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像打中什麼了!」
舉著長長的單筒望遠鏡,年輕騎士興奮的看著遠處樹林間的炸點和升起的黑煙,饒有興致的和身旁中年貴族說道;身上鮮紅色的斗篷隨風捲起,露出了腰側的金色軍刀和一支漂亮的長管左輪。💚♝ 6❾𝐒𝓗𝕌x.¢𝕆м 🐙💝
「我說的沒錯吧,把那門騎兵炮帶上是個很正確的決定!」
面對年輕人求表揚似的自誇,面頰有著硬朗線條的中年貴族只是微微苦笑。
「您說的對,但也請別忘了,這門六磅騎兵炮是圖恩大公花了高價才從帝國手裡買到的;用這麼精良的武器偷襲一群走私犯,簡直就和用金鋤頭耕地一樣奢侈。」
「武器只用拿來用才有價值,放在收藏室內的刀劍也只是一堆好看的金幣罷了。」年輕奇兵顯然和中年貴族觀點簡然不同:
「更何況如果沒有實戰檢驗,又如何讓所有人明白它的威力?我現在就愈發覺得路易·貝爾納爵士的言論很有道理,和步槍相比,威力更大,移動和操作更方便的火炮,配合精銳的全副武裝的精銳騎士,迅捷如風的輕騎兵才是未來戰爭的核心!」
「拿著長槍的步兵,充其量就是點綴和填補戰列線的炮灰罷了。」
年輕騎士越說越興奮:「埃納雷斯你就看著吧,等我成為了金石城的主人,我早晚要從帝國進口更多這種輕便的火炮;我還要在城外設立專門的軍工廠,製造我們自己的騎兵炮!」
面對年輕騎士興致勃勃的宣言,被稱為「埃納雷斯」的貴族沒有再繼續辯駁,反而頗有些寵溺的微微頷首:
「當然,萊昂·弗朗索瓦少爺。」
話音落下,二人的注意力重新轉向了樹林中滾滾而起的濃煙;望著那一片死寂般的樹林,中年貴族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困惑。
這份困惑並非僅僅是因為眼前太過安靜,更是因為整個「走私犯事件」都透著股詭異。
首先是居然有人會在嚴冬還未過去的三月,也是晨曦山脈風雪最猛烈的時候橫穿雪山;在貴族有限的記憶中,他還真沒見過這麼不怕死的走私犯。
其次那幾個克洛維人也是很莫名其妙,大概是第一次幹這行,想收買當地的衛兵和村民,出手太闊綽結果被衛兵隊長和村民們當成了肥羊;除了幾個機靈的成功跑掉,剩下的全成了村民的肉票。
村民從他們身上搜出了刺刀、左輪槍和手榴彈;害怕被走私販子們報復,就趕緊把消息上報給了經過的巡邏隊。
在中年貴族眼裡這幫人與其說是走私犯,恐怕多半是僱傭兵和土匪;趁著克洛維同時向帝國和伊瑟爾精靈宣戰,從邊境流竄到了山區附近,想要在這附近建立能邊休整邊劫掠的營地吧?
眉頭緊蹙的中年貴族舉起右手,輕輕朝前一揮;十幾名身披斗篷,穿著各異的胸甲騎兵立刻催動坐騎向周圍散開,從馬鞍上拔出佩刀。♝💙 ❻➈𝓈𝓱u乂.𝕔𝓸𝕞 💲😎
在這些精銳騎兵的身後,數百名服裝駁雜,肩扛步槍的線列兵保持著緊密的縱隊陣型,在長官的喝罵聲中緩緩前進。
「要進攻嗎?」
眼前一亮的萊昂·弗朗索瓦看向中年貴族,笑容比陽光還耀眼:「我可以帶頭衝鋒!」
「……不。」
原本想說「是」得中年貴族看著這個小少爺興奮的模樣,立刻改口道;看著他那立刻失望的表情,又只好再解釋兩句:
「我的意思是不如用火炮繼續開火,讓那些走私犯為了躲避火炮從樹林和丘陵地帶逃出來,這樣才更更好的發揮騎兵的實力。」
「騎炮協同,路易·貝爾納爵士也說過這個!」年輕騎士爽朗的笑道,興奮的立刻扭頭看向那兩門已經架好炮架的輕型火炮,激動的朝炮兵們舉起右手:
「火炮就位,一分鐘速射——放!」
………………
「轟——!!!!」
伴隨著滾滾濃煙和灼燒的參天大樹,接二連三的轟鳴在林間炸響;面色蒼白的士兵在軍官的呵斥聲中撿起武器,整個營地都亂作一團。
「這夥人從哪兒冒出來的?!」
靠在一塊岩石後的安森衝著急匆匆趕過來還卡爾·貝恩問道,手裡還在給手邊的兩桿利奧波德步槍裝彈。
不是說圖恩人民都熱情好客,絕對不會和願意做生意的走私販為敵的嗎?
「派去村鎮上的偵察兵被村民當成肥羊宰了,就把他們供給了路過的巡邏隊——可能是怕被我們報復吧!」
渾身是汗的卡爾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摘下帽子不停地扇著風:
「現在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外面有幾百人圖恩大公的軍隊,我們已經暴露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怎麼辦?」嘴角上揚的安森,「啪!」的一聲鎖死了槍機:
「當然是等打完再說!」
「打完?!」
卡爾瞪大了眼睛,拼命組織著口中的詞彙:「你瘋了吧?!我們眼下可是在圖恩大公的領地上,你這是準備一路殺到鷹角城嗎?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哎,這話聽起來挺耳熟的,你是不是以前也這麼說過啊?」
「別打岔!」
看著「噗嗤!」一聲笑出來的安森,卡爾·貝恩面色鐵青: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怎麼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圖恩大公如果知道我們來了會怎麼想?」收斂了笑容的安森對著卡爾沉聲道:
「克洛維剛剛對伊瑟爾精靈宣戰,七城同盟還沒來得及表態,一支克洛維的前哨軍就出現在了他的領地上——如果你是圖恩大公,你會怎麼想?」
怎麼想…卡爾皺起了眉頭,突然間明白了安森的意思:
「你這不會是打算……」
「我只是覺得有賭一把的價值。🐝👤 ❻❾Şн𝓊χ.匚σ𝓂 🎉🐟」安森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賭贏了的話,這次對伊瑟爾精靈的戰爭我們可就賺大了,再也不用去『配合』誰;運氣要是夠好,獨立成軍也不是不可能。」
「怎麼樣,要不要陪我賭一把?」
稀疏的炮火聲中,卡爾死死地盯著面帶微笑的安森,但很快他就放棄了。
「行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都上了賊船,我現在還能掉頭翻雪山回去不成?!」一臉無奈的卡爾翻了個白眼,從安森手裡搶過步槍:
「要我幹什麼?」
「去找法比安,你們倆帶著兩個步兵團從正面發起進攻——別一口氣全壓上去,不壓到一百米也儘量別開槍。」安森提醒道:
「慢慢將部隊展開,試試看能不能包夾他們。」
「那你呢?」卡爾打量著以及從地上竄起來的安森。
「敵人的隊列中有騎兵,裡面說不定有一兩個值錢的人質。」安森抬手指向樹林西側:
「我帶著風暴團側翼衝出去,看能不能活捉了他們;萬一計劃失敗了,圖恩大公帶著兩萬人來衛教我們——雖然我覺得應該不可能——說不定還能靠這個讓他放我們一條生路。」
任何時候都要由備用方案,這才是判斷一個計劃是否足夠完美的關鍵。
而我的計劃一向很完美…微翹嘴角的安森動作麻利的將步槍背在身後:
「莉莎!」
「安森?!」
聽到呼喚聲的女孩兒眼睛一亮,從隱蔽的爛泥坑裡探出腦袋。
「跟我走,一起去見見這幫熱情好客的圖恩人——順便送他們一點兒克洛維的土特產!」
「好啊!」
興奮的女孩兒從地上一躍而起,背著三桿步槍,腰上掛著一圈手榴彈,依然像布偶貓似的,一蹦一跳跟在安森身後。
這幫瘋子和怪物們啊…卡爾·貝恩忍不住嘆了口氣,對著一片騷亂的營地舉起了滿是淤泥的獨角獸王旗。
………………
「士兵們——前進!」
伴隨著年輕騎士向前揮舞的華麗軍刀,數百名拿著前裝步槍的步兵們被軍官的呼喊聲中被精銳騎兵們驅趕著前進,密密麻麻的隊列向左右展開成數列橫隊,向濃煙滾滾的密林推進。
從帝國高價買來的騎兵炮相當優秀,即便在進行了一分鐘速射後,也沒有像圖恩自造的火炮那樣出現過熱或者炸膛的問題;依然能穩定開火,繼續掩護推進的步兵線。
這樣威力巨大,又能在戰場上快速移動的火炮一旦形成規模,數量和個人力量將不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擁有足夠火炮的一方,將可以在三百乃至五百公尺外決定戰爭的勝負。
即便是帝國引以為傲的騎士和輕騎兵,也只能作為它的點綴罷了。
或許萊昂小少爺說的沒錯,這才是未來戰爭的模樣…中年貴族頗有些感慨的看著那兩門吞吐著火焰和濃煙的鋼鐵怪物,下意識摸了摸馬鞍上的佩刀。
「轟——!!!!」
伴隨著一聲遠處傳來的巨響和濺起的煙塵,兩門騎兵炮打光了最後一發炮彈——顯然,只是出來巡邏的他們根本不可能攜帶太多的彈藥。
但在中年貴族眼中這些已經足夠了,一群僱傭兵和土匪根本不可能在炮擊中堅持多久;崩潰是早晚的事情。
幾乎就在同時,林地的方向立刻傳來了接連不斷的槍響;巡邏隊緊密的線列中不斷有倒霉的士兵被擊中頭部和軀幹,慘叫著趴倒在地。
周圍的士兵顧不得理會倒霉的同伴,就在後排督戰的軍官和精銳騎兵喝罵聲中舉起步槍,朝樹林中影影綽綽的身影開始射擊。
一時間,濃烈的硝煙瀰漫在樹林內外;不要說人影,甚至就連樹木和障礙物都被完全遮掩,完全無法分辨。
「終於開始了!」
年輕騎士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表情,迫不及待的揮舞著軍刀,凌空先前一劈:
「全軍出擊——為了弗朗索瓦的榮耀!」
長嘶的白色駿馬揚起前蹄,載著年輕騎士沖向一片硝煙的戰場,鮮紅色的斗篷迎風起舞。
望著那位小少爺沖向戰場的背影,中年貴族露出些許寵溺的神情。
就在幾天前,他收到了來自鷹角城的消息,克洛維人大軍的先頭部隊總計一萬人即將抵達伊瑟爾與克洛維邊境,正準備向那裡逼近。
而除了這一萬人之外,後面據說至少還有一支兩到三萬人的大軍!
無論克洛維人是否只是在吹噓,亦或者他們真的能一邊頂住帝國的壓力,一邊集結起數萬人的軍團;光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將近萬人投放到邊境,本身就已經足夠恐怖。
一旦鷹角城被圍困,七城同盟加入戰爭也只是時間問題;圖恩大公國必須選擇自己的立場,是維繫與伊瑟爾的盟約還是與克洛維締結新的友誼。
不管是哪一個,戰爭的爆發都已經近在眼前。
在那之前能讓萊昂小少爺稍微經歷一些小規模的實戰,無論如何也是一件好事…催動著坐騎的中年貴族抬起目光,看向遠處硝煙瀰漫的戰場。
隨著精銳騎兵也拿起步槍投入戰鬥,林間瀰漫的硝煙已經遮蔽了大半個戰場;帶著幾名親兵緩緩而行的中年貴族甚至已經看不清巡邏隊的線列了。
不對…中年貴族眯起了眼睛。
不是因為硝煙太過濃烈,而是因為巡邏隊的線列正在……
被削弱?
密集到接連不斷的槍聲中,隊形緊密的巡邏隊幾乎每次槍響都會傳來數聲慘叫;但林間戰場的槍聲卻一點也沒有因為巡邏隊人數的減少而有任何稀疏的跡象。
恰恰相反,那槍聲越來越猛烈,越來越密集,密集到仿佛有上千人在接連不斷的朝著外面開槍一樣。
等等…上千人?
中年貴族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濃烈的煙塵中,影影綽綽的身影排著單薄的橫隊陣線,從樹林中緩緩向外推進;像展開雙翼的雄鷹般,從樹林左右兩翼開始包抄巡邏隊的側面。
密集到如同狂風暴雨的槍聲還在不斷的炸響——不是整齊劃一的齊射,聽起來卻比齊射還要恐怖,就像不曾間斷似的在林間迴蕩。
而在那單薄狹長的線列中,在密集到讓人恐懼的槍聲中,他看見了一面旗幟。
一面血色獨角獸的旗幟,在硝煙中迎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