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揣測

  漆黑的夜幕下,清冷的月光照耀著孤零零的森林聚落,照耀著巍然聳立的貝克公館,也照耀著安森和費爾兩人目瞪口呆的臉龐。💝✋ ❻➈ᔕ𝒽𝓊𝐱.Ćⓞm ♜🎯

  一直以來,安森無論是對三舊神的魔法還是七大騎士的血脈之力,隨著不斷交手的敵人已經逐漸有了基本的認知和參照對象,加上「黑法師」導師的諄諄教誨和塔莉婭「刷題」的惡補,這些強大的力量已經無法讓他感覺到任何的神秘了。

  參考之前曾經應對過的幽淵之主——準確的說連旁觀都算不上,只是聽塔莉婭口述過——他始終覺得新世界施法者實力再強,最多也就是和塔莉婭差不多水準(當然那已經很恐怖了)。

  至於占領並控制了這個聚落的施法者,極有可能是一位實力與自己導師不相上下的黑法師或者咒法師。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還是膚淺了。

  火球消失的剎那,甚至無法確定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自己沒有感覺到哪怕一絲的魔法反應,貝克使用的是咒魔法亦或者黑魔法,施法前吟誦的那句禱文又有什麼意義……

  統統一無所知。

  安森整個人完全僵在原地,看著窗外那片晴朗的夜空,以及和之前毫無兩樣的銀月。

  「咚!咚!咚!」

  重重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客房內的死寂。

  猛然驚醒的安森發現自己的掌心滿是冷汗,後背徹底濕透了。

  他扭過頭,發現費爾·克雷西同樣也是一臉震驚,整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任何的防備,哪怕和自己四目對視也渾然不覺。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看著完全傻了的費爾,安森只好獨自走到門前,同時從懷中掏出了迷霧菸斗叼在嘴邊,同時左手按住了後腰的「匕首」槍柄。

  還在冒汗的掌心握住門把手,無數的信息和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逐一復現:

  左輪彈倉內一共有三枚【獵殺】,一枚【升騰之火】和一個用來欺騙敵人的空單倉;首先【亡靈迷霧】躲掉開門殺,兩發【獵殺】配合【煙娛家】與敵人纏鬥,【煙形人】提高容錯空間,一發空倉引出敵人破綻,【升騰之火】製造有利地形,同時強化【獵殺】打出必殺……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備選方案,一個應急預案和逃脫方案,包括並不限於將身後的費爾·克雷西當人肉盾牌以及假意投靠對方。

  當然,或許所有這些準備都毫無意義,或許自己在開門瞬間,就會像那個火球一樣被抹殺的乾乾淨淨,連出現過的痕跡也不會留下。

  但他還是打開了門。

  「路德維希(安森)閣下,打攪了。」

  出現在在門後走廊里的諾拉面無表情道,輕輕拍了拍身旁已經換好了睡衣,正一個勁兒打哈欠的莉莎肩膀:

  「遵照父親的命令,將索菲婭(莉莎)小姐送回。」

  「啊,多謝您……」

  「晚安。」

  不等安森說完,輕聲搶斷的諾拉便直接告辭而後轉身離去,一聲不吭的穿過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他回過神,只聽到了對方鎖門的聲音。

  「這…未免也太謹慎了吧,有這個必要嗎?」

  安森搖搖頭,扶著已經昏昏欲睡的女孩兒回到了房間——然後同樣從裡面反鎖了房門。

  畢竟作為主人的貝克一家是否心存惡意還在兩可之間,他們這些客人確實是真的圖謀不軌。

  正當他轉過身,準備把女孩兒抱上床睡覺的時候,她卻已經不知何時坐在了床邊,正一臉嚴肅的盯著自己。

  「莉莎?」

  「噓——」

  女孩兒趕緊捂住了安森的嘴,右手食指攔在唇前做出「噤聲」的姿勢,一雙大眼睛還不忘瞧瞧旁邊的費爾。

  再三確認某人已經徹底失去神智之後,她才轉回視線,還特地壓低了嗓音小聲道:「莉莎,莉莎發現了一些特別不得了的事情!」

  「哦?」

  安森故意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發現了什麼?」

  這個反應極大的激勵了大警長莉莎的得意,小心翼翼趴到他的耳畔:「安森,安森還記得晚餐時的大餐嗎?」

  「記得,怎麼了?」

  「那些菜,像紅酒燉肉,糖霜三角包,奶油蛋糕,藍莓餡餅…咕嚕……」女孩兒吞咽了下口水:

  「露露他們家準備了那麼多好吃的,但是莉莎在去的時候卻發現廚房裡沒有一個人——對,連一個人都沒有!」

  沒有人?

  安森微微蹙眉…說實話,他也曾經對那頓晚餐產生過些許好奇:「也許卡米爾夫人廚藝高深?」

  女孩兒立刻用力搖頭:「露露母親根本不會做飯,莉莎親眼看到她把食物從柜子里端出來,倒進湯鍋里,然後盛進盤子再端出來——和塔莉婭姐姐做的完全不一樣!」

  對了,她還跟塔莉婭學過一段時間廚藝的…女孩兒的話立刻勾起了安森的回憶,雖然那是噩夢般的回憶。

  所以那些食物全部都是事先準備好的?

  不太可能…以自己抵達聚落的時間推算,除非他們提前已經準備「邀請」自己三人,否則完全沒必要準備那麼多食物…或者平時貝克一家的餐點就特別豐盛,招待自己的只是正常「家宴」的規模,還是說…等等!

  安森猛地回頭:「費爾·克雷西!」

  「嗯?!」

  「還記得你之前從酒櫃裡取出來的是哪瓶酒嗎?」

  年輕的克雷西家主這才驚醒,隨後便露出了和安森相似的表情。

  一分鐘後,看著和之前一模一樣的黑朗姆,費爾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別緊張,只是一瓶酒罷了。」

  安森輕描淡寫的寬慰道,如果說之前的他是驚恐,那麼現在反倒可以冷靜下來了:「某種意義上說,這其實還算是一個好消息。」

  他故意說的很含糊,但作為克雷西家族的家主,安森不認為費爾會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是說那位『貝克老爺』是一位實力強勁的咒法師,而我們正在他的施法範圍內——雖然危險,但總好過他是個黑法師,已經把我們徹底洗腦拽進幻境了是麼?」

  費爾並沒有讓安森失望,大大方方給出了回答,但同時也提出了問題:「可咒法師扭曲現實的前提,也得是有參照物才可以——我不覺得一個土著施法者能變出帝國風格的大理石雕塑,或者本土都難得一見的檸檬派!」

  「或許吧,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安森意味深長道:「只要在施法範圍內,咒法師未必一定要『親眼所見』才能扭曲現實。」

  「你是說……」費爾似乎想到了什麼。

  「施法者未必是貝克,甚至不一定只有一個人。」

  安森望了眼窗外的月亮,快速瞥了眼緊閉的房門:「還記得他離開前做了什麼嗎?」

  費爾點點頭:「他提前支走了卡米爾夫人去公館底層的禱告室祈禱,又讓諾拉去找露露小姐,獨自一人去處理那顆突然出現的火球。」

  「或許卡米爾夫人才是真正的施法者,貝克則僅僅輔助她或者只是負責演戲…畢竟一個女領主看上去會很突兀,更容易引起外界的警惕。」

  安森微微頷首,這一點他也懷疑過,畢竟兩人出門時她是一個發現,甚至恰好就堵在門口並且手中舉著燭台。

  結合後面貝克從房間中出來的時機和反應,卡米爾夫人應該不是臨時有事離開房間,而是一直就在外面。

  「還有另一種可能——她並不是去禱告,而是為了防止我們下樓,從正門離開公館。」安森沉聲道:

  「或許我們出門時撞見卡米爾夫人也不是什麼『巧合』,而是她始終就舉著燭台,在二樓的走廊中巡視。」

  「甚至…自始至終,就站在我們門外。」

  話音落下,內心「咯噔!」一聲的兩人同時抬頭,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仿佛面無表情的卡米爾夫人正舉著銀燭台,一動不動的站在漆黑的長廊中,凝視著客房的方向。

  「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為了阻止你去三樓?」

  似乎是突然感覺有些寒冷,費爾扯了扯衣領:「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後來又讓卡米爾夫人去一樓?」

  「我只是覺得有可能,更何況他當時已經讓諾拉保護露露,等於打消了我們去三樓的可能。」

  說到這裡,安森扭頭看向同樣一臉嚴肅的大警長:「莉莎,那位露露小姐都和你說了什麼?」

  被問到的女孩兒怔了下,警惕的盯了一眼費爾,然後認真的開始回憶道:

  「沒說什麼,我們一直都在露露的房間裡玩;露露的房間好大,有好多好多零食和玩具,一直要和莉莎玩『家人遊戲』。」

  「露露有好幾個特別大的房子玩具和洋娃娃,比塔莉婭姐姐家裡的還要多還要大;哦,露露還一直問莉莎從哪裡來,家人是什麼樣的——莉莎都沒有問她幾回。」

  費爾好奇的湊上來:「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當然是知道多少回答多少啦。」女孩兒理所當然道:

  「莉莎叫索菲婭,特別特別有錢,在克洛維城裡城外都有大房子,哥哥叫路德維希,姐姐叫塔莉婭,爸爸叫盧恩,爺爺叫路德。」

  安森·巴赫:「……」

  不知為何,這詭異到極點的混搭設定雖然聽上去驚悚無比,但卻讓安森有種越想越帶感的觸動。

  一旁的費爾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緣由,看著安森那仿佛有了自主意識的面龐不斷變換表情,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只得重新將目光轉向莉莎,開口追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

  女孩兒看了眼安森,在得到默許後才繼續道:「後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露露說可能是安森來了,就讓莉莎出門去等;結果上來的是諾拉,莉莎就跟著回來了。」

  嗯?

  安森和費爾快速對視了一眼,在看到對方和自己同樣詫異後才開口問道:

  「你只聽見了腳步聲?」

  「唔……嗯!」

  「那其它聲音,比如…女性的尖叫之類?」

  「沒有聽到。」

  「一丁點兒動靜也沒有?」

  「沒有,外面一直很安靜,直到諾拉的腳步聲。」女孩兒非常確認道。

  只聽見了腳步聲…說明之前三樓很可能出於某種屏障或者結界範圍內,否則以那段短短的樓梯外加門板,根本擋不住卡米爾夫人足以貫穿整個公館的尖叫。

  最好的證據,就是諾拉是在她尖叫聲響起後出來的——雖然這點也值得懷疑。

  「等等…莉莎小姐,您剛剛說聽見了腳步聲,然後露露小姐請您到外面去等安森閣下,然後走上來的是諾拉,對吧?!」

  費爾忽然道:「換句話說,當時諾拉並沒有進入房間和露露小姐相遇,您是分別遇到兩人的,我說的沒錯吧?!」

  面對追問,女孩兒認真的回憶了半分鐘之久,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沒錯,是這樣!」

  看著倒抽一口冷氣的費爾,安森心中一凜:「怎麼了?」

  「我…我好像終於明白了。」費爾抽動了喉嚨,表情突然變得極其驚恐:

  「原來如此…怪不得當時貝克一家的三人都在拼命阻止您去三樓的房間,是因為……」

  話音戛然而止。

  費爾突然瞪大了雙眼,猛然抽搐的雙手死死摁住了腦袋,十指甚至用力的直接刺破了頭皮,暗紅色的血水順著他滿頭金髮直接溢出。

  「喂,費爾……」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等安森詢問,悽厲的慘叫直接刺穿了他的耳鼓膜;哀嚎的費爾像是不受控制一樣猛地抬頭,雙眼滿是猩紅。

  「血魔法…刻印…刻印開始…開始不受控制了!」

  不受控制?!

  神經緊繃的安森立刻將莉莎護到身後,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所有舊世界的人類施法者除了塔莉婭這種「家族遺傳」,全部都是通過儀式完成了從普通人到施法者的過度,在心臟上刻下三舊神的紋章——因此只要打爆心臟,普通的施法者必死無疑。

  但刻印會不受控制,這種事情怎麼…嗯?!

  面色難看到極點的安森,腦海中浮現起一段回憶:

  「…這片森林中,生長著一種非常奇特的植物……」

  「…烹煮出來的茶湯不僅清醒提神,還能清除身體裡的毒素,改善睡眠……」

  「…清除身體裡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