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怎麼就你一個人出來了?」
農莊地窖門外,靠在牆邊抽菸的卡爾·貝恩看著神態僵硬的法比安推門而出,朝身後邊探頭邊道:
「那個民兵團長還有…他呢?」
「為穩妥考慮,總司令打算親自參觀一下礦井,若瑟夫團長負責陪同,你……」熟悉的話語聲讓前近衛軍軍官渾身一震,扭過頭,眉頭微蹙的看向參謀長:
「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鬥了?」
「從我把所有的香菸紙都用光了那天。✊🍟 ❻❾𝓼ⒽỮ𝔁.c𝕠𝕄 ✌♧」叼著菸斗的卡爾翻了個白眼:「本土的補給少得可憐,一張紙恨不得能用一天…哎,你有試過用白鯨港的草紙捲菸嗎?」
「沒有,怎麼了?」
「你真該試試——如果打算讓自己難受一整天,還不怕被燎掉衣領的話。」
「哦。」法比安眼神恍惚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麼問題?」
「為什麼你一個人出來了?」卡爾一臉的疑惑:
「他不想讓你跟著,還是你也終於也明白了這件事有多無聊?」
「都不是,只是我們還有別的工作。」
法比安終於過神來,恢復了往日似笑非笑的模樣:「某些最好在總司令被一些小事分散了注意力,事後追究起來也和他無關的工作。」
這一次輪到卡爾·貝恩皺眉了,沉默了良久,他才拿掉嘴角的菸斗緩緩開口道: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我還是必須問一句,你…不是要造反吧?」
「怎麼可能,真是那樣我怎麼可能通知…我是說,卡爾·貝恩參謀長,我需要你的幫助。」
法比安無比誠懇道。
「我?這倒新鮮了,要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你第一次找我幫忙……」卡爾愕然的挑了挑眉毛:
「什麼事?」
「紅手灣,還有其它殖民地的忠誠派。」法比安簡明扼要道:
「黑礁港,冬炬城…除了長湖鎮,其它所有的殖民地都向揚帆城派遣了代表,帝國肯定會著手扶持他們,清洗想要獨立的自由派。」
「而你擔心他們比我們更了解各個殖民地的情況,很可能會搶在我們前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卡爾·貝恩斟酌著點了下頭:
「嗯…這的確很難辦,一方面我們得保護這些傢伙別被清洗掉,但現在他們對我們還很警惕,冒然插手很可能會引起反效果,把他們推向帝國那邊。☜🍪 ➅❾ѕн𝓤Ж.Cσ๓ ♣💝」
「所以還是必須等帝國先動手。」靜靜聽完卡爾的分析,法比安沉聲道:
「正好灰鴿堡距離揚帆城最近也沒有派代表到我們這邊,證明那裡的忠誠派應該很強勢——讓灰鴿堡給其它殖民地的自由派當個『好榜樣』,說服起來也更容易。」
「有道理,那需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前近衛軍軍官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趁總司令不在的時候,配合我演一場戲。」
「演戲?」
卡爾看著他臉上那滲人的笑,忍不住哆嗦了下。
……………………
感受著腳下冰冷崎嶇的「人工石階」,安森跟著民兵團長進入了礦坑,一路向走向地底深處。
礦井很窄,近乎不規則的弧形坑道即便是還在長身體的青年,也必須弓著腰才能勉強前進,頭頂支撐的木樑幾乎和岩壁融為一體,開裂的部分填滿了碎裂的砂礫。
礦井很黑,黑到根本不存在「光線」的程度,足以讓任何自認為勇敢的人在五分鐘內患上幽閉恐懼症,自己將自己嚇瘋。
不過這個問題對安森而言是不存在的——進入礦井的第一時間他就開啟了「異能」,如果民兵團長回過頭,就會驚奇的發現這位「總司令大人」,是閉著眼睛跟在他身後的。
而與之相對的壞處就是看得過於清晰,連周圍每塊岩石,每個木樑斷裂的裂紋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在安森的視野里,這個貌似還能撐住的礦井簡直隨時都會塌陷,將兩人活埋在不見天日的坑道里。
「麻煩您跟緊了,千萬別回頭。」
一片漆黑中,提著煤油燈的民兵團長小心翼翼的朝前挪動著腳步,聲音在微微顫抖:「在新大陸的礦井裡據說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除非到了要回去的時候,否則無論如何都不能回頭。」
「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黯影魔的眼睛就會盯上你。一旦看見了祂的眼睛,無論逃到哪兒都沒用!」
黯影魔?
安森挑了挑眉毛。
「祂…是土著民信仰的一個邪神,就像本土那邊的三舊神吧,不過稍微有點兒不一樣。」不等他開口詢問,若瑟夫邊帶路邊介紹道,就像人們相伴走夜路時總喜歡聊些什麼壯壯膽:
「據說祂無處不在,每個被陰影籠罩的地方都是他的王國,移民們在新世界開鑿礦坑,就是在從祂的王國中盜竊寶藏,也就最容易被黯影魔盯上。♚♞ 🐻💝」
「所有直視了黯影魔眼睛的傢伙,都會一點一點的被祂抽走靈魂,失去記憶,最後變成什麼也不知道行屍走肉,偏偏又不會輕易死去…到徹底腐爛為止,即便是沒了命,靈魂還是要被奴役一百年,成為黯影魔的走卒,詛咒每個從這片土地攢取財富的外來人,最終煙消雲散,腐爛的屍體會變成地底的礦藏。」
詛咒,記憶還有操縱,聽起來很符合黑魔法的特點,但從依託陰影這個層面上解釋的話,似乎也具備一定咒法師的特性,只要在自己的施法範圍內就能掌控一切,甚至扭曲現實…安森在心底默道。
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類似的存在了,在穿越洶湧海風暴的時候,與幽淵之主對峙的塔莉婭就遇到了相同的情況:一開始她以為對方是和自己類似的血法師,交手後才發現祂居然是隱藏極深的黑魔法施法者。
難道新世界的施法者和舊世界的不同,有某種方法能夠同時掌握兩種甚至兩種以上的…嗯?!
安森突然聯想到了聖艾薩克筆記里提到過的,那種在不同魔法間跳躍的「進化」途徑,會不會和新世界的舊神派有關?
從筆記上看他似乎是遇到了瓶頸,但最終還是同時掌握了三大魔法…雖然沒有改變被暗殺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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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上一次獲得的能力是為了給下一次進化鋪路,二者之間會不會有所聯繫?
比如想獲得更強的扭曲現實的能力,就需要更龐大的精神力量;那麼是不是就應該先完成黑魔法方面的強化,再跳躍到咒魔法的層面?
如果真是這樣,那聖艾薩克的方式就不應該是原創,而要更早一些…不,新世界相對舊世界是對秩序之環信仰而言的,對舊神派這裡是三舊神的安息之土,真正的信仰發源地。
三大魔法相互交融,相互藉助攀登進化樹的模式…可能才是最早的舊神派體系!
但從現在遇到的新世界舊神派來看,這種體系似乎也存在某些缺陷:無論是黯影魔和幽淵之主,出現和使用力量的條件似乎都非常苛刻,各種限制條件似乎都過於明顯了:前者必須在海底深處,後者乾脆連形狀都沒有,躲藏在陰影里……
難道是因為「能力越大,限制越多」?還是進化的過於有特色,導致被世界排斥的更加強烈?
「什麼?」
就在他揣測聖艾薩克和新世界舊神派之間,是否有某種聯繫時,走在前面的若瑟夫突然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的開口道。
「怎麼了?」
安森站在他身後,腦海中倒映著民兵團長愕然的表情,快速收縮的瞳孔中透露著出乎意料的神情,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
「沒…沒什…我是說…我什麼也沒看…我…我……」若瑟夫支支吾吾的張著嘴,欲言又止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模樣,哆哆嗦嗦的僵在了原地。
「別緊張,放鬆。」
安森開口安慰道,右手停在民兵團長身後防止他摔倒,但並沒有真正碰上去:「現在…認真回想一下,你是不是看見什麼了?」
「看見?!」
若瑟夫的身體霍然一顫,雙眼明顯睜大,臉頰的肌肉也在微微顫抖:「不…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我就是…就是好像…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太對勁的聲…聲音!」
「聲音?」
「聲音!」
害怕的若瑟夫重複了一遍,快速的做著深呼吸。
或許是因為礦井內氧氣稀薄的緣故,這麼做並沒有讓他放鬆下來,神色反而更加痛苦了,驚懼的看向前方:
「我來過這裡…兩次…從來沒有聽到過那個聲音…那個……」
「你確定那是聲音?」
安森的質疑聲再次從他背後傳來。
「我確定!」若瑟夫突然歇斯底里了起來,面頰開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我聽見了,我真的聽見了!」
「真聽見了?」
「真聽見了!」
「那它說了什麼?」
「它說……」
「砰!」
不等他開口,冰冷的槍托已經重重敲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渾身顫慄的民兵團長像斷了線的木偶,「噗通!」一聲癱在了地上。
輕轉了個槍花,眯著眼睛的安森沒有將「匕首」左輪收起,將槍口對準了正前方:
「是你自己出來,還是我過去請你?」
漆黑的坑道里,靜悄悄的只有他話語聲的聲音。
當回聲結束,又重歸死寂。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聲,從安森身後的坑道中傳來。
安森面無表情,依舊保持著舉槍的姿勢,眯成縫的瞳孔目不轉睛的盯著正前方的黑暗。
「安森·巴赫總司令,您真是名不虛傳。」
略顯輕快的嗓音從黑暗中傳來,一步步的從他身後靠近:「不愧是第一次遇襲,就能擺脫無信騎士團伏擊甚至反殺的人。」
他站在安森後方七步之外的距離,被兜帽和發梢遮住的臉頰隱約能看出是三四十歲的年紀,精緻的服飾和所有只穿本土貨搭配本地上等皮革,而且永遠戴著一頂絲綢禮帽的富人沒什麼兩樣。
如果就穿著這身走出去,也許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就是這座礦井和農莊的主人,不會引起任何的懷疑。
「原先我還覺得伊恩他們可能有誇大的嫌疑,現在看來果然應該相信他的判斷…如果我沒猜錯,您恐怕在剛進入礦坑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我了吧?」
不,就是剛才,「異能」可是很消耗精力的,我可沒那麼多閒心去注意某個喜歡尾隨的…安森微微一頓,冷漠的開口道:
「你想幹什麼?」
「見您一面。」
那人輕笑了一聲:「我送給了您一份珍貴的見面禮,作為回報,十分的想要找個機會見見您。」
「只是…因為各種緣由,加上您最近這段時間似乎始終都很忙碌,結果連和您私下喝一杯,聊聊天的機會都沒有。」
「聊什麼?」安森繼續反問道。
「合作。」
依然是簡單明了的答覆,那聲音笑道:「長湖鎮只是個開始,我們希望能夠和您…以及您身後的盧恩家族進行更深層次的合作,雙方共同狩獵,各取所需。」
「我們的勢力不大,但幾乎所有的殖民地都有我們的朋友,他們可以為您的《白鯨港好人報》提供最及時的一手情報,亦或者某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以及……」
「如果某天您需要攻打某座堅固的城塞,一枚城門鑰匙或許會對您很有幫助。」
對方的聲音透著隱隱的得意。
「我猜…這種幫助是有代價的。」安森反問道,依舊沒有看向身後。
「我們需要得到庇護,足夠安全的庇護…關於這一點,伊恩·克萊門斯應該已經和您說的很清楚了,不需要我再額外重複。」那聲音繼續微笑道:
「殖民地叛亂打破了新世界的平衡,帝國會向這裡投入更多的力量;哪怕是為了躲開他們,我們這種弱小的存在也必須儘快找到一個合適的勢力投靠。」
「然後,你們就找上了我?」
「能夠在新世界擊敗帝國的勢力,除了克洛維不會有第二家——舊神派除外。」對方毫不掩飾道: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費爾。」
「費爾·克雷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