣,但風暴軍團八千多人的前途和利益必須保證,所以新大陸軍團只能,也一定會攻克白鯨港――去吧,我有充足的把握,這次的計劃絕對萬無一失。」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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