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動扳機的瞬間,諾頓·克羅賽爾就後悔了。♤🎃 6➈𝕊𝕙Ǘ𝓍.𝒸ㄖ𝐦 ♥😳
安森·巴赫給他的任務是「監視和跟蹤」卡爾·貝恩的行蹤,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暴露行動——除非參謀長突然變成聾子,否則決不能聽不見和他只隔兩層樓的槍響。
但隔著一條街,諾頓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明顯已經準備動手的襲擊者無動於衷,對一個軍官而言,相較於飛刀,他顯然更信任自己的槍法。
尖嘯的鉛彈橫貫夜幕,但槍焰的火光卻先一步向襲擊者發出了警告;於是教堂屋檐的瓦片被碾為齏粉,穿著深色外套,用立領和鴨舌帽遮住臉龐的襲擊者從容不迫的跳下屋頂,融入漆黑的窄巷之中。
沒有絲毫猶豫,陸軍中校果斷一躍而起,灰色大衣在寒風中羽翼般張開,露出紅黑色的筆挺軍裝,宛若炮彈般砸向地面。
「咚——!」
厚軍靴炸開平靜的污水坑,被漫天灰色花瓣包裹的諾頓全力張開身體,向著漆黑的長巷發起衝刺。
雖然並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又是為了什麼目的,只是面對自己跟蹤了兩天唯一的成果,諾頓一點兒也不打算放棄。
狂奔撞上拐角,襲擊者的殘影終於映入陸軍中校視野;對方的速度很快,但死寂的窄巷中卻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遍地的污水坑也找不到對方的腳印。
但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多想,筆直的咬牙追趕,點對點直線緊跟一閃而過的殘影。
兩人在狹窄複雜的長巷中不顧一切的狂奔,彼此的距離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短;陸軍中校逐漸能完全看清對方的背影。
那是個一個十分瘦小,鴨舌帽後露出半截馬尾辮,乍一看可能連二十歲都沒有的少年;速度很快,反應也算靈活,但跌跌撞撞的模樣顯然對周圍並不了解,只是想借地形和夜色甩掉自己。
雖然第三步兵團只負責過很短時間的白鯨港巡邏和治安,但作為中階軍官,對負責區域深入了解屬於基本功——特別是在有之前廣場暴亂的經驗後。
少年不敢衝出窄巷,因為外面就是無比開闊的街道,冬季深夜的白鯨港大街上根本不可能有行人;之前的槍聲就是最好的警告,離開窄巷的下場就是變成可以被隨意開火的移動靶。
急轉變向,蹬壁跳遠,加速助跑,高空後翻…猶如雜耍靈活的身影,少年勉強保持著速度優勢,但一聲不吭的諾頓始終保持著無法被甩掉的距離;軍靴在水坑和牆壁間敲打著刻意的節奏,卡點般緊跟心跳。
憑藉對地形的熟悉,陸軍中校正不緊不慢的縮短雙方的距離。
並且終於破解了為什麼襲擊者沒有聲音的秘密——在腳步和身體即將和地面或障礙物碰觸的瞬間,會亮起淡淡的灰色光影或者說…反射了周圍光線的煙霧。
對方能在將魔法氣息壓制到微不可查的前提下,將身體的一部分變成煙霧,又不會影響正常行動。
對方是個經驗欠缺,但天賦極高的咒法師!
腦海中閃過念頭的瞬間,對面奪路狂奔的少年忽然變向,衝進了隔壁的巷口,並在原地留下淡淡的煙影;下一秒,那有著人形輪廓的煙霧「轉過身」,朝陸軍中校撲來。
「砰!」
這次諾頓毫不猶豫扣動了扳機,怒吼的鉛彈扯碎了煙霧,在黏在牆壁中央一個圓柱體周圍炸開轉瞬即滅的火光。
等等,黏在牆上,圓柱體,火光……
不好!
瞪大眼睛的諾頓果斷蹬牆起跳——這個距離匍匐臥倒已經沒意義了,他得躲到巷口外靠圍牆這個掩體才能逃過一劫。
想法是正確的,如果他在看到煙霧第一時間就做出決定的話……
「轟——!」
金紅色的火光在窄巷中亮起,渾身冒煙的陸軍中校像燒著的布娃娃,被爆炸氣浪撞飛出去,翻滾著砸落在隔壁巷口。
恰巧是慌不擇路的少年逃跑的方向。
諾頓狼狽不堪的抬起頭,正好和驟然止步的襲擊者四目對視。
瞪大眼睛的少年陡然一怔,旋即扭頭狂奔,同時向身後扔出更多圓柱形的自製炸彈,被灰色煙塵包裹著向諾頓襲來。
「站住!」
大聲呼喊的陸軍中校拋下千瘡百孔的大衣,起身朝已經近在咫尺的炸彈撲去。
啪——
抬手抓住第一個炸彈,緊抿著嘴角的諾頓猛地將它砸向地面,拽著「刺啦」冒煙的火星向前滑鏟,同時借著慣性用左手拽住了第二個。
就在他試圖去抓第三個的瞬間,包裹著炸彈的煙霧像是覺察到了什麼,硬生生偏離了方向,朝陸軍中校身後飛去。
「轟——轟——轟——!!!!」
三聲爆炸響起,漆黑的長巷中卻只亮起了一道火光。
氣喘吁吁的少年在巷口停下了腳步,背對著街道回首望向身後;滾滾濃煙充斥著整個長巷,死寂中只有餘灼燒的聲響,再也聽不到那敲打心臟的軍靴了。🍧♣ ❻➈ŜⒽ𝕦𝐗.𝒸σ𝓶 ♠😺
「呼…呼……」少年平復著呼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但就在轉身離開的剎那,從煙霧中走出的陸軍中校讓他再次愣住。
毫髮無損的諾頓一邊嫻熟的左輪換彈,一邊故意放輕了步伐邁步向前;淡淡的半透明屏障將他和周圍的濃煙隔開。
他、他是個天賦者,是個風騎士!
震驚的少年在心底喊道。
在身體周圍半徑五米內生成可隨心所欲控制的排斥力場,既可以作為屏障保護,也能瞬間將敵人碾成粉末。
諾頓·克羅賽爾將自己的血脈之力稱為「無塵之地」…因為如果全力施展,自己周身十米內會連灰塵也不剩下。
可惜剛剛自己準備不足,否則剛剛的炸彈一顆也不會爆炸;這下至少炸塌了兩堵牆,怕是要團里出公款補償了。
咔嚓——
彈倉入膛,擊錘預備,面無表情的陸軍中校將槍口對準襲擊者右腿。
他已經看穿了少年的破綻,每次「部分煙霧化」之間是存在延遲的,而如果他敢全身變成煙…飄散的灰塵可跑不過子彈。
震驚的襲擊者愣住了數秒,看著已經被舉起的槍口,沒有過多猶豫向空蕩蕩的街道衝去。
他當然清楚這有多危險,但哪怕是變成活靶子也不準備放棄最後的一線生機!
陸軍中校加快了腳步,右手食指緊貼扳機,舉槍瞄準。
就在這時……
「諾頓?」
「砰!」
突如起來的呼喊打亂了陸軍中校的節奏,鉛彈在污泥遍地的大街上濺起水花,和亡命奔逃的少年擦身而過。
諾頓錯愕的抬起頭,看向好像是眨眼間出現在巷口的身影:「阿列克謝,你怎麼在這兒?」
「什麼叫我在…這話該我問你才對!」
被懷疑的第二步兵團長雙手揣兜,沒好氣的快步上前道:「你不在港口巡邏,一個人跑北城區幹什麼來了——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
「大冷的天啊,還是晚上!我吃飽了沒事幹滿城逛街,收拾酒鬼和小扒手很好玩是吧,啊!」
被問住的諾頓嘴角抽搐了下,目光餘角掃向已經快消失在街道盡頭的襲擊者,扭頭拽住阿列克謝肩膀:
「這個我之後再解釋,先管眼前,那個孩子他……」
「他跑不了!」
阿列克謝冷哼聲,右手奪過諾頓的左輪,看也不看就扣下了扳機。
「砰!」
左輪的怒吼在空曠的街道上空迴蕩,逐漸散播到遠處。
然後,什麼也沒發生。
諾頓眨了眨眼,轉頭望向正耍著槍花的阿列克謝:
「沒打中?」
「你等會兒。」
不耐煩的阿列克謝頭也不回的看著襲擊者逃跑的方向,故意大聲倒數:「五、四、三、二……」
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稚嫩的慘叫,一道金紅色的火光在空曠的街道中央亮起,點亮了漆黑的夜。
被火光包裹的少年試圖繼續逃跑,但很快就踉蹌著撲倒在地,掙扎著拼命想要撲滅身上的火,但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無比醒目的倒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中央。
「我在他逃跑前,碰了他一下。」
洋洋得意的阿列克謝把左輪摁在諾頓胸口,一點兒也不炫耀的故意翹起下巴道:「槍聲一響,他就會緊張,一緊張,心跳就會加速,剩下就是算好閾值,搶在他發現自己中招前讓他…燃起來就行了。」
「再怎麼能抗,燒個半死總歸是跑不掉了。」
燒個半死…諾頓默默翻了個白眼:
「我好像提醒過你,那還是個孩子吧?」
「是嗎?」阿列克謝聳聳肩:
「我還以為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個孩子,目標小,瞄準點兒再開槍呢——再者,剛剛是誰想打斷那孩子的腿?」
「……」
諾頓突然不是很想和這個傢伙再聊下去了,默默收起了自己的配槍。
但阿列克謝卻不準備停止抱怨:「我剛剛結束巡邏,到處找你換班好趕緊休息休息,順便喝一杯;結果你副官告訴我他快一天沒見到你的人影了!」
「我以為你可能在議會,被臨時安排了新任務,就朝市中心這邊趕過來,然後半路撞上快丟了魂的參謀長,說教堂那邊有些不對勁,又臨時把我來過來搜查;你猜怎麼這,又幹了好一會兒的無用功!」
「原本以為能解除封鎖了,正好半路撞見你…哦,準確的說是那個爆炸,不然我可能就直接讓他們收工了。」
「他們?」
諾頓直接開口打斷了他沒完沒了的抱怨:「你派兵封鎖街道了?」
「是啊,一個連呢!」阿列克謝扯扯嘴角:
「話說你這是在追誰啊,而且怎麼就只有你自己一個,還這麼神神秘秘的?」
「我……」
諾頓欲言又止,跟蹤卡爾·貝恩是安森·巴赫直接下達的命令,但如果不這麼回答的話好像又沒法解釋為什麼自己在這兒,又在追一個行蹤可疑的少年。
阿列克謝看著目光閃爍的諾頓,好奇的表情逐漸變得懷疑。
就在兩人說話間,遠處的火光已經悄然熄滅。
渾身灼傷的少年死死咬著牙,用顫抖的四肢支撐著身體,一點一點的挺直站起。
這個過程他始終昂著頭,用猩紅的瞳孔死死鎖定著遠處兩個身影,強忍著疼痛不讓自己發出半點兒聲響,小心翼翼的朝著街邊巷口的方向挪動;為了不被覺察到魔法氣息,甚至沒有將腳下「煙霧化」,拼命催動著傷痕累累的軀體。
快…小心…只差一點兒…就只差一點兒了…馬上就能……
「咚!」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沉默的兩人同時回首,看向火光熄滅的方向。
「咚!咚!咚!咚……」
少年驚恐的看著腳下的泥土不斷炸開,一根根漆黑的長槍伸出地面,從不同角度刺向他的身體,但每次都正好差了一點點。
只眨眼的功夫,數根長槍已經組成「鋼鐵牢籠」,肘關節,膝關節,腳踝,手腕,脖頸,腰部…整個身體被迫完全張開,像造型詭異的處刑架,將少年卡死在原地。
刺破泥土的黑色長槍…少年忽然想到了什麼,憤怒的抬起頭。
「咚!」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沒有槍頭的長槍從他背後伸出,力道剛好的敲暈了少年,把已經快破口而出的怒吼重新塞了回去。
這…諾頓錯愕的抬頭望去,一個頭戴半高禮帽,穿著深色風衣的高挑的身影出現在街旁樓頂,燦金長發隨揮舞的槍影披散在身後。
注意到這邊投來的目光,那身影緩緩轉身,扶著帽檐向二人默默致意,隨後便轉身離去。
「那是誰?」
阿列克謝忍不住問道。
「不認識,但總覺得很很熟悉,好像在哪見過——大概是隱姓埋名,不想被人打擾的天賦者?」諾頓胡亂猜測道,旋即又朝阿列克謝翻了個白眼:
「還有,你不是說他肯定逃不掉了嗎?」
「我怎麼知道這傢伙這麼能忍,全身燒傷可不是說著玩的,你不知道那有多疼!」
阿列克謝冷哼一聲,還不忘了朝遠處正從樓頂躍下的身影揮手致意:
「謝謝您的幫助,風暴軍團不會忘記的,女士!」
噗通!
話音落下的剎那,巷口裡傳來了有人崴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