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沒等克洛德·弗朗索瓦的傳令兵抵達,在覺察到身後快速迫近的金色鳶尾花旗幟那一刻,他就果斷放棄了對登巔塔的圍攻,轉身迎戰。(-_-) ❻➈𝐒h𝓤𝓧.𝔠Ⓞ𝓜 (-_-)
和其他的貴族不同的是——或者說完全相反——在對待帝國的態度上,艾登大公自始至終都是慎之又慎,甚至到了過分緊張的地步。
因為他太清楚帝國究竟有多強大了!
相交於與克洛維「隔山相望」,與不斷試圖滲透和殖民瀚土的伊瑟爾精靈王國周旋的圖恩,地處瀚土之西的艾登和帝國接壤,無時無刻不在直面帝國的「和藹可親」。
如果不是有克洛維王國支持,如果圖恩沒有做出那麼大的讓步(米斯特一分為三,整個卡林迪亞全境歸屬艾曼努爾家族),如果不是帝國的態度過於惡劣,根本沒有一點想要招降納叛的示好,那……
當然,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頭戴三角帽,穿著鎏金黑底胸甲和一件火紅色開襟軍大衣的艾登大公,維克托·艾曼努爾騎著他心愛的白色駿馬,佇立在迎風飄揚的荊棘花軍旗下的丘陵頂端。
在這座小小的無名山崗位於登巔塔東北側,南面是大片的森林…斜橫在通往要塞的必經之路前,向東可以俯瞰整個丘陵密布的荒野,同時又背對著登巔塔方向,可以完全不用考慮背後的來犯之敵。
這就是艾登大公選擇迎戰帝國遠征軍回援的陣地。
他舉著一支黃銅望遠鏡,一言不發的眺望著遠處的地平線,「恭候」著即將登門造訪的貴賓。
很快,在面向東方的位置,磨得光滑無比的鏡片中倒映出滾滾濃煙和無數形形綽綽的身影,正飛快的沿著道路向他所在的位置開進。
「是騎兵……」喃喃自語的艾登大公,冷淡的表情中透露出幾分喜色。
根據偵察兵的匯報,敵人是沿著道路,以急行軍的方式在快速向登巔塔要塞的方向趕來…並且速度極快。
這意味著兩萬之眾的帝國遠征軍,先鋒部隊——尤其是騎兵——極有可能與主力軍團發生脫節。
對於戰鬥力「稍有遜色」,只能以守為攻的瀚土軍團而言,無異是一件好事…艾登大公強忍著向上揚起的嘴角,放下望遠鏡的右手按住了腰間的刀柄。
「艾登人——備戰!」
「天佑瀚土——!!!!」
隨著維克托·艾曼努爾的怒吼,山坡上一字排開的兩萬邊境軍團爆發出震天的喊殺聲;一面面荊棘花軍旗在急促的鼓點中被豎起,在狂風中耀武揚威。
「第一、第二…第八步兵團,在山坡前沿以營為單位組成射擊方陣,展開線列!」
「所有火炮進入預設炮兵陣地,以直線排列,炮長就位!」
「騎兵上馬,準備迎擊第一輪突襲!」
在艾登大公的精心準備下,山崗上的邊境軍團迅速從警戒進入就位狀態;面色凝重的瀚土騎士們緊握著韁繩,驚恐的步兵們則在長官的咒罵聲中哆哆嗦嗦的拔出刺刀,怎麼也裝不到卡槽上……
相較之下,與邊境軍團遙遙相對的帝國遠征軍,則顯得異常安靜。👣🔥 🐍♡
怎麼回事?
望著對面貌似是因為發現了自己,突然停止前進的敵軍,艾登大公微微蹙眉。
他原本覺得以帝國人的性格,在遭遇到守軍後肯定會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派騎兵進行一輪強勢火力偵察,刺探下自己的防備力量。
這也是帝國一貫的「特色」…如果敵人有所準備,高機動性的騎兵也能在炮兵掩護下也能從容撤退。
當然,如果敵人是幫臭魚爛蝦,「火力偵察」就會變成全面總攻,直接從正面擊穿,將收尾和清掃殘敵的工作扔給後面的步兵——驕傲的帝國騎士老爺,可不會在乎泥腿子們的想法。
對於這一點,維克托·艾曼努爾可以說是相當清楚;之前只用一輪進攻,就全殲了米斯特軍團的伏擊戰,用的也是這個「套路」。
但這一次對面的「騎士老爺」,似乎有點兒反常。
在發現山崗上的守軍後,不僅停止了前進,甚至還一邊展開防禦陣型,一邊翻身下馬,就地開始在邊境軍團火炮射程外構築陣地……
好像是打算等候和大部隊匯合,完全沒有要立刻攻上來的跡象。
望著這幫異常謹慎的騎士老爺,艾登大公皺緊的眉頭下露出些許的困惑。
……………………
「我說,這真的沒問題嗎?」
騎在自己的坐騎上的亞瑟·赫瑞德舉著望遠鏡,不太放心望向對面山崗上的兩萬瀚土軍團:「我怎麼覺得有點危險啊?!」
「哦…原來大名鼎鼎的『龍吼』,也知道什麼是危險嗎?」在他身後的遠征軍副司令,伯納德背著右手,悠閒的從懷中掏出一隻菸斗咬在嘴邊:
「我親愛的亞瑟,我還以為這個詞和你無緣呢。」
「就知道你肯定特別想教訓我……」
嘟嘟囔囔的亞瑟撇撇嘴,隨手將望遠鏡扔進馬鞍上的袋子裡:「反正我姐現在管不了你,她要是在這兒你肯定…嘿!那邊那個,再用點兒力氣,你挖的是塹壕不是廁所啊!」
被發現偷懶的「騎士」渾身一震,頭也不回的趕緊賣力的挖了兩鏟子,弄得周圍塵土飛揚。
而在他周圍,還有差不多五六百名穿著騎兵裝束,掛著完全不合身胸甲的帝國步兵正同樣奮力揮舞手中的鏟子,在崎嶇起伏,又冷又硬的山地上修築掩體和塹壕。
這樣的地形天然的不適合用來修建工事,並且他們所處的位置還是交通幹道;即便能夠修築成一個完美無缺的防禦陣地,能起到的效果也相當的有限。
所以讓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除了陣地上這不到六百名「騎士」,眼前這支「帝國遠征軍先鋒」就沒有別的部隊,更別說所謂的援軍了。
為了讓瀚土軍團徹底相信自己已經傾巢而出,帝國遠征軍在前沿陣地全殲了負責前哨的米斯特軍團,又通過化整為零的方式,繞後突襲了毫無防備的荒石堡要塞。
按照卡斯帕的下一步計劃,應該是利用突襲的機會,趁機截斷瀚土「三十萬大軍」的補給線,然後派一支小股部隊奔襲佯攻鐵鐘堡,擾亂瀚土後方。✊😺 ➅❾𝕤Ĥ𝕌𝓍.𝒸๏ᗰ 🐨☺
但敵人的「謹慎」程度出乎了他的預料,在交通幹道的位置布置了大量的堡壘群,並且派重兵屯守。
一番激烈爭吵後,擔心會造成過大傷亡的遠征軍,並未襲擊由卡爾·貝恩帶著後備軍團駐守的,看起來非常堅固的東線堡壘群。
退而求其次的卡斯帕·赫瑞德,在進攻荒石堡「受挫」後,只得率領遠征軍「倉皇撤退」,甚至為了加快行軍速度,拋下了大量不必要的輜重。
目的就是為了引誘瀚土大軍出城,在遠征軍「選好」的地點,進行一場決定性的會戰。
但因為沒能拿下荒石堡,所以在徹底殲滅瀚土軍團主力前,帝國遠征軍還必須解決一個小問題——圍攻登巔塔的兩萬瀚土邊境軍團。
否則,「戰無不勝」的帝國遠征軍,就有被截斷後路兩翼包夾的風險。
卡斯帕·赫瑞德有兩個選擇。
首先最穩妥的,也是克洛德·弗朗索瓦推測的那樣,全速回援登巔塔,擊潰艾登大公和他的邊境軍團。
以遠征軍的戰鬥力和機動性,辦到這一點並不困難;當然這麼倉促的戰鬥,一定程度的傷亡在所難免,時間上也是爭分奪秒,連續長途急行軍的遠征軍要在擊敗艾登大公之後,立刻轉身迎戰瀚土大軍的主力軍。
這就是克洛德·弗朗索瓦的如意算盤——既然瀚土軍隊的戰鬥力很差,那就儘可能把遠征軍的戰鬥力削弱到極限。
退一萬步說,即便這樣還是打不贏的話…傷亡慘重的遠征軍也已經無力再戰,元氣仍在的瀚土也能在克洛維王國的支持下,爭取到一點點「象徵性」的勝利。
而卡斯帕·赫瑞德,做了一個稍微有些冒險的決定。
將一支小規模的軍隊派往登巔塔,假裝回援以震懾攻城的艾登大公,暫時牽制住對方的行動;主力軍調轉矛頭,迎戰「三十萬瀚土大軍」。
「……而我們,就是那支負責吸引火力,震懾對面那位艾登公爵的軍隊,肩負著為卡斯帕·赫瑞德總司令爭取時間,全殲瀚土軍團主力的重任。」
伯納德點燃菸斗,背著手對還有些神經兮兮的亞瑟輕笑道:「具體來說,就是絕不能讓他察覺到我們只是一支沒有援軍,甚至連物資和彈藥都奇缺無比的孤軍。」
「怎麼做?!」亞瑟指著對面山頭上密密麻麻的荊棘花軍旗:
「騎兵還好解決…可他們只要離開那個鬼地方,讓步兵壓上來,我們就必須得撤退了!」
「那就是這個任務最關鍵的部分。」伯納德沉聲道:「我們要給敵人營造一種假象,讓他們覺得我們很危險,不敢離開他們『安全』的陣地。」
「所以我們只是在賭,看對面到底有沒有膽子衝上來。」亞瑟倒吸一口冷氣:
「只要能暫時唬住他們,就算是我們贏了?」
「了不起!這麼快就發現了,你可真讓我驚訝。」伯納德頗為贊成的點點頭:
「看來把你帶過來歷練歷練果然是個正確的決定,你這一個多月的進步比之前二十年都多,朱莉安娜要是知道的話會很欣慰的——雖然她一直很反對我這麼做。」
「你也就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了。」亞瑟翻了個白眼:
「換成我姐在的時候試試啊,我了不起的伯納德姐夫!」
「我不會,因為我愛她,尊重她,而且那樣有違騎士風範。」
伯納德毫不在意的吐了個煙圈:「還有這裡是軍隊,注意你的稱呼,亞瑟·赫瑞德團長。」
「遵命,伯納德『副』司令!」亞瑟再次撇撇嘴:「路易,你怎麼覺得?」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姿態淡然的伯納德透過飄散的煙霧,用眼角餘光看向那個表情凝重,始終盯著東南方向的年輕騎士。
這個計劃與其說是卡斯帕那個老混蛋的,倒不如說是路易·貝爾納的異想天開。
避開交通幹道,最大限度的利用帝國對瀚土高機動,高組織度的優勢,將整個艾登都變成戰場,這……
他真的只是個剛入伍不到一年,還在雷鳴堡和鷹角城被打得抱頭鼠竄的菜鳥?
「不太對勁。」
眯著眼睛的路易眺望著遠處的山丘,小聲自言自語,被耳尖的亞瑟聽了個正著:
「啥?」
「已經快半小時了,偵察兵…他們還沒回來。」
「偵察兵?」亞瑟楞了一下,努力思考摯友話里的關鍵:
「這個時間很長嗎?」
「你是說他們有可能發現什麼了?」伯納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警惕的下意識握緊腰間刀柄:
「正面的防線是個幌子,艾登公爵已經發現我們的虛實了?!」
路易想了想,然後緩緩搖頭:「我不知道,但那樣的話他應該早就……」
話還沒說完,一個偵察兵就急沖沖的跑了過來,停在伯納德面前單膝跪倒;剛想開口的副司令只得轉過身,接過對方遞來的紙條。
當他轉過身來,平淡的表情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望著突然拉下臉來的副司令兼姐夫,好奇的亞瑟忍不住問道:
「怎麼了?」
面色陰沉的伯納德瞥了眼四周,再三確認沒有其他人注意這邊後,小心翼翼的湊到三人中間,然後「砰!」的一把攥住亞瑟的衣領:
「告訴我,你是在哪兒遇見的克洛維人?」
「這…我當初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告訴我!」
「呃,鹽漬村!」
「能確定嗎?!」
「能!」被有點兒嚇到的亞瑟連連點頭:
「我當時還被騙過一次,回來之後才弄清那地方名字的!」
「他們真的沒有追擊你?」
「真沒有!否則我們根本不可能所有人都活著回來…呃,是幾乎所有人。」
路易上前一步,按住了伯納德攥著亞瑟衣領的拳頭:「發生什麼事了?」
「克洛維人,克洛德·弗朗索瓦的僱傭軍……」伯納德咬牙切齒:
「他們來了!」
……………………
「我們好像已經暴露了。」
望著山下正在修築陣地的帝國騎兵,法比安面色難看道:「暫時好像還沒什麼動作,但應該只是偽裝。」
「大概是要等到援軍抵達,或者我們主動暴露的時候,在道路上直接用騎兵衝垮我們吧?」
「那我們該怎麼辦?!」旁邊一個陸軍上尉滿臉驚恐:
「撤?」
「不行,絕對不行——至少不能是現在!」表情嚴肅的法比安,直接否定了下屬的想法:
「我們只有一個風暴團,連一千人都不到,而且很可能已經暴露了,對面光是前哨部隊就有幾百名騎兵,不好說後面還有沒有帝國遠征軍的主力。」
「在弄清這一切之前冒然撤退,幾乎是在自殺!」
法比安冷冷道。
他原本以為自己沿著勒諾·艾曼努爾給的地圖,輕裝「抄近道」就已經夠快了,無論如何也能趕在帝國遠征軍前抵達登巔塔要塞。
但萬萬沒想到,敵人比他還快。
而且好巧不巧,就搶在一步之遙的位置擋住了他的去路!
帝國遠征軍不是應該在圍攻荒石堡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前往登巔塔的道路上,又為什麼邊境軍團沒有圍攻登巔塔而是在和敵人對峙?
心情沉重的前近衛軍軍官,發現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如果要繼續前進,那麼勢必和帝國遠征軍的前哨部隊爆發衝突;雖然有對面的艾登大公當做外援,但很難說對方究竟能不能第一時間派出援軍,亦或者「謹慎」的不動如山,死守陣地。
可如果撤退…那就等於主動露怯,暴露己方只有一個步兵團,兵力空虛的事實;在來去如風的帝國騎士面前,自己這幫兩條腿的肯定跑不過四條腿的。
萬一後面還有帝國遠征軍的主力,區區不到一千人的風暴團可就要全軍覆沒了!
怎麼辦…究竟該怎麼辦?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既能讓對面不敢輕舉妄動,又可以在不開戰的前提下讓對面艾登大公知曉自己的存在,儘快取得聯…嗯?!
法比安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望著眼前的戰場,望著近在眼前的敵人,望著遠處遙遙相對的「友軍」,望著森林,丘陵,道路……
他…突然想起了鷹角城之戰。
風暴師是怎麼打贏那場戰鬥,無傷開城的來著?
「中校……」旁邊的陸軍上尉看著長官劇烈變化的表情,以為他緊張過度有些情緒失控了:「您要不要下去休息一下,這裡我就可以……」
「不用,我很好。」
再次抬手打斷自己的下屬,擲彈兵團團長帶著他熟悉的微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士兵們,原地駐紮,構築陣地。」
「陣、陣地?!」
「對,馬上開始;哦…你再幫我問問後勤的人,就說之前副司令下令趕製的那批軍旗,還有沒有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