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飛起來啦!

  「這群異教徒軍隊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們不是已經從稻草鎮成功突圍了嗎,怎麼還會撞見他們?」

  捕奴港陣地兩公里外的大道上,一名站在冒著煙的八磅炮旁,手舉單筒望遠鏡的勒文特騎士滿臉驚疑,扭頭看向身旁的侍從隊長:「會不是是我們迷路,走到了其它異教徒的城鎮?」

  「這、這也不可能啊?」侍從的表情比他還驚訝,費解的不斷撓頭:「我們確實是沿著原本的行軍路線返回的,否則也找不到這門之前遺失的八磅炮,而且您看遠處的海灘,還有周圍的地形,道路…確確實實就是捕奴港沒錯!」

  「至於異教徒的軍隊…也許是捕奴港那群該死的漁民假扮的?」

  「假扮?」

  勒文特騎士不屑的冷哼的一聲,視線快速掃過那片插滿十三星環旗的區域…這麼密密麻麻的塹壕網絡,這麼多堅固的小型堡壘,這麼條理清晰,層次分明的防線結構…除了克洛維那群怕死的膽小鬼,哪還有第二支軍隊做得出來?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捕奴港明顯已經被異教徒重新占領,他和他剛剛突圍成功,徒步走了好幾天山路的軍隊要去哪裡休整?

  勒文特騎士扭頭望向身後,一千多名破衣爛衫,眼神呆滯,仿佛剛剛從泥土裡刨出來的士兵們有氣無力的扛著步槍,歪歪扭扭的組成了兩縱六個方陣,明明是藍白色的軍裝,卻早已被天然迷彩和大地山川融為一體。♨♜ 6➈𝔰卄Ǘ𝐱.匚O爪 💝♔

  由於缺乏補給,幾乎是餓著肚子徒步行軍了三四天,已經衣不蔽體的士兵們哪怕站立不動,身體都會不自覺的左右搖擺,配合他們手中一人高的步槍,看上去就仿佛是田野里的麥穗,被威風掀起陣陣波浪……

  這樣的軍隊要進攻兵力未知,乍一看防備森嚴的克洛維人陣地,會是個什麼後果不要太明顯。

  勒文特騎士突感一陣天旋地轉…原本他是想要在和博雷·勒文特匯合後,再向捕奴港撤退的;結果不知道是軍團長突圍的太慢,還是他們太成功,等了足足快一天也沒等到,加上沒有補給只好邊走邊等,居然就成了最先撤退到捕奴港的軍隊。

  那…就在這裡駐紮,等候軍團長或者友軍到了再一起進攻?

  勒文特騎士只猶豫了不到一秒就放棄了…他的軍隊已經餓著肚子徒步行軍四天,全靠捕奴港這個胡蘿蔔在前面吊著才沒有潰散,臨到眼前了告訴他們還得再等等,那怕不是當場集體譁變。

  所以必須要進攻,哪怕不清楚對面這群克洛維人的實力,倉促間毫無準備也必須發動進攻,只不過進攻的方式要稍微改變一下……

  打定了主意的勒文特騎士轉過身,輕輕咳嗽兩聲,看向表情木訥,眼睛都是綠油油的士兵們,慷慨激昂的拔出已經沒有刀鞘的佩刀,向著身後一指:

  「諸位,捕奴港已經近在眼前,擋在我們前面的就只剩下一群此前被擊敗的異教徒游兵散勇,還有那群怯懦卑鄙的漁民們;這些人不僅對聖戰軍的榮光和仁慈毫無感激,竟然還悍然奪走已經被我們光復的土地據為己有,繼續荼毒秩序之環普照的聖地,實在是罪大惡極!」

  「以秩序之環的名義,我懇請諸位暫且忍耐長途跋涉的疲憊,與我一同懲戒這群踐踏聖戰軍仁慈的異教徒——攻克捕奴港,一切問題由我向軍團長解釋,戰利品全部歸大家所有!」

  「哦哦哦哦……!!!!」

  聽到長官突然間如此的大發善心,已經餓到腿肚子打顫的士兵們興奮的歡聲雷動,無比兇惡的瞪著對面的捕奴港陣地,仿佛躲在裡面的並不是異教徒士兵,而是流淌著油脂的烤豬肘,炸香腸,脆皮煎魚,空氣里濃重的硝煙味,比剛剛出爐,抹了黃油的白麵包還要好聞。💙☝ ➅❾ˢh𝓤x.ς𝕆ᵐ ☆♝

  趁著士兵們一個個激動地手舞足蹈,勒文特騎士悄悄拉住了自己的侍從隊長:「待會開戰之後,如果進攻受挫,就讓炮兵直接瞄準我們的旗幟開火。」

  「啊?!大人這……」

  「這什麼,現在最要緊的是儘快奪回捕奴港,傷亡什麼的根本就不重要!」勒文特騎士一臉的煩躁:「艦隊為什麼還沒來我不知道,捕奴港剩下多少物資我還不知道嗎?就那點東西兩萬大軍根本不夠分的,不趁現在攻城的機會多拿一些,到時候就分不到了!」

  「況且軍團長大人現在生死未卜,萬一跟在我們後面的不是友軍而是敵人,不儘快拿下捕奴港等艦隊護送我們離開,難道要等著被敵人追擊部隊再包圍一次?」

  「好吧,我、我明白了……」

  ……………………………………

  伴隨著八磅步兵炮又一聲低沉的怒吼,已經快餓瘋了的一千多聖戰軍展開線列,一排排向著第二步兵團的陣地正式發起了進攻。

  焦黑的瓦礫堆下,毫無防備的捕奴港守軍一片慌亂,到處都是忙著找掩體隱蔽和不知所措的士兵與民夫,任憑少數還能保持些許鎮定的軍官們叫嚷也根本無濟於事。♝☝ 69ѕ𝔥𝓤Ж.ςⓄⓜ 🐒🍟

  事實上原本第二步兵團對這種突發狀況是有準備的,陣地外圍也布置著將近一個連的散兵負責偵察預警;但偏偏今天是個例外——突然鬧事罷工的捕奴港自由派讓阿列克謝擔心可能要出事,又不想放慢陣地的工程進度,就讓軍隊繼續加緊挖溝,把散兵連撤回來當做以防萬一的底牌。

  結果情況果然和他想的一樣,急著想逃命的捕奴港自由派當場譁變;但沒等他們動手,一路逃命的博雷軍團殘部就搶先開火;沒派上用場的散兵連只能一邊保護著昏迷不醒的團長大人,一邊向其他堡壘轉移陣地。

  被阿列克謝安排在防線最外圍的是捕奴港的民兵…這倒不是他把民兵們當炮灰用的心思,純粹是修工事更方便;沒經驗的民兵們只能做最簡單的工作,等他們在陣地外圍挖出那些歪扭七八的土溝,再由風暴軍團和射擊軍修砌成真正的工事,能夠大大提高效率。

  面對突然「殺回來」的聖戰軍,已經被剛剛炮擊嚇掉半個魂的驚恐的發現自己手裡只有鐵鍬和木鏟——阿列克謝倒是也給他們發了武器,但這些人嫌幹活不方便全都堆放在陣地後方,根本沒帶在身上。

  於是在經過了大概兩分鐘的思考之後,這群人果斷扔下手裡的工具紛紛逃竄,甚至連通知都沒有向周圍的友軍通知一聲;等餓的腿肚子打轉,兩眼冒金星的聖戰軍士兵們小心翼翼摸到第一道防線時,字面意義上的進入了無人之境,無比疑惑的繼續前進。

  但問題還沒有結束…被嚇破了膽子潰逃的民兵直接堵住了塹壕內的通道,讓好不容易集結起來的射擊軍根本無法進入自己的陣地,只能眼睜睜看著聖戰軍大搖大擺攻占了防線;而還在繼續像病毒似蔓延的潰兵們,把後方的防線也攪得亂七八糟。

  阿列克謝耗費數日,竭盡所能打造的防禦陣地,不到十分鐘就有快要被徹底擊垮的勢頭;原本還戰戰兢兢,隨時準備下令撤退的勒文特騎士一看到竟然是這種情況,激動地揮舞佩刀,親自帶頭衝鋒。

  等重度昏迷的阿列克謝被總務長用冷水噴臉,反覆抽耳光,近距離左輪六連一連串叫醒服務下終於睜開眼睛後,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片糜爛到極致的景象。

  「所以說…為什麼這麼倒霉的總是我啊?!」

  阿列克謝欲哭無淚,想起了上次這麼倒霉的時候還是在上次——好像每回被安森·巴赫總司令寄予厚望,委託重任之後都是差不多相同的下場。

  「我的團長大人,您就別抱怨了,抓緊時間想辦法挽救一下行不行?!」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是團長昏迷罪魁禍首的總務長,看起來簡直比阿列克謝本人還著急:「現在捕奴港的民兵已經完蛋了,陣地也丟了二分之一,射擊軍被堵在塹壕里出不去,周圍能立刻聯絡上的除了散兵,就只有馬可斯的一個步兵連,加起來也只有四百人。」

  「四百…那對面呢?」

  「不清楚,但光是已經殺進陣地的先頭部隊就已經一千人了!」

  「很好,那我們就先幹掉這一千人!」強忍著隱隱作痛的額頭,阿列克謝當場拍板:「通知射擊軍爬出塹壕,直接向對面先頭部隊發起刺刀衝鋒,馬可斯連和散兵們跟我走,看能不能從陣地側翼襲擊。」

  「啊,就帶四百人?」

  「就帶四百人,足夠了——萬一對面的一千人真的只是先頭部隊,再多也只是給對面送軍功而已。」阿列克謝露出了絕望的微笑:

  「去聯絡其他步兵連的連長,讓他們集結待命——告訴他們除非是陣地馬上就要淪陷了,否則任何人都不准開火,更不准暴露目標,讓對面發現我們真的只有兩三千人!」

  面對著一片混亂的戰場,阿列克謝不得不儘可能小心謹慎,畢竟能不能在援軍抵達前守住捕奴港真的就看這一千多人的底牌了。

  麻利的給手中的左輪槍裝滿彈藥,阿列克謝瀟灑的一回頭:

  「士兵們——跟緊我!」

  ……………………………………

  零零散散的槍聲不斷在陣地外圍響起,輕而易舉拿下了外圍陣地的聖戰軍士兵們扯高氣揚的邁開步伐,昂首闊步的追擊著從交戰伊始就丟盔卸甲的民兵們,像狩獵野兔一樣扣動著扳機。

  嗯,如果他們身體能稍微再挺直一點,走路不那麼打恍就更好了。

  站在剛剛被部下們「攻克」的堡壘內,神色得意的勒文特騎士忍不住想道;雖然軍隊戰果輝煌,但一個個連站都站不穩,仿佛某種軟體生物似的軍姿也未免過於有礙觀瞻了些,實在不像一支即將贏取勝利的威武之師。

  但是沒辦法,一幫餓著肚子走了好幾天山路的傢伙,實在是不能要求太多;別說投入戰鬥,能站起來對著敵人放兩下空槍,都算是對得起皇帝和秩序之環了。

  不遠處的敵人依然在像受了驚的兔子似的潰退,生怕落在了別人後面做了被亂槍打死,或者自己人踩死的倒霉鬼,聖戰軍的士兵們只要大跨步的前進就能獲得勝利——至於自己懷疑的克洛維人,甚至到現在都沒看見他們的影子。

  原本心驚膽戰的勒文特騎士這時終於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所有的顧慮都是多餘的,在稻草鎮的敵人怎麼可能跑得比自己還快,搶先抵達捕奴港再修建好陣地呢,自己可真是多心…嗯?

  隱隱感覺好像看見了什麼的他下意識抬起頭,一抹熟悉又陌生的灰色突然映入了眼帘,剛剛揚起的嘴角隨著視線快速聚焦越張越大,越張越大,直至撕心裂肺的咆哮在捕奴港郊外的曠野炸響。

  「唔唔唔唔哇哇哇哇哇哇……!!!!」

  沒有準備,沒有預兆…一千多被堵在塹壕里動彈不得的射擊軍戰士們乾脆爬出工事,成群結隊的揮舞著槍托上的斧子,向已經快餓到虛脫的聖戰軍殺了過來,跳過開槍互射的環節,縱深跳進被對方占領的坑道就開始最血腥,最殘忍的白刃戰。

  為了限制進攻方發揮優勢兵力,在突破外圍防線後直接硬推,阿列克謝特地將塹壕挖的特別窄小,這樣只需要一兩個人就能擋住一條塹壕內殺過來的敵人,順帶著還節省了不少工時。

  於是突然遭受襲擊的聖戰軍士兵們一個個緊挨著身體,發現坑道里根本沒有撤退騰挪的空間,神色驚恐的迎向射擊軍戰士兇殘的斧頭;殘肢斷臂和暗紅色的血花,開始在不斷發出慘叫的塹壕內飛舞。

  好在雖然是猝不及防的戰鬥而且一個個餓到虛脫,生死關頭的聖戰軍士兵們還是發揮除了應有的戰鬥力,並未像捕奴港民兵那般一觸即潰,硬生生擋住了射擊軍的突擊攻勢。

  而躲在堡壘里的勒文特騎士驚魂未定,就突然聽到身後自己的八磅步兵炮突然炸響。

  望著從天空中划過一道優美弧線的炮彈殘影,隱隱想起自己好像下過「如果進攻受挫,就讓炮兵直接瞄準自己人旗幟開火」這種混蛋命令的勒文特騎士,臉上再度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不……」

  「轟——!!!!」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剛剛繞到聖戰軍側翼還沒得來及進攻的阿列克謝驚訝的望向戰場中央炸起的火光,還有在火光中飛起的,穿著打扮酷似帝國騎士的身影。

  「騎、騎士大人飛、飛起來啦!」

  聖徒歷一百零二年六月二十八日,埃柯·勒文特於捕奴港陣地指揮作戰時,不幸被己方炮火當場擊斃,一千餘士兵當場潰敗,淪為阿列克謝·杜卡斯基中校俘虜。

  捕奴港之戰,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