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歷一百年十月二十三日,鹿角要塞。🎄🍓 ❻❾𝓼ђU𝕩.ς𝕠𝓂 ☮💢
山呼海嘯的槍炮轟鳴聲中,整個要塞都在為之震動。
血色獨角獸軍旗下,整排整排的克洛維線列在炮火中向著要塞挺進;成百上千的鐵靴不停地敲擊著大地,猶如斷頭刀落下前急促又沉悶的鼓聲。
而在線列後方,十餘門大炮傲然列開,依次不間斷噴吐著金紅色的炮焰;灼熱的實心彈和爆破彈呼嘯著沖向天際,畫出一道道優美的拋物線,在城牆、塔樓和要塞內狹窄的通道間粉身碎骨,不斷撞擊著這座似乎已經搖搖欲墜的要塞。
耀眼的白光在滾滾硝煙中不停的閃爍,猶如在大地上驟然高亮的星辰,用一瞬間展現它們的絢爛。
守軍們一片恐慌。
面對著還在不斷迫近的敵人,要塞的伊瑟爾精靈士兵們沒有半點鬥志,許多部隊的士氣甚至低落到一看見敵人就果斷扔下武器,轉身逃竄。
能夠擋住南部軍團主力的正面猛攻,鹿角要塞的防禦力當然不差;只是因為長期不曾遭遇戰事,整體設計稍微有些跟不上現代戰爭而已。
但再堅固的堡壘,也是要靠軍隊堅守的;如果守軍毫無鬥志,哪怕要塞本身再怎麼固若金湯也無濟於事。
作為伊瑟爾王庭大門前的第一道,也是最後一道防線,鹿角要塞的守軍自然是對精靈王絕對忠誠的王室軍隊,從上到下都是虔誠的秩序之環信徒。
事實上在守軍接管要塞之前,這裡一度是禁衛軍團的駐地和大本營。
在禁衛軍團全軍覆沒,路德維希·弗朗茨展開反擊之後,敗退下來的伊瑟爾精靈軍隊要求退入要塞,和守軍一併駐防抵禦入侵。
出於職業警惕,守軍拒絕了「共同駐防」的提議,但卻同意了讓這支被十三評議會控制的軍隊穿過要塞,撤退到王庭附近的請求。
除了克洛維軍隊太強,知道自己即將再次面臨攻防戰的守軍不可能拒絕一支援軍外,還因為對方的統帥正是芙萊婭·摩西菲爾德。
作為禁衛軍團的一部分,鹿角要塞的守軍當然不可能拒絕自己統帥的命令——哪怕這個統帥只是名義上的。
但誰沒想到,芙萊婭·摩西菲爾德公主竟然叛變了!
而且還是帶著十三評議會一起叛變的!
整件事情的性質也完全變了——不再是簡簡單單的王室內鬥或者篡權,而是一個信仰對另一個信仰反攻倒算!
這樣一來,鹿角要塞的守軍位置就非常尷尬了。
作為忠於王室和秩序教會的軍隊,他們現在應該立刻起兵平叛;但且不說在得到命令之前,任何擅離職守和進入王庭的軍隊和都與叛軍無異,光是他們放任十三評議會的叛軍通過要塞本身,站在事後的角度上看就已經是很「標準」的叛變行為了。
更何況王室方面也根本沒給他們出兵的時間——只堅持了一天一夜,王庭就基本淪陷;留給要塞守軍的道路,似乎只有投靠十三評議會這一條路。
但問題就在於,這麼做同樣是在自殺!
對方是舊神派,而鹿角要塞的守軍從上到下都是秩序之環的虔誠信徒;一旦投降,等待他們的肯定是最徹底的清洗。
忠誠或者背叛,下場完全一致…原本還算團結的要塞守軍迅速陷入了混亂和分裂當中。
中下層的軍官和小貴族們認為應當投靠十三評議會,理由很簡單:芙萊婭·摩西菲爾德公主殿下是他們名義上的統帥,投靠殿下從法理上說沒什麼問題。
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當了一次叛徒(放十三評議會通過要塞),而王庭那邊明顯不是十三評議會的對手,沒必要給死人和囚犯當忠臣。
至於信仰問題…大不了先假意改信三舊神,等日後如果秩序教會再反攻倒算的時候再悔過。
而中上層的軍官完全不同意,他們的理由更簡單:為了控制住更多的軍隊,芙萊婭和十三評議會,的確可能會暫時放過那些中下層的軍官和普通士兵。
他們這些手握兵權的高級軍官,絕對沒有好下場!
根本無法取得共識的雙方,矛盾爆發的激烈程度很快就從爭吵上升到了暴力衝突;而正當要塞即將陷入和王庭相同的內戰中時,及時出現的克洛維軍隊「體貼」的替他們解決了這個麻煩。
方法同樣很簡單——矛盾的產生前提是要塞里還有一群精靈,克洛維人解決不了矛盾,但是可以解決精靈們。
面對突然出現的敵人,一片混亂幾乎要自相殘殺的要塞守軍根本組織不起任何像樣的反抗。
更恐怖的是,對面的克洛維人似乎同樣很熟悉鹿角要塞的構造。
這對守軍的打擊近乎是致命的——鹿角要塞本就是比較「過時」的堡壘,面對重型火炮抗打擊能力很差;一旦被摸清了防禦薄弱處,砸爛城牆也就是十幾發二十四磅實心彈的事。🐨🍟 ➅❾ş𝔥Ữⓧ.C𝓞𝕞 🐤🐼
在被輕易打開兩三處缺口,並且轟碎了兩座塔樓之後,伊瑟爾精靈守軍的士氣瞬間跌落到了谷底;面對步步緊逼的克洛維線列,毫無鬥志的士兵們幾乎是一觸即潰。
到這一步,戰鬥的結果似乎已經成為了定局。
「不,還沒有!」
漫天的槍炮聲中,面對著部下們那一雙雙充滿殷切和急躁,幾乎要把「撤退」寫在臉上的眼神,布勒·瑪緹亞斯神態決絕:
「城牆上還飄揚著伊瑟爾的旗幟,我們還有內堡,還有幾千名訓練有素的戰士,還有槍!還沒有輸!」
「我們…還沒有輸!」
「可我們已經輸了!」歇斯底里的部下一邊指著身後,一邊沖還在嘴硬的布勒·瑪緹亞斯爵士吼道:
「外城牆已經被攻破,第二步兵團那幫懦夫來不及撤退,就直接向敵人投降了!他們一讓開,擋在克洛維人面前的就是我們啊!」
「不用怕,讓指揮部把最精銳的擲彈兵團調過來,掩護我們撤退!」布勒·瑪緹亞斯顯得鎮定自若,抬手向傳令兵下令道:
「告訴他們不用真的進攻,只要從側翼佯攻打幾輪齊射就行;只要撤退到內堡,一切就都……嗯,怎麼了,你那是什麼表情?」
面對著長官的質詢,明顯表情不對的傳令兵支支吾吾了一陣,然後在眾人目光下不得不說出了實情:
「擲彈兵…擲彈兵團他們…他們早就逃了。」
「什麼?!」布勒·瑪緹亞斯大驚失色:
「什麼時候?!」
「一開始!」
傳令兵激動道,而且越說越激動:「集結號吹響的時候,擲彈兵團就已經跟著指揮部一起逃跑了!」
「一開始就跑了?這幫無恥懦夫!」
「混蛋!我就知道這些所謂的高貴純血除了偉大的瑪緹亞斯,其他的根本信不過!」
「沒錯!全都是只知道出賣同胞的膽小鬼!」
精靈軍官們破口大罵,從表情到想法都完全一致——為什麼沒有叫上我?!
不過布勒·瑪緹亞斯並不在乎這個,他只是很好奇那些混蛋逃跑之後還能去哪兒:「其他部隊呢?!」
「第四團也跑了,第五團被全殲,炮兵營和工兵營一起投降了,警衛營和騎兵連在搶馬的時候撞上了一發炮彈,一個營長一個連長當場就被炸死了,剩下的部隊也都潰散了……」傳令兵如實道。
所以真的就只剩我自己…布勒·瑪緹亞斯絕望了。
「現在克洛維人已經攻克了正門,但內堡和兩處暗門還在我們控制範圍內;再加上敵人進攻前常規的火炮掩護,我們大概還有十分鐘的時間撤退。」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趕緊撤吧,瑪緹亞斯大人!」
「是啊,再不跑就真的來不及了!」
「不行——只要鹿角要塞還掛著伊瑟爾的旗幟,我們就絕不能撤退!」布勒·瑪緹亞斯的態度無比的堅決:
「這可是伊瑟爾王庭的大門,一槍不放就把大門拱手讓給敵人,這是何等的恥辱?!」
望著這麼慷慨激昂,似乎是打算英勇獻身的布勒·瑪緹亞斯,陷入迷惑的部下們面面相覷。
他們可是聽說過這位大名的——身為高貴的純血騎士,不僅在被敵人生擒後泄露了一大堆軍事機密,更在之後的鷹角城之戰中出賣守軍,讓敵人一槍未放就攻克了這座無比關鍵的要塞。
可以說,鷹角城陷落乃至後來禁衛軍團的慘敗,布勒·瑪緹亞斯有相當大的責任。
所以這位能為了活命出賣自己人甚至主動投誠的大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勇敢,還一副準備慷慨就義的架勢?
「就算逃跑,我們還能逃到哪兒?」
環視周圍困惑的部下,布勒·瑪緹亞斯露出了苦笑:「王庭已經被十三評議會控制了,以現在的局勢,他們會對一支信奉秩序之環的軍隊有什麼好臉色?」
「如果沒有潰散,或許還能靠軍隊和要塞作為本錢,試著和十三評議會談判;眼下全軍覆沒,我們這麼一支小部隊現在逃回王庭,是打算被追究要塞失陷的責任嗎?!」
除此之外,其實在不久前,他還收到過來自家族內部的「警告」。
儘管布勒·瑪緹亞斯自己是一個虔誠的秩序之環信徒,但作為最高貴的純血家族之一,瑪緹亞斯同樣在十三評議會中擁有一席之地。
按照家族內「長者」的命令,除了被選定的家族成員,其餘人一律不許參與這場叛變,更不准私自改變信仰,即便是必須與親人為敵也不行。
儘管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一直以來靠著家族才爬到如今地位的布勒·瑪緹亞斯,哪怕眼下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絕境,也不敢違抗這個警告(命令)。
「既然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那不如戰鬥到最後一刻,誓死捍衛伊瑟爾的榮光!」布勒·瑪緹亞斯吼道:
「我們會成為旗幟,一面對抗侵略者的旗幟——哪怕千百年後,我們的後代依然會記得有這麼一群伊瑟爾精靈,在所有戰士都狼狽鼠竄的時候,他們卻選擇了轉身迎戰!」
「因此,我以你們長官的身份向你們下令——就地防禦,焚燒一切你們能找得到的物資,然後撤入內堡!」
「現在的我們不再是為國王而戰,不再為信仰而戰,而是為伊瑟爾精靈,為了全體同胞的存亡而戰!」
「高呼吧,勇士們!讓我們高舉軍旗向著猙獰可惡的侵略者高呼,向我們開……」
「轟——!!!!」
話音未落,一枚十二磅實心彈落在了眾人周圍。
貫穿大腦的巨響聲中,布勒·瑪緹亞斯只記得自己眼前一黑,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隨著最後一支還在「反抗」的軍隊指揮部被炮兵一炮端掉,整個鹿角要塞的防禦體系徹底崩潰;大批大批的守軍不是繳械投降,就是向伊瑟爾王庭方向潰散。
原本只打算進行一輪佯攻以掩護工兵修築陣地的克洛維軍團,硬生生將佯攻打成了全面總攻,順便創下了一項記錄——在四個小時內攻克鹿角要塞,並且只傷亡五十人。
至此,擋在伊瑟爾王庭前的最後一道防線也已經被徹底摧毀;已經再也沒有任何一支伊瑟爾精靈軍隊能夠被組織起來,阻擋克洛維人「攻克敵人首都」的野心。
而這一切對布勒·瑪緹亞斯而言,已經和他沒有任何的關聯了。
當他從昏迷中清醒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乾淨又舒適的床上,明媚的陽光穿過樸素的窗簾,在眼前微微閃爍。
努力的適應光線的變化,布勒·瑪緹亞斯緩緩睜開雙眼,發現一個看起來十分「眼熟」的臉孔出現在自己面前。
嗯?!不、不對,怎麼會是他,他不是應該…應該在…難道我其實沒醒,還在做夢?!
「布勒·瑪緹亞斯先生,您終於醒了。」
看著突然一臉驚恐,的精靈騎士,前近衛軍軍官微微一笑,用無比和善的臉孔開口道:
「安森·巴赫大人已經等您許久了,我們有許多事情想要和您聊聊。」
「很多…很多…很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