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海面迴蕩,燃燒的瀚土艦隊旗艦在夜幕下升起一簇沖天焰火,宛若照亮世界的「燈塔」,蔚為壯觀。👮🎈 6➈𝐬𝓗u𝐱.ⒸO𝐦 ♘🐟
作為整個艦隊唯一的三桅巡洋艦,她自然擁有最多的火炮和最充足的彈藥儲備;再加上長得都和別人不一樣的「別致」,而得到了炮兵陣地最多的照顧。
瀚土艦隊其實已經崩潰了,無論試圖鎮壓叛亂的帝國士兵還是殊死反抗的卡林迪亞水手,在眼下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下,對逃跑和投降已經沒有任何抗拒心理。
但問題是怎麼逃?
且不說眼下艦隊司令塔希恩和數千軍隊還在岸上,完全不顧岸炮還在繼續火力覆蓋的客觀情況,瘋狂向他們下達還擊指令,帝國士兵們根本無處可逃。
至於水手們也是同樣,卡林迪亞已經亡國了,唯一能供他們停泊修整的卡林迪亞港是帝國人的地盤,根本無處可去。
至於投降…他們都不清楚是誰在打他們,岸邊的炮兵陣地也絲毫沒有要停火的跡象;爆破彈打光了就打實心彈,炮膛過熱就放慢射速,但絕不停下,實在不行再打輪值,反正有五十多門炮呢。
先是旗艦爆炸,緊接著靠近旗艦的兩艘商船被引燃…眼睜睜看著艦船沉沒的艦隊水手們絕望的爬上甲板,在搖搖欲墜的主桅杆上升起了白旗。
最開始只是一艘商船上某個已經瘋了的瞭望手爬上桅杆想逃命,結果把自己掛在了桅杆頂,白色外套變成了「旗幟」;但很快其它艦船紛紛效仿,拼死升起了白旗。
又過了五分鐘,再三確認艦隊已經停止反抗…或者說打光了所有炮彈庫存的聯軍,終於停止了炮擊。
至此,曾經叛變失蹤的「瀚土最強艦隊」一炮未開就放棄了抵抗,宣布投降。
望著火海上升起的白旗,絕望的塔希恩心在滴血。
平心而論,他並不認為自己的戰略部署有任何錯誤,甚至考慮到了這場克洛維人發動的「偷襲」,很可能是一場精心準備殲滅帝國機動兵力的陷阱。
硬要說有什麼錯誤,就是他不應該試圖以小博大,打算只靠自己區區四千人外加艦隊,就試圖殲滅克洛維和瀚土集結起來的聯軍;以至於為了誘騙敵人踏進自己精心準備的艦炮覆蓋陷阱,故意「被偷襲」。
在他看來,整個計劃堪稱完美…即便敵人是自己兩三倍還多,想用優勢兵力打一場殲滅戰,短時間內無法立刻突破自己的陣地。🌷🍧 ➅9s𝔥ᑌ𝐗.Ⓒ𝓸𝕄 🐊♨
而自己要等的,只有太陽…當太陽越出地平線的那一刻,幾十上百門的艦炮,足以將區區幾千人的克洛維僱傭軍,外加瀚土人那隻配和強盜土匪鬥智鬥勇的軍隊一同炸上天。
因為對伊瑟爾精靈王國的扶持和軍售,帝國對夾在中間的「七城同盟」堪稱知根知底;知道他們那「三十萬大軍」究竟都是些什麼貨色;別說火炮了,能不能保證戰時人手一支槍都很困難。
至於克洛維…他們南征的軍團主力在伊瑟爾精靈王國? 更何況還有西線的壓力? 怎麼也不可能還有更多的餘力支援瀚土。
很顯然,帝國還是低估了克洛維面對戰爭? 或者說面對財富時所能爆發出的工業潛力;更低估了瀚土割肉賣血? 也想要建國的決心。
因此塔希恩萬萬沒想到,敵人居然能湊出來這麼多的火炮——甚至有能力將這些火炮集中到一支軍隊的編制下? 以至於能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對艦隊造成實質性的打擊!
「特麼的? 指揮部的那群參謀和軍官們? 不是說瀚土的克洛維只是一支小股部隊嗎——小股部隊,這是小股部隊該有的實力?!」
槍炮轟鳴,殺聲震天的戰場上,站在爛泥坑塹壕里的艦隊司令仰天長嘆? 對後方搜集情報的指揮部破口大罵。
在他面前? 本就被當做「誘餌」,簡陋到一定境界的塹壕,在經歷了最初的炮擊和風暴師反覆衝擊,步步為營的攻勢後,防禦體系已經基本宣告崩潰。
整個戰場宛如一個巨大的泥潭? 不斷令雙方湧入的士兵深陷其中,同時迫使後面的人迅速增援…如此往復? 吞噬著所有人。
當然,某種意義上這也在塔希恩的「計劃」之中——只有讓陣地變成泥潭? 才能死死牽制住克洛維人的攻勢,讓他們無法在艦炮火力覆蓋時無法隱蔽? 把有序後撤變成全線潰散? 摧毀他們的建制。
但因為艦隊投降? 誘餌已經變成了足以讓他們下地獄的致命弱點!
如果他們能在風暴師發起進攻前認真構築陣地,儘可能的完成所有的防禦設施,憑藉地形優勢,四千人是絕對能擋住,甚至擊退風暴師正面進攻的——當然,在艦隊投降後他們也已經沒有了退路,一旦被包圍,遭到全殲或者被迫投降只是時間問題。
此時此刻,深陷泥潭的帝國士兵們已經沒有了退路,甚至連腳下的陣地也在風暴師不間斷的試探、佯攻和穿插中四面漏風。
戰線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因為到處都是敵人,到處都在戰鬥!
儘管已經絕望,但塔希恩仍沒有徹底放棄的打算,依然在頑強的指揮自己手頭僅剩的機動兵力,拼命填補被風暴師撕開的兵線,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並非是因為在艦隊投降後,塔希恩還覺得自己能翻盤;他在賭,或者說不得不賭對面是倉促開戰的,並沒有構築起完整的包圍網。
只要能擊退風暴師的正面進攻爭取到片刻喘息,就還有突圍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軍隊是一種靠「士氣」維持的組織,眼下大多數士兵已經殺紅了眼,並沒有注意到艦隊已經停止抵抗,向克洛維人投降了;一旦自己讓他們冷靜下來,發現情況其實糟糕到了極點……
至於向哪裡突圍,突圍後又該去哪兒…那是活下來之後才該考慮的問題!
靠著手頭還算充裕的兵力,狹窄的戰場以及優秀的騎士軍官團,塔希恩很快就重新拉起兵線,甚至一度擊潰了風暴師的進攻,奪回了被攻占的塹壕——雖然那爛泥坑似的陣地奪回來了也沒多大意義,但至少略微提振了士氣。
就在這時,遠處的地平線上響起了急促而嘹亮的軍號聲。
總攻開始了。
數以千計的圖恩和艾登士兵剛剛急行軍趕到戰場,連休整都沒來得及休整,就馬不停蹄的被卡爾和法比安趕出了營地和塹壕,卸下行囊,抄起步槍朝亂糟糟的戰場撲去。
「神佑瀚土——!!!!」
「殺光帝國狗——!!!!」
「弗朗索瓦萬歲——!!!!」
亂糟糟的喊殺聲,隨聯軍士兵們衝鋒的步伐響徹夜空。
儘管聯軍士兵普遍裝備簡陋——當然是和帝國還有克洛維正規軍相比——除了沒幾發子彈的步槍和折斷了就沒有備用的刺刀,再也沒有多餘的裝備,單兵素質哪怕和「不重視步兵」的帝國相比,也是遠遠不如。
但在這種混亂不堪的戰場上,數量也是一種優勢;哪怕他們戰鬥素養再差,用來填戰線和吸引火力,在風暴師集中兵力穿插時跟在後面擴大突破口,還是很合格的。
面對聯軍士兵瘋狗式的浪潮進攻,原本以為對面只有克洛維人的守軍一時間猝不及防,防線接連被打出好幾個缺口,不得不節節後退。
帝國線列兵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對面頂著排槍齊射,踩著袍澤屍體也要撲上來的敵人,內心浮現出巨大的困惑——這幫克洛維人,怎麼突然就不怕死了?
死咬牙關的塔希恩一邊重整防線,一邊不斷試圖組織反衝鋒;戰局越是不易,他反而越是不敢輕易放棄,龜縮死守。
克洛維人的炮台就在礁石鎮戰場的左右兩翼,如果他們真的放棄進攻…這麼狹窄的戰場,以對方的火力,真的能把自己和區區幾千名士兵統統送上天!
他並不知道就算安森想這麼幹,聯軍也沒有足夠的炮彈讓他揮霍了。
仗著絕對的兵力優勢,配合風暴師縱隊穿插進攻的聯軍士兵們一度,碾壓式的控制了整個外圍防線,將幾千人的帝國守軍統統壓制在小小的礁石鎮內。
但隨著帝國士兵們逐漸從猝不及防中站穩腳,潰敗和建制被打散的連隊被重新集結;儘管仍然在節節後退,但防線卻越來越難以被攻破。
再加上遍地彈坑的「泥潭式塹壕」極大的拖延了後續增援部隊的推進速度,令援軍原本氣勢洶洶的進攻開始變得乏力——「怕死」的風暴師士兵們不敢頂著排槍衝鋒,「耿直」的聯軍士兵找不到能打破的缺口,衝上去也只能用自己的屍體給帝國守軍填戰壕。
仗打到這種地步,帝國線列兵們無需騎士軍官奮不顧身,也能堅定不移的執行命令,迎著震天的喊殺聲開槍還擊,用同樣的悍不畏死回應聯軍的刺刀衝鋒。
即便殺紅了眼的聯軍士兵用袍澤的屍體鋪路,依然無法打開有效的突破口,同時還被帝國一輪輪的反衝鋒死死纏住,既無法向前推進,也不能輕易後退。
但這並不是真的因為他們一個個對帝國和塔希恩赤膽忠心,或者被鼓舞的士氣爆棚;恰恰相反,這是真正意義上的迴光返照。
因為但凡不是個傻子,只要稍微回頭,看一眼身後那亮得刺眼的海面,就會明白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既然是迴光返照,那也就意味著絕對堅持不了多久…連艦隊都投降了,這幫無處可逃的帝國士兵還能自己游回去?這是戰爭又不是復仇,再說了把一幫負隅頑抗的敵人趕盡殺絕,要付出多少代價?
於是在佯攻數次無果後,下定決心的卡爾·貝恩向前線下達了停止進攻的命令,從進攻轉入包圍,打算等對方主動投降。
按照參謀長的想法,只要等圍困到白天,這幫帝國渣滓差不多就該清醒過來,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了。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他們覺得應該更主動一點兒,用更直接的方式「幫助」帝國守軍恢復清醒。
「向艦隊那邊發出信號!」
望著外圍全面失守,已經被壓制到礁石鎮內的帝國守軍,安森扭頭對身後的傑森·弗魯豪夫沉聲道:
「告訴他們投降可以,但條件是立刻向礁石鎮碼頭方向,進行至少持續一分鐘的集火射擊——聽清楚了是碼頭,不是陣地!」
「啊這……」
臨時被委任為傳令官的騎兵中尉目瞪口呆,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這會不會太過……」
「過分?」安森瞥了他一眼。
「不是!」
騎兵中尉渾身一震,立刻否認:「絕對不是!是過於危險了——萬一他們不是對碼頭,而是戰場或者炮兵陣地這邊,或者他們不願意的話該怎麼辦?」
「那就接著打,打到他們聽話為止!」
安森冷冷道:「炮彈還能再打幾輪?」
「最多兩輪,而且我們帶來的十二磅炮彈已經打光了。」咽了咽喉嚨,騎兵中尉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臼炮得話,大概還能再打三輪——不過發射藥還剩不少,所以不算炮彈的話,四輪。」
「……那就先打一輪,警告他們一下;如果他們遲遲不開炮或者試圖違抗,就再打四輪。」
「是!」
得到命令的騎兵中尉不敢在原地停留,立即轉身離去。
十五分鐘後,至投降前一炮未放的「帝國瀚土艦隊」終於緩緩將艦炮從船艙推出了船舷兩側的炮門;礁石鎮的帝國守軍們,聽到了身後海面上傳來的炮聲。
但卻不是向著敵人,而是他們自己。
數十發炮彈從海面上空划過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在礁石鎮碼頭附近升起一朵朵絢麗的火花,再次將這座小小的漁村,變成了燃燒的火海。
聖徒歷一百年八月十三日,凌晨三點三十分,帝國瀚土艦隊宣告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