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硝煙之下

  將內外堡壘分割的塹壕被分成了五個部分,每條塹壕都正好對應一座堡壘和出入口,狹窄的通道也只能確保兩三人可以並排行走,一旦出現擁擠則很容易引起踩踏之類的安全隱患,非常不方便營地里的守軍在陣地之間交換移動。🎉👑 6➈รⓗ𝔲ˣ.CoⓂ 🍬🍓

  不僅如此,由於塹壕實在是過於狹窄,導致內堡的火力也很難威脅到塹壕之內,任何敵人只要進攻到內堡前方,則營地守軍將立刻喪失絕大部分的反制手段,不但炮台處於絕對的射擊死角,就連供應排槍的射擊孔也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可以威脅近前的敵人。

  因而可以說,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這種「反直覺」的設計都稱得上失敗中的失敗,簡直就等於是在告訴守軍「一旦退守內堡就等死吧」的設計。

  儘管這樣,但有著豐富保命和跑路經驗,永遠將士兵死活放在勝利之前的卡爾·貝恩,卻還毅然決然的將自己的營地改造成了這樣,不惜犧牲靈活性,換取另一項十分重要的功能:殺傷力。

  當敵人誤以為他們已經摧毀了軍旗山營地全部防線,勝利近在遲尺而放鬆警惕之後,藏在五條塹壕內的大炮,將展現出「火炮」這種武器理論能夠達到的殺傷上限。

  這種徹底分割了古代和現代的武器徹底扭轉了戰爭的方式,所有的戰術和隊列都在要求軍隊不能保持太過緊密的隊形,隊列的排數也必須減少,連隊與連隊之間的距離也要儘可能的足夠寬,前後隊之間儘可能錯開位置。

  因為如果你不這麼做,下場的慘烈程度將達到空前絕後的高度……

  伴隨著非常有節奏的巨響,一顆顆六磅重的實心彈不斷貫穿著早已擠滿了帝國線列兵身影的塹壕,瞬間被炮彈貫穿胸膛,炸成碎片,擊碎頭顱的士兵們慘叫此起彼伏。

  他們根本無處躲避,甚至於很多人還並不清楚塹壕里到底正在發生什麼,少數察覺到塹壕左右炮口的士兵驚恐的想要發出提醒,但混亂和爆炸和慘叫將理智的聲音抹殺的一乾二淨,甚至外面的人還在不斷試圖擠進來,爭奪「俘虜敵人統帥」的功勞。

  為了將效果達到最大化,卡爾·貝恩在每個堡壘內都安置了一門大炮和三四個手持霰彈槍的士兵,火炮射擊完畢後,霰彈兵就會立刻從炮口兩側的射擊孔「補刀」。

  同時也為了防止敵人提早發現這個反直覺的射擊,內堡里反擊的排槍和炮擊也是一刻不停,劇烈的聲響和嗆人的硝煙,也令外圍的敵人根本無法察覺到真實的戰況。♨🐺 ❻➈ˢℍ𝕦𝕏.ᑕỖᵐ 🍬💋

  一切的籌劃和準備,都是為了在彈藥和火力都較為有限的前提下,將殺傷效果達到極限,真正做到讓敵人傷筋動骨的地步。

  「轟——!

  !

  轟——!

  !

  轟——!

  !

  」

  震顫靈魂的轟鳴在耳畔迴蕩,讓昏迷的騎士突然睜開雙眼,壓在身上的重量讓他喘不過氣來,周圍嗆人的濃煙和灼熱到滾燙的空氣更是讓人煩躁到了極點。

  當短暫的失神被冷靜所取代,眼前的情景險些又讓他失去了理智;那是沸騰的金紅色火焰,正在空氣中熊熊燃燒。

  並不寬敞的狹窄塹壕內已經填滿了伏地的屍體,碎裂的肢體和內臟灑的到處都是,那濃烈到極致的惡臭幾乎令人難以呼吸。

  根本不用抬頭看也能想像的到,最初衝進內堡的士兵們已經全部都倒在了克洛維人的炮口下。

  可儘管如此,後排還是源源不斷的有士兵衝上來,而克洛維人的炮火,也同樣沒有停止;沒錯,這就是克洛維人的歹毒陰謀——將他們引誘到堡壘內側,然後集中殲滅。

  他下意識想要站起身,去告訴後面的援軍這條情報,但壓在身上的屍體讓他動彈不得,同時騎士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生怕引起火炮的注意,讓士兵們的犧牲就這麼白白浪費。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再也不用為這件事情苦惱了。

  「嗯……」

  剛剛推開擋在臉上的屍體手臂,童孔驟縮的騎士死死盯著近在遲尺的堡壘;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突然看到了那個黑洞洞的射擊孔後面,有雙同樣在盯著自己的眼睛。

  下一秒,滾燙到還在冒煙的槍口就從裡面伸了出來,正對著自己的臉。

  短暫的驚愕之後,騎士用力抽動了下喉嚨,用干啞的嗓子喊出了人生的遺言:

  「秩序之環保……」

  ……………………

  「轟——!

  !

  」

  耳畔不斷傳來敵人悽厲的哀嚎和慘叫,站在內堡觀察口位置的卡爾·貝恩本著臉,一動不動的盯著外面慘烈到極點的戰況。💝😎  ✋👽

  在他的身後一雙雙震驚到快要掉出來的眼睛,全部都統統變成了啞巴;這群遊騎兵軍團的軍官和參謀們也算是從軍多年的職業軍人了,一個個也都是自詡經驗豐富,但依然對眼前的畫面聞所未聞。

  「將火炮布置在反斜面和塹壕內側,利用層層工事分割和摧毀敵人的組織力,最終用大炮『清掃』所有闖入營地的敵人……」

  站在後面的參謀喃喃自語,不由自主的放下顫抖不止的望遠鏡:「這、這就是風暴軍團的戰術?」

  「不,這是克洛維人的戰術。」強作鎮定的卡爾·貝恩一臉從容,頭也不回的糾正道:「利用防禦工事牽制和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這是標準的『大陸軍戰術』中最為經典的教條;我也只是充分結合了現實條件和軍旗山的環境,略微做出了一點點調整罷了。」

  話音落下,在場的軍官們頓時恍然大悟;可大概是過于震驚,失神的參謀依然不肯放棄的追問道:「可…我記得安森·巴赫中將難道不是散兵科出身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許多立功的戰鬥也都是長途跋涉的追擊戰和野外遭遇戰,為什麼您還會對大陸軍戰術如此了解?」

  話音剛落,參謀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周圍剛剛還在長吁短嘆,稱讚不已的軍官們頓時莫作不作聲,一個個用看傻子和死人的目光看向自己。

  「呃…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沒關係,這種誤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卡爾扭頭看向交集忙忙想要補救的參謀,隨手從上衣口袋拿出煙盒,強行遞給他一支:

  「很多人都覺得,因為安森·巴赫執政出身散兵科,所以將來的陸軍部肯定會重用出身散兵科的軍官,打壓信奉大陸軍的老兵,這是一種極其錯誤的偏見。」

  「沒錯,他是提拔了很多散兵科出身的軍官,但那是因為過去的散兵軍官常年遭受不公平的對待,陸軍部上層不思進取,豪門軍官壟斷出路,導致只有大陸軍派系的貴族軍官能夠占據高位,現在也不過是扭轉這種現象而已。」

  「將來的克洛維會信奉哪一種軍事理論,這是個十分複雜的問題,但目前而言無論大陸軍,散兵,大炮兵之類的軍事理論,全部都由可取之處,克洛維軍人們應當博採眾家之長,不能拘泥學科之間的不同而歧視不同出身的軍官,更不能因為對另一種理論有偏見,就棄之不用。」

  「真正傷害克洛維陸軍力量的,就是過去那群口口聲聲克洛維陸軍天下無敵,所以根本不需要改變的陸軍部高層!安森·巴赫執政與索菲亞·弗朗茨大人整頓陸軍部,就是為了做到最起碼的公平,讓優秀的軍官上位,無能的庸碌之輩滾下台;而現在陸軍部掌權的各個部門情況,就是如此。」

  「真要說的話,就拿我自己舉例好了。」卡爾突然自嘲的笑了聲:「我是從聖徒歷九十九年開始,就是安森·巴赫的副官了,論跟隨他的時間可以說無人能及。」

  「雖然如今的我已經是上校軍銜,但曾經像是後來加入我們的第四步兵團長利歐,可是已經當上了鷹角城要塞總司令,軍團副司令法比安也成了陸軍部一個部門的部長。」

  「不因為其它,正是因為如今的陸軍部不論出身,只看能力,越高的位置越要才華優秀,經驗豐富才可擔當,因此諸位……」卡爾·貝恩勐地提高了嗓音:

  「接下來的戰鬥請盡情發揮你們的才能,為克洛維,更為了你們自己的前途與未來而戰吧!」

  「是——!

  !

  」

  整齊的吶喊在內堡中迴蕩,激動而興奮的眾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卡爾·貝恩嘴角那十分微妙的抽搐……

  此時營地內的炮聲逐漸停止,透過硝煙,能夠清楚的看到帝國大軍後續的進攻突然出現了中斷,導致前軍在已經突入營地的情況下也不得不選擇了撤退,主動放棄已經「近在眼前」的內堡。

  以剛剛戰鬥的慘烈程度,卡爾不認為這是內堡的秘密已經暴露,大概率山南或者山北兩條道路出現了遊騎兵軍團的援軍,迫使敵人不得不放棄立刻攻下營地的想法,轉而圍點打援。

  雖然不清楚對面的指揮官究竟是誰,但此人的魄力確實也稱得上不同尋常,在至少同時遭遇三面圍攻的情況下依然能選擇最為合理的戰術,以少量兵力牽制已經無法動彈的營地,並以此當做「人質」引誘周圍零散的軍隊不斷發起進攻,再靠優勢兵力逐個殲滅。

  非常合理的戰術,但偏偏他的對手是個絕對不能以常理判斷的傢伙……

  在對方眼中已經淪為「人質」,根本不可能離開軍旗山的「遊騎兵軍團指揮部」,反過來說也可以是將對方死死綁定在了軍旗山下方;除非對方攻上山頭占領高地,否則面對四面八方襲來的「援軍」將毫無地理方面的優勢,只能在完全被軍旗山高地完全看得清清楚楚的情況下排兵布陣。

  只要自己能將情報送出去,那麼山下的帝國大軍就是單方面透明的,所以問題來了:情報能送出去嗎?

  毫無問題,只要等戰鬥一停,山上的硝煙散去,軍旗山營地甚至可以直接用旗語向山南,山北兩條道路的「援軍」發送信號。

  「敵人的進攻已經停止了,再等半小時之後向山下的友軍發信號,告訴他們做好迎戰的準備。」卡爾頭也不回的對身後道:

  「另外告訴他們,對面的帝國大軍至少有兩千人規模的輕騎兵,已經無法確定其位置和動向,很有可能已經快速移動到他們的側翼或者身後伺機偷襲,千萬要做好準備。」

  「是!」

  這邊還在緊鑼密鼓的準備應對接下來的戰鬥,軍旗山的費爾南多軍指揮部內同樣是一片混亂——除了山南大道出現敵人蹤跡之外,山北方向也已經有敵人在向軍旗山方向靠攏,規模也在三千人左右。

  這進一步加深了費爾南多自己的判斷,軍旗山上的營地百分百就是對面某個克洛維軍團的指揮部,而那些零零散散的「雜牌軍」全部都是這支軍團的一部分,或者說名義上負責指揮此次紅月鎮要塞奪還戰的總司令。

  唯一的問題是敵人的行動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而自己這邊軍旗山營地的進攻似乎也出現了問題,前線遲遲沒有送回任何有用的情報,自己這邊還得調集兵力去應戰已經近在眼前的援軍。

  明明兵力比對面還要占優,費爾南多卻出現了一種「似乎被包圍的人是自己」的荒謬錯覺。

  不過他倒是不太擔心軍旗山方向:一來對面其實已經被困在山上了,屬於理論上還有反擊和為山下軍隊提供增援的可能,但實際上是只要下山就會被自己瞬間殲滅,已經是只能稱之為「存在的軍隊」了。

  接下來只要對其圍而不打,將正在圍攻營地的軍隊撤下來從山上兩面夾擊敵人增援即可;除非大本營方向有敵人主力軍趕來,否則自己就能在軍旗山堅守到將援軍統統擊潰為之。

  嗯,費爾南多是這麼打算的——至少一開始是這樣。

  「你說什麼,圍攻營地的軍隊被……」

  「……全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