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無表情的弗朗西斯科波瀾不驚的話語中,夾雜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怒意,眼角的餘光有意無意的瞥向單膝跪地,胸膛已經被斷槍貫穿的菲尼爾。
看似三名裁決騎士掉進褻瀆法師的陷阱,最終二換一賭上全力終於擊敗了對方製造怪物,讓戰友得以解脫…實際他們最初「以為」遇害的同伴,根本就沒有死!
那一聲被安森·巴赫故意放出來的「慘叫」,實際是他看到同伴屍體的怒吼,發了瘋般向煙霧匯聚成的「安森·巴赫」撲去。
沒錯,另外兩名裁決騎士遇到的「同伴屍體」,同樣也是安森操縱煙霧變成的,所以無論被打成什麼模樣都不影響它繼續戰鬥;被煙霧隔開的三人本質上就是在不停地對空氣輸出,甚至有幾次如果他們稍微回頭多走進步,就能看到自以為「死去」的同伴,還活生生的站在那兒,和自己的屍體鬥智鬥勇。
【煙娛家】…一種下限很低,但上限很高的咒魔法,但像安森·巴赫這樣能將煙霧操作到無與倫比的精確,細緻入微的施法者,弗朗西斯科還是第一次遇見…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對方的確已經是褻瀆法師,而且時間不長。
理由也很簡單:普通咒法師的精神力根本不足以支撐這麼高強度的效果,而真正掌握了領域法則的褻瀆法師,根本不屑於這種對法則和領域的拙劣模仿。
那麼安森·巴赫成功升階,同時還沒有真正掌握自己的法則,還在按照以前習慣,把領域當做施法範圍,將法則看成是「魔法強化器」,就不難理解了。
「您看起來很有自信啊,弗朗西斯科閣下。」
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安森開口帶哦,面帶微笑的望向這位直接拆穿了自己布置的【煙娛家不請自來的裁決騎士:「真好,我就沒有您這種自信。」
說話的同時,他抬手扶了扶臉上的金邊單片眼鏡——真正的匿名眼鏡他送給路易跑路用了,這是用領域扭曲現實製造的——平靜的臉色下內心已是驚濤駭浪。
明明是第一次遭遇,眼前這個叫弗朗西斯科·洛斯·納波穆希諾的裁決騎士,居然就已經快要把自己看穿了;如果沒有模擬勞倫斯導師的讀心術知道了他的淺層想法,怕不是已經掉坑裡。
就像他說的那樣,自己對法則的理解層次還處於很淺顯的程度…雖然可以用「計劃法則」扭曲現實,但並不能真正隨心所欲。
匿名眼鏡?可以…但結果是變出一個匿名眼鏡而不是擁有它的效果;黑魔法?沒問題,卻也只能淺層讀心,而且限制很多,只有像現在這樣坐在這兒一動不動才能保持最大效果,因為自己腦海中對導師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這個……
「說起來,真正讓我感到疑惑的事情只有一件。🎄☝ ❻➈Ş卄υX.Ⓒ𝕆ϻ 🐣🍩」弗朗西斯科突然開口道:「為什麼要手下留情,浪費時間呢?」
「明明只要動動手指的功夫,在遭遇瞬間除我之外的裁決騎士們,都不可能活過三十秒…可你卻沒有動手,甚至還故意假裝不敵周旋,為什麼?」
「拖延時間?示敵以弱?還是……」
「何必問我。」安森輕笑著打斷道,挑釁的瞥了眼對方:「親手找到答案,豈不是更好?」
弗朗西斯科微微頷首,眼神逐漸認真:
「有道理。」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嘴角掛笑的安森甚至來不及改變表情,後頸側下方就傳來一聲槍響。
「砰——!」
沒有反應的餘地,鉛彈直接從後頸貫入顱腔,炸開眉心處的血肉和骨頭夾雜著血霧噴出,將他臉上的笑容永遠凝固。
但只要認真觀察就不難發現,所有的血漿和骨頭在飛離身體半米之後,便化作了一縷白眼。
咒魔法,【煙形人】。
原本是個只能拓印一次用一次的保命魔法,但本質上其實還是亡靈迷霧的變種,對現在的安森根本是手到擒來。
甚至還有進階的反擊招式…半個腦袋炸成煙霧的安森果斷起身,亮起光芒的右手從面部傷口抹過,猛地轉過身,刺向背後的身影。
咒魔法,【傷口畫布】。
貫穿顱骨的傷口…只要貼在對方身上,哪怕是非致命的部位也能限制對方行動!
但安森失算了。
弗朗西斯科的身影已經從自己背後消失,而莫名從側面刺出的利刃已經穿過了頭部傷口的煙霧,徑直從脖頸的部位刺向軀幹。
幾乎同時,倒地不起的菲尼爾已經拆掉了眼罩,揮舞淡金色的雙手大劍襲來——自己被兩麵包夾了。
「鐺——!」
尖嘯的鉛彈在大劍劍身上炸開刺耳的聲響,被迫停下的菲尼爾瞪大眼睛看向槍口對準自己的身影:「弗朗西斯科大人?!」
「退下!」
「可是……」
沒等他反駁,突然覺察到地下室的煙霧像是被點燃了一樣,逐漸從黑灰變成了金紅。👌👽 ➅❾รⒽย𝓍.𝓒ㄖⓜ 🐊☞
等等,點燃?!
「轟————!!!!」
咒魔法,【升騰之火】。
沸騰的烈焰瞬間席捲了視野所見的全部空間,流動的煙霧成了它最好的讓你聊,將煙霧滾滾的地下室再度變成火海。
哪怕已經成為褻瀆法師,安森用得最熟練的依然是過去使用過的咒魔法,直至徹底掌握法則為止——按照塔莉婭的說法,中間的過程至少需要近百年。
烈焰焚盡,臉色陰沉的弗朗西斯科已經站在地下室上方,被脫掉了全身盔甲的菲尼爾捂著胸口的貫穿傷躺在旁邊的廢墟中,奄奄一息。
空蕩蕩的地下室內,只剩下被燒成焦炭的盔甲,以及神色凝重的安森——他終於明白對方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了。
弗朗西斯科…他的血脈之力很簡單,字面意義上的加速而已;需要十秒完成的動作,可以壓縮在一秒之內,甚至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秒…簡單且直接。
但就是這麼「簡單直接」的能力,對自己的計劃而言卻是近乎無解的麻煩。
沒錯,拖延的目的無非是兩種,為同伴爭取時間亦或者是搜集情報,以你的處境只能是後者,而我的能力毫無搜集的價值…望著一臉嚴肅的安森·巴赫,弗朗西斯科嘴角勾起冷笑。
安森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自己的「計劃法則」是只有不斷搜集情報才能「達成計劃」,提升領域效果的類型,眼前的裁決騎士能力簡單到根本沒有情報可搜集,反而讓自己領域對他的影響被壓制到幾乎不存在。
而就在他「走神」的瞬間,弗朗西斯科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見,耳畔同時傳來左輪槍的扳機聲響——這次打得是心臟!、
「砰——!」
噴涌而出的槍焰從側面貫穿了安森的軀幹,只是和之前相同,遭到傷害的部分化作了煙霧,並未受損。
冷笑的弗朗西斯科卻並未停止,繼續用比自己速度更慢的左輪攻擊,每次的角度都刁鑽到極致,目標卻從來不離頭部和心臟。
「砰——砰——砰——砰——!」
腋下,顱頂,腰椎,咽喉……不間斷的攻擊甚至讓安森產生了「對方的子彈是不是無限的」這種電影橋段的錯覺。
覺察到異常的他直接將「洞察」異能的範圍從整個紅手灣縮小到議會廢墟周圍,同時開啟「讀心」;轉瞬間,渾身已經被鉛彈撕扯得千瘡百孔的安森·巴赫,再度露出了酷似勞倫斯導師的玩味笑容。
下一秒,安森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話:「然後…是【傷口畫布】。」
嗯?!
錯愕從安森的眼角一閃而過,察覺到弗朗西斯科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徵兆,槍口已經對準了自己的眉心,緊接著……
「咔嗒。」
彈倉空轉的聲音響起,兩人的臉色同時怔了下。
這…好機會!
安森猛地驚醒過來,如果抓住這個機會用【傷口畫布】直接覆蓋對方全身,這個難纏的裁決騎士就死定了!
沒有遲疑和猶豫,習慣施法時打響指的右手已經亮起了光輝,在弗朗西斯科陰沉的臉上留下死亡的陰影,「啪!」的輕輕一掰。
「轟——!!!!」
金紅色的光束貫穿了整個地下室,直接炸塌了正對面的土牆,殘垣後露出了夯土的斷層。
爆炸的瞬間,弗朗西斯科的身影已經再度閃現到安森身影,冷漠的臉頰強忍著一絲的錯愕。
幾乎同步轉過身的安森從懷中掏出了迷霧菸斗,不緊不慢的吐出滾滾煙霧向周圍覆蓋。
「又是【煙娛家】…他在等什麼?!」
再次被看穿了想法,面色如常的安森反而比之前冷靜許多;對方一直在等自己解除【煙形人】和【亡靈迷霧】的時機,對於無法破解褻瀆法師領域的他而言,那是唯一能對自己構成致命威脅的機會。
而對方特殊的血脈之力,目前的自己幾乎沒有任何能有效抓住他的手段…這種不對稱的戰鬥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應該是竭力避免的,最起碼也應該由擅長大範圍傷害的芙萊婭限制他的活動範圍。
安森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同時從身後拔出審判官左輪對準弗朗西斯科,瘋狂六連。
「砰——砰——砰——砰——砰——砰!!!!」
拓印了【聚焰】的鉛彈地下室內炸開金紅色的火光…對能夠加速移動的弗朗西斯科而言,是不存在「卡位」這個概念的,但卻可以被限制活動空間,讓他無法輕易從地下室內離開。
外面剩餘的兩名裁決騎士已經帶著受傷的菲尼爾離開,眼下仍然在「牽制」安森的只有弗朗西斯科一人。
依然在盤算著的安森目光瞥向地下室外,幾乎是同時,他的腦海中再度響起了話語聲,只是和之前相比不再是清晰完整的短句,而是雜亂無章的噪音。
他已經覺察到自己被讀心了,正試圖把想法掩藏在更深層次的意識當中…一無所獲的安森,微微勾起了嘴角。
這一秒,剛剛還在瘋狂攻擊的他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左輪,緊靠著背後的牆壁望向對面。
覺察到異常的弗朗西斯科也停止了動作,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和安森對峙著,依然乾淨清爽的頭髮和沒有半點起伏跡象的胸口,似乎說明剛剛的戰鬥對他並無太多消耗。
短暫的對峙中,二人四目對視,仿佛都在試圖從彼此身上細微的異常中期待著什麼。
就在這時,安森突然做了一個讓裁決騎士怎麼也想像不到的動作。
「啪!」
隨手將左輪槍仍在地上,微笑的安森緩緩將雙手…舉過了頭頂。
「你、你在幹什麼?」
「幹什麼?投降啊。」望著直接愣住的弗朗西斯科,安森嘴角上揚:「怎麼,裁決騎士團的騎士長大人,沒有遇見過投降的舊神派分子嗎?」
「……你這樣的,是第一次。」
眉頭緊蹙的弗朗西斯科冷冷道,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
他是在試探我?
不,罪大惡極的褻瀆法師沒有試探一名裁決騎士的必要,對方並非伊瑟爾精靈那種容易被情緒綁架的類型,從掌握的信息判斷反而是極端理智之人…煙霧,還有掩蔽氣息都是為了躲藏被偵查的可能,那他到底…嗯?!
神情如常的弗朗西斯科,臉頰微微顫抖——頭頂突然多出了大片的陰影。
這是…慈悲之心?!
錯愕的他用眼角餘光瞥向對面的身影,那臉上玩味的笑意忽然變濃。
下一秒,寂靜的空氣中突然爆發出極強的魔法氣息;哪怕經驗再怎麼豐富,被之前安森不斷「示弱」的弗朗西斯科還是感到眼前一黑,顫慄的身體突然有種跪倒趴伏的衝動。
這就是絕對的威壓,是高等生命對低等的威壓!
他…他是要……渾身僵硬的弗朗西斯科瞳孔猛地驟縮,還未來得及擺脫壓迫感,就感覺周圍的東西好像變輕了……
不!不是變輕了,是引力…地面的引力正在…在顛倒!
「沒錯,是第一次啊…所以你真不應該等我的。」安森玩味一笑:
「我在等一擊絕殺的機會,你在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