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歷一百零二年四月二十八日,註定是個對自由邦聯十分特殊的日子。🐍♠ ❻➈Ⓢ𝐇υא.ⓒOм 🍓👺
當三月下旬與納克希爾王國的貿易結束之後,各種關於「帝國反撲」的情報就開始甚囂塵上,數不清的流言和小道消息在各個殖民地不斷傳播;至高議會的不作為,各殖民地的報社甚至推波助瀾,讓剛剛「升級」的自由邦聯人心惶惶。
進入冰雪消融的四月,至高議會不僅沒有任何闢謠動作, 反而加快了成立邦聯軍團的速度,參謀部的建立,各地的徵兵任務也紛紛被提上日程,等於直接坐實了此前的「謠言」。
待到路易·貝爾納向西行軍,一路頒布至高議會的最終決議,集結邦聯軍團之時,此前還懷揣著最後一點點僥倖心理的各殖民地終於坐不住了,紛紛糾集了領地範圍內一切的武裝力量,加入揚帆城總督的隊伍。
這當然並非因為他們真的深明大義, 而是出於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揚帆城是邦聯內十三個殖民地中,唯一擁有完整城防設施,各種物資都極其充盈的殖民地;自家殖民地完蛋了他們還能逃往揚帆城,而如果揚帆城完蛋了…那就該考慮是不是到要投降的時候了。
儘管白鯨港的實力絲毫不比揚帆城遜色,但大難臨頭的前殖民地自由派們,顯然還是更相信「自己人」。
其中各地的守心這同盟在徵召士兵過程中,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雖然名義上不在乎教派分別,但同盟的核心仍然是瑞珀主教領導的普世宗;曾經被教廷迫害,屠殺,經歷了數百年戰爭依然不肯低頭,逃往新世界的他們,永遠不可能忘記被教廷針對的下場。
很快,一邊急行軍一邊召集援軍的路易·貝爾納,隊伍就從最開始只有不到千人的第二步兵團飛速擴充;當他將要穿過黑礁港的關隘前往灰鴿堡時,麾下已經聚集了至少在數量上可以和路德維希匹敵的兩萬大軍!
當然這支軍隊的水分極大:來歷不明的冒險者,信仰堅定的狂信徒,歸化的土著民部落, 半匪半民的傭兵團, 本地人組成的民兵,商隊的護衛…簡直是自由邦聯社會各階層的遊行展覽,五花八門到令人頭皮發麻。
這些人中除了不到五分之一的民兵,以及最開始的第二步兵團,能夠堅定不移的執行路易·貝爾納下達的命令,剩下的基本都屬於打著旗號但自行其是,水平接近黑暗時代早期封建領主們的聯軍。
至於裝備水平,人員素質更是無法形容:類似冒險者,傭兵和民團這些組織還知道自帶武器和乾糧,某些腦袋一熱就來參軍的,渾身上下連個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出發第三天隊伍中就出現餓了兩天暈倒路邊的倒霉蛋,友軍之下爭搶物資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並且隨著關於聖戰軍的消息傳播,越來越多的殖民者開始主動參軍,長湖鎮以東基本都在向白鯨港聚集,以西則加入路易·貝爾納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大軍先頭部隊開進灰鴿堡時,從黑礁港到長湖鎮的路途間源源不斷有「援軍」趕來。
如果不是新大陸公司承擔了很大一部分補給任務,各殖民地也從與北海三國的貿易中積累了物資流轉的經驗, 「大軍」怕不是有一半以上都會餓死在行軍途中。
對於這些軍隊水平一清二楚的路易,當然也並不打算倚靠他們堅守揚帆城,更不指望能對他們下達任何命令;他只是希望這支規模浩大的軍團能夠讓聖戰軍看到邦聯反抗的決心,打消「剷除異端」這種不切實際的殘忍目標而已。
但他的目標註定是無法成功了…幾乎就在抵達灰鴿堡的同時,一條關於聖戰大軍的噩耗傳來:懸掛著克洛維王旗和秩序之環旗幟,不少於三十艘艦船的艦隊,突然出現在揚帆城周邊水域,並對港口方向進行了炮擊。
攻城戰,已然一觸即發。
……………………
「轟——!!!!轟——!!!!轟——!!!!」
刺目的火光點亮了洶湧海陰沉的天空,平靜的水面被激起陣陣浪花;伴隨著刺耳的尖嘯,一枚枚實心彈在揚帆城港口內炸開此起彼伏的沖天水柱。
曾經繁花似錦,人煙稠密的港口,此時已經被數十艘戰艦團團包圍;十餘艘巡洋艦,兩艘戰列艦,甚至還有一艘全身漆黑,噴吐著黑煙的鐵甲艦船,紛紛側過船舷,傲然的向它亮出一排排又黑又粗的炮管,噴吐出象徵著死亡和毀滅的火焰。
儘管並未對城市和岸邊的幾座堡壘構成實質性的傷害,但洶湧的炮火已經完全壓制了守軍的反抗,數以千計的聖戰軍士兵們可以乘坐著登陸艦,大搖大擺的向著海岸和港口發起登陸作戰。
而面對著漫天的炮火,潮水般撲上來的敵人,蜷縮在炮壘碉堡內的守軍士兵們甚至不敢輕易離開靶子似的據點,寄希望於敵人會主動上等送死。
作為整個自由邦聯歷史最悠久,規模也最為龐大的殖民地,揚帆城的防禦體系極其完備;除了環繞整個城區的菱形城牆,大大小小的堡壘、要塞和據點幾乎遍布城市周邊,其外從穹頂向下俯瞰,想進攻市區,至少要突破三重防線,並且用重炮徹底摧毀沿途的所有要塞和據點,同時以絕對火力壓制來自城區內的炮火支援。
但奇怪的是儘管作用三十艘戰艦組成的龐大艦隊,但所有艦船卻無一例外的停泊在揚帆城外的水面上,用根本談不上準頭的炮火掩護部隊登陸,始終沒有靠近港口的跡象;就連炮火也時有時無;以至於聲勢浩大,但根本不足以對岸防要塞構成威脅。
於是當登陸部隊終於興高采烈的登陸到岸邊,整隊準備繼續推進的時候,就發現自己還要徒步進攻一個個完好無損的炮台——而且是在被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炮管對準的情況下。
伴隨著炒豆似的轟鳴,成片成片的交叉排槍,夾雜著少量四磅和八磅炮的實心彈在岸邊炸開陣陣煙塵,將根本來不及找掩體的士兵打得潰不成軍,哪怕能夠順利登陸,也完全無法站穩腳跟。
「真的就不能讓艦隊再向港口方向靠近了麼?!」
望著海岸線上士兵們那糟糕的「表演」,路德維希忍不住扭頭對威廉·塞西爾道:「或者動用兩艘戰列艦的主炮也行,把那兩個該死的岸防炮台砸成碎片!」
「我非常理解您的想法,軍團長閣下,遺憾的是不行。」面色同樣難看的威廉·塞西爾搖搖頭,語氣誠懇的說道:
「為了能夠提高效率,我們並沒有攜帶太多六十八磅主炮的炮彈,兩艘加起來也只有十發而已;這個距離命中率恐怕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至於讓艦船靠近港口……」威廉突然頓了下,表情十分古怪,長長的嘆了口氣:「非常抱歉,但還請允許我拒絕。」
路德維希一怔,旋即冷哼著扭過頭去,不再理會對方。
雖然不高興,但他其實非常清楚威廉·塞西爾堅持的原因;雖然同意協助,但實際上王家艦隊並不在聖戰軍的體系之內,根本就沒有協助攻城的義務;更別說讓珍貴的艦船冒著受損沉船的風險,進入安防要塞的攻擊範圍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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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揚帆城的守軍也實在是過於「歹毒」:大概是猜到了沒辦法抵擋聖戰軍的艦隊,他們乾脆就拆毀了港口以及港口的造船廠,十幾艘不同噸位的帆船,統統沉在港口的碼頭內!
一旦艦船靠近,拋錨擱淺變成活靶子還都是不算什麼,萬一被某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鑿穿了船底,那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揚帆城摧毀了自己的港口,等於徹底斷絕了來自海上援助的可能;不過認真想想沒有海軍的自由邦聯,大概也沒考慮過從海上投送支援,所以這種擔心從一開始就是多慮的。
既然海軍的艦炮支援不能過多指望,那就只能由陸軍展開圍攻了…從帝國那邊得到的情報來看,揚帆城內的守軍最多不會超過六千人,並且只有四磅和八磅兩種輕型步兵火炮,平攤下來的話,根本不足以支撐起揚帆城的全部防禦體系,必然有其薄弱的部分。
坐擁兩萬大軍的自己雖然也缺乏炮火和優秀的炮兵,但兵力人數就是絕對的優勢;三面圍攻,破牆奪城只是時間問題。
時間…問題就是自己現在最缺的,恰恰是時間。
「從黑礁港截獲的情報,有一支四萬人的大軍已經抵達灰鴿堡,隨時會向揚帆城而來。」
威廉·塞西爾默默的從懷中掏出一份皺巴巴的報紙,遞到路德維希面前:「您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應該是阻止這支四萬人的援軍,與揚帆城守軍匯合。」
「四萬人?開什麼玩笑!」路德維希不屑的撇撇嘴:
「我看,頂多只有五千!」
「哦?」
威廉愣了下,他聽出了對方的意思:「您認為前來支援的人…是安森?」
「一定是他!」
仿佛是已經看穿了某人的計劃,路德維希嘴角微微上揚:「我們曾經在納克希爾港停泊過,聖戰大軍對他而言恐怕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既然如此,猜到我們會進攻白鯨港或揚帆城,並不值得奇怪。」
「而在兩個殖民地當中,冰龍峽灣是他的大本營,必然有著固若金湯的防禦準備;唯一值得的擔心,也就只有揚帆城而已。」
「再加上兩地距離遙遠,所以在得到情報之後,他必然馬不停蹄的趕來支援揚帆城。」路德維希輕蔑一笑:「不過一支長途奔襲急行軍,缺乏後勤又兵力稀少的援軍,能起到多少作用呢?」
「雖然計劃完全無誤,但你最大的錯誤就是大大低估了我的行動速度;怎麼也沒想到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趕到揚帆城,並且立刻就投入了攻城作戰吧,安森·巴赫!」
看著路德維希那一臉信心滿滿的模樣,原本還打算說什麼的威廉·塞西爾搖了搖頭,把想說的話塞回了心裡。
算了,反正原本攻取揚帆城就是對方的使命,自己的任務只是將軍隊運送到目的地而已;何必自討沒趣,同時得罪兩邊的人呢?
時間過了一個小時,正當兩人望著陷入焦灼的戰局,準備繼續下令向港口投送兵力的時候,一名騎兵軍官突然跑上甲板,顧不得渾身透濕的狼狽模樣,將一封已經濕透了的信箋遞給了軍團長。
面無表情的路德維希接過信箋,從容不迫的打開;結果還未看完,整個人的臉色就像變魔術一樣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兩隻眼睛幾乎快要掉出來了。
好奇的威廉·塞西爾望著幾乎石化了的軍團長,忍不住也瞥了眼信箋上的內容;然後也沒有比對方強多少,瞬間石化。
「緊報!於灰鴿堡一代有大規模軍隊行動跡象,規模約為兩萬;同時紅手灣至黑礁港一線出現大量人員,輜重調動,向灰鴿堡方向增援…已有輕騎兵出現並襲擾揚帆城邊境地區,疑似克洛維陸軍裝束!」
………………
灰鴿堡,路易軍營。
「阿列克謝中校,這樣…真的就可以了嗎?」
帶著深深的疑慮,路易皺著眉頭看向眼前的第二步兵團長:「只要駐紮灰鴿堡並不斷襲擾揚帆城周邊,就能讓對面的聖戰軍團停止攻城?」
「沒錯。」阿列克謝點點頭:「對面的聖戰軍總司令路德維希·弗朗茨少將,是個戰場上一心求穩的領軍者;只要我們兩萬大軍駐守灰鴿堡,之後緩緩向揚帆城推進,時刻從北側威脅;除非有辦法在確保不會被揚帆城守軍切斷後路的情況下消滅為我們,否則他絕不會輕易開始攻城的。」
「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不開戰的前提下拖住他的行動,等候戰局出現轉機!」
「原來如此。」路易微微頷首,隨即露出了會心的笑意:「對路德維希少將了解的如此深刻,怪不得安森會讓您跟隨我一同前來。」
呃……
尷尬的阿列克謝腦海中浮現出羅曼上校的身影,勉強從嘴角擠出一絲笑容:
「是啊,那真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