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打工人不為難打工人

  「我曾經遇到過許多特別的對手,但不得不承認你……大概是最特別的一個。🐼♡ ❻9şĤǗX.ⓒόⓂ 🍮♪」

  長湖鎮軍營司令部內,端著杯熱咖啡的法比安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一邊享用著自己下午茶,同時滿臉困惑的打量著眼前這位自稱是「長湖鎮民兵團長」的先生。

  他穿著身棕色風衣外套和一頂略大了些的三角帽,姿態卑微的蜷縮在一張和他相比略顯「迷你」的椅子上,帽檐下的臉上寫滿了討好的神色。

  總的來說,像街邊小販多過殖民地的民兵指揮官。

  不過對前近衛軍軍官而言這一點並不奇怪,在他腦海里那個龐大的「身份信息庫」當中,人不可貌相是最基本的常識。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窮到交不起房租的三流小說家,會是引爆克洛維城騷亂的罪魁禍首;而某個疑似從犯,住平價公寓的年輕軍官,竟然是自己未來的上司?

  但無論如何,現實都是要講點兒道理和邏輯的:如果一個動物它長得像鴿子,叫聲聽起來像鴿子,動作完全是鴿子的動作,生理結構也符合鴿子的構造……

  嗯,那它就是個鴿子。

  所以當這個鴿子突然告訴你它其實是個律師,有四分之一貴族血統,對國際政治和蒸汽麵粉機都有很深的了解,精通社會學和金融,有五個學位證書…這就不免令人感到困惑了。

  法比安現在就處於這麼一個狀態。

  因為負責的是佯攻,最初法比安其實並不急於前進,加上還要帶著上千熱情洋溢,但對戰爭毫無概念的守信者戰士,行軍過程堪比大型郊遊——除了能保證不迷路和不掉隊,其餘什麼也保證不了。

  考慮到根本沒指望這支部隊投入戰鬥,而且準備的很匆忙,於是在終於穿過白鯨港和長湖鎮的邊境之後,他們發現了一個非常致命的問題。

  那就是這支部隊它…斷糧了。

  當然這麼說並不準確,因為哪怕毫無準備,各個部隊還是按照標準的出勤制度,每個連隊攜帶了七天分量的補給,足以應對一場短期戰鬥…所以真正「彈盡糧絕」的是那一千多熱情洋溢的守信者們。

  更慘的是當法比安發現問題的時候,這幫人已經餓一天了;他們完全沒意識到數千人徒步從白鯨港到長湖鎮需要的時間,比幾個人坐個驢車要慢很多,沒過邊境就吃光了自己攜帶的乾糧,空腹行軍了大半天。

  這個結果就很尷尬了:如果把風暴師的補給分一半給他們,剩下的夠不夠回程時的量不說,但肯定會引起士兵們的不滿。♢😎 ❻9s𝐇𝔲乂.ᶜσм 😲🐒

  但要是不給,這支「佯攻大軍」很可能立刻就要潰散大半,用不著見到敵人就可以直接宣布計劃失敗…等於賣了正準備「奇襲」長湖鎮的總司令安森·巴赫。

  就在法比安糾結於到底是賭一把強攻城郊要塞,為風暴師主力軍吸引敵人火力;還是強制分配補給的時候,一個自稱是「長湖鎮民兵代表」的傢伙找上門來了。

  對方表示自己手頭掌握著一大批補給品,可以立刻解除風暴師的燃眉之急;代價是法比安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價錢,同時戰後如果白鯨港勝利,要確保一批長湖鎮權貴和民兵軍官的生命安全。

  雖然不知道這種「軍事機密」是怎麼泄露的,但為了計劃一切順利,法比安也只得答應。

  於是當天下午,他的軍營就接受了足以供應全軍四到五天的補給,每個補給箱上都貼著「長湖鎮民兵物資」的封條。

  這還沒完,那位代表在發現法比安的軍隊只有一半全副武裝,剩下的一半(守信者們)只有制服和步槍之後,又詢問法比安要不要再增添一點兒軍備?

  法比安謹慎的詢問了對方能搞來什麼軍備,代表非常直接的給了他一份價目表,從步槍發射藥到步兵炮統統應有盡有…當然價格不菲,但接受欠條和賒帳。

  第二天清晨,全副武裝的「風暴師主力」多了一千條步槍,兩萬發子彈,五百發炮彈和三門嶄新的帝國八磅步兵炮,油光鋥亮的炮管上還能看到出廠時刻的銘文。

  到此為止,事情還在法比安的理解範圍內——每個勢力內都有不同的聲音,出現想要和敵人妥協的「溫和派」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讓常人難以理解了。

  兩千多人的軍隊,而且有騎兵有大炮和一群「武裝狂信徒」,越過邊境進入長湖鎮領地當然不可能不被發現;這種時候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對方能在武力威懾下提供補給,嚮導和可供休整的宿營,實在不行雙方都假裝看不見彼此也可以。

  但根本不用威懾,主動提供行軍途中一應必須,熱情地仿佛在招待貴客的「被侵略者」,法比安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份「意外」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整個「佯攻大軍」從上到下,都誤以為他們不是在侵略,而是真的是來「解放」長湖鎮民眾的。ൠ😾 6❾ⓢђ𝔲𝓧.𝓒𝑜ᵐ 👤👮尤其那幫狂信徒們,似乎真的把長湖鎮當成了一家人。

  詭異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他們抵達軍營要塞,那位「長湖鎮民兵代表」再次露面,表示願意將軍營「轉讓」給風暴師,演一場「風暴師突襲軍營,長湖鎮軍隊力戰不敵」的大戲。

  具體過程是雙方約定一個時間點,風暴師向軍營「開火」,一小時後長湖鎮民兵會開槍反擊,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風暴師可以直接過來接收軍營,長湖鎮全體官兵會主動繳械投降。

  完全不明白對方想搞什麼的法比安,在認真考慮了自己的任務是「佯攻」和「吸引注意力」之後,選擇接受對方的條件。

  於是第二天上午,軍營要塞上空炮火轟鳴,槍聲大作;一千多守信者戰士拿著長湖鎮贊助的步槍,隔著兩公里對軍營打出了一輪又一輪排槍,三門八磅步兵炮瞄準要塞兩側的樹林怒吼…不要錢的傾瀉出一輪又一輪彈藥。

  這場「進攻」持續了足足兩個小時,一千多守信者戰士打光了從長湖鎮那兒弄來的彈藥,心情愉快的像是郊遊結束前玩到了過山車的孩子。

  https://

  一小時後,軍營方向如約開始了「反擊」;為避免引起任何的誤會,他們乾脆連鉛彈也不裝了,直接對天放空槍。

  這場激烈的反擊持續了半個小時,整個軍營都被籠罩了一片硝煙之中,遠遠望去仿佛經歷了一場激烈到血流成河的激戰。

  又過了半小時,一頭霧水的法比安率領同樣一頭霧水的騎兵連和擲彈兵團,在炮兵連的掩護下順利「攻陷」了長湖鎮軍營,並和繳械投降的長湖鎮民兵聚了個餐。

  「民兵團長閣下,我有幾個問題可能要麻煩您回答一下。」

  暗自嘆了口氣,前近衛軍軍官壓低嗓音道:「第一,白鯨港是不是有您安插的眼線?」

  「當然有!」滿臉討好的民兵團長果斷承認了:

  「如果沒有他們,我也不可能知道您的部隊補給匱乏這麼重要的情報,並且及時提供給養…您說是吧?」

  「第二……」法比安按了按有些鼓脹的太陽穴: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的戰略計劃了?」

  「呃…這個不能說全知道——你們行動速度還是挺快的,我也只能蒙個大概。」民兵團長陪笑道:

  「不過我猜到你們肯定會從海上襲擊,陸地方向只是助攻或者佯攻,會儘量吸引主力但儘量避免戰鬥,否則我也不敢和您這麼談判了,因為您肯定……」

  「等等!」

  一臉頭疼表情的法比安抬手打斷了他,欲言又止的深吸了口氣,相當糾結的看著這傢伙:

  「讓我整理一下…您猜到了白鯨港的作戰計劃,但是您故意遵循了我們希望您施行的戰術,甚至為了確保我們的計劃成功實施,還提供了一系列的幫助,最後您這麼做的目的是…向我軍投降?」

  「沒錯。」民兵團長連連點頭:

  「您說的完全正確!」

  「那我能問問這是為什麼嗎?從您自己的回答來看,您完全有機會破壞我們的計劃,組織軍隊擋住我們的突襲。」法比安挑了挑眉頭。

  「當然可以,因為我們輸定了!」民兵團長毫不掩飾道:

  「你們有五千名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士兵,有專業的炮兵和騎兵,有一支艦隊——你們甚至有一艘戰列艦!」

  「我是長湖鎮的民兵團長,它的軍隊是個什麼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沒有訓練,沒有經驗,甚至不像其它殖民地的民兵還和暴動的獸奴交過手,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聽著大炮的炸點前進,衝鋒,開槍…沒了!」

  「如果真的要阻擊,我大概可以擋住你們三到五天,運氣好也許能堅持一周;然後呢?一周的時間帝國援軍絕對來不及趕到,而惹毛了五千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和一個自信十足的將軍是個什麼下場,我可太清楚了!」

  「為了避免那種下場,我覺得還是不要大打出手比較好,還能減小雙方的怨氣…您說呢?」

  民兵團長抬起頭,誠懇的反問道。

  前近衛軍軍官揉了揉疼痛稍微緩解了些的太陽穴,問出了自己第二個問題:

  「既然如此,為什麼您不乾脆點兒直接投降呢?」

  「這個啊,這就更簡單了——因為我不是長湖鎮總督,我只是個被市議會僱傭的軍官而已。」

  民兵團長聳聳肩:「我知道長湖鎮贏不了,但打不打這種話我說了不算,得議會說了才算;我得讓議會裡那幫老爺們覺得雇我雇的物有所值,但我也不會帶著一幫愣頭青故意找死!」

  「所以您才會主動出擊迎戰紅手灣,而且還反攻了過去?」法比安面色一怔。

  「沒錯!因為紅手灣的軍隊和長湖鎮一樣爛,把他們打爛了能證明我和整個長湖鎮民兵團的價值。」民兵團長答道:

  「最重要的是主動出擊紅手灣,也能儘量避免和你們的主力軍撞正面,可以說是一舉兩得吧。」

  法比安沉默了。

  這樣一番聽起來無比荒謬,但認真細想起來又頗有道理的言論,實在是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更關鍵的是作為前近衛軍軍官,他對面前這個「不戰而降」到甚至明明很有能力,卻把全部能力都用來配合敵人演出的傢伙…其實非常的能理解。

  在面對上司和甲方某些明顯超出現實範圍的無理需求時,法比安同樣會用相同的辦法——我盡力了,我照章辦事,我完全是按照您的想法來的,但很遺憾通知您事情被搞砸了。

  至於為什麼?誰也不知道,大家都努力了但它就是沒成功,可能這就是人生吧。

  帶著一絲絲莫名的好感,法比安主動為對方倒了杯咖啡:

  「無論如何…很高興認識您,我是風暴師擲彈兵團團長,您可以叫我法比安中校。」

  「很高興認識您,尊敬的法比安中校。」民兵團長趕緊雙手伸出,接過他遞來的咖啡杯:

  「我是長湖鎮民兵團的團長,沒有軍銜,接受這個職務以前是一個傭兵團的會計——哦,大概就是你們克洛維軍隊裡的主計官,您可以叫我若瑟夫!」

  若瑟夫…聽到這個名字的法比安愣了下,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尊敬的若瑟夫團長,關於之前我們的交易…我可能無法保證每一項都能履行,但我一定會確保您本人和整個民兵團的安全,至於市議會的人——如果他們能挺過攻城戰還活著,我也會儘量說服總司令不對他們的人身安全造成傷害。」

  「這就足夠了!秩序之環作證,整個長湖鎮民兵團都欠了您一個天大的人情!」

  若瑟夫心懷感激道,蜷縮在小椅子上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為了表達我們的協議,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是我可以提供幫助的?」

  幫助?

  法比安認真思考了一分鐘,然後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毛:「好像還真有——若瑟夫閣下,您知不知道長湖鎮有一個……」

  「秘密金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