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鎮,入夜。⑥⑨ⓢⓗⓤⓧ .⃝ⓒⓞⓜ
一輛掛著《克來門斯罐頭廠》的古怪馬車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緩慢行駛,筆直的朝著被民兵們把手的路卡而去。
駕車的狂獵騎士打了個還欠,很是慵懶的瞥了眼護衛在馬車兩側的王家侍衛們——儘管打扮得好像是普通旅客,但那種獨特的走路方式,一看能認出絕對是經驗豐富的士兵或者賞金獵人。
似乎是察覺到了車上投來的目光,對方下意識的將右手放在了武器上,同時投來警惕的目光。
在發現是「自己人」之後,冷哼了聲重新看向前方,順便用衣擺蓋住了腰間的左輪。
什麼玩意兒…扯了扯嘴角的德雷克也扭過頭去,很不滿的抽動著鼻子。
到目前為止計劃進行的很成功:拿著王太后主動「贈送」的一大筆錢,尹恩和卡爾諾成功收買了秋穗鎮的鎮長和民兵指揮官;不僅拿到了離開的安全許可,還從後者那裡得到了擔保,秋穗鎮會派出幾名騎兵護送他們直到下個城鎮,假如路上遇到克洛維城派出的騎兵,或者其他據點的盤查,隨行的民兵會主動替他們說和解圍。
至於具體的數字…德雷克並不清楚,只知道在看見那張輕飄飄的支票時,那個胖到填滿整張椅子的鎮長反反覆覆的擦拭他的小眼鏡,仿佛上面的污垢會產生重影,讓他多看見了好多好多的零。
於是乎尹恩和卡爾諾爵士正作為鎮長的貴賓,在本鎮最奢華的四葉草劇院享受鎮長的特殊款待,並且商討雙方接下來的合作與投資。
嗯,是的,某人到現在都還沒忘記他那個「罐頭商人」的名頭呢。
馬車逐漸靠近路卡,懶散的狂獵騎士終於打起精神,回憶起腦海中某人的告戒:「你只需要把許可交給對面,剩下的事情一個字兒也不要說,出現問題我自有辦法解決。」
自有辦法…什麼辦法,總不能是直接殺出去吧?
很快,路卡旁的民兵注意到了這邊,十幾個拿著武器的身影警惕的朝這邊靠近,為首的人還舉著提燈揮舞兩下:
「停下,現在是宵禁時間,這裡不准通過。」
「我們有鎮長和你們長官的安全許可!」德雷克一邊從懷裡掏出那張紙,一邊停下馬車,臉上很勉強的擠出一抹笑容:
「幾位還請行行好,我們確實有些著急,還麻煩通融通融。」
「安全許可?」
那個士兵微微一怔,眼神很是詫異的打量了下馬車還有周圍的「護衛」們,很不客氣的從德雷克手裡搶走了那張紙。✌👣 69ˢ𝓗Ǘ𝓧.ᶜᗝΜ 💛🍭
從沒把姿態放得這麼低的狂獵騎士咬咬牙,臉上的笑容愈發猙獰。
過了會兒,那人皺著眉頭抬起頭,眼神複雜的看向馬車上的德雷克:「你確定…這是居尹上尉簽發的?」
「啊對對對,是居尹大人,他告訴我們只要拿著這個,隨時都可以走!」德雷克連連點頭,又趕緊笑了笑:「居尹大人還說會派騎兵跟著我們,您看這邊是不是要通知一下?」
「通知?」
民兵突然抬高嗓音,舉起那捲羊皮紙對著他攤開,眼神玩味:「這就是你說的…安全許可?」
德雷克勐地睜大雙眼,羊皮紙上赫然是一封通緝令,而且居然…還是自己的?!
「包圍他們。」提著油燈的民兵一邊後退,一邊朝周圍沉聲道:「這傢伙是秩序之環教會的通緝犯,千萬不能讓他跑了!」
嗯?!
瞬間狂獵騎士就感覺到不僅僅對面的民兵,就連那些克洛維的王家侍衛們也朝自己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該死,尹恩·克來門斯那傢伙到底幹了些什麼?!
德雷克急得一頭亂麻,卻還要竭盡全力克制著情緒和內心的慌亂,試圖穩住情況:「等等,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我們只是做些小生意的普通人,絕對不是什麼通緝犯啊!」
但對面的民兵們顯然是不打算和他廢話的,直接列成兩排,齊刷刷的將槍口對準了馬車和守在周圍的王家侍衛們;後者們也紛紛拔出利刃,右手按住腰間的槍柄,明顯是隨時都準備撲上去的架勢。
很顯然,原以為局勢盡在掌握的狂獵騎士已經被雙方徹底無視了。
車廂內的安妮·赫瑞德同樣覺察到了外面的異常,緊緊摟著熟睡的尼古拉斯·奧斯特利亞,憂心忡忡的盯住被窗簾死死擋住的車外。
緊張的氣氛下,雙方僅隔著不到十步的距離互相對峙;同時路卡方向的民兵們也已經覺察到了這邊的異常,開始有更多的援軍陸陸續續的從光亮處趕過來。
德雷克心底直接涼掉半截…他倒是不擔心自己這些人能不能突破秋穗鎮的封鎖,畢竟別說王家侍衛們,光靠自己想要衝出重圍也並不困難。
問題在於如果真的是硬闖出去,自己這些人的身份徹底暴露,再想要獲取克洛維王太后的信任幾乎就不可能了;要是再把教會的人引來,那他們此前的計劃怕不是徹底告吹,好不容易在安森·巴赫那裡積攢的「信譽」直接清空不說,那個沒良心的混蛋絕對會直接把自己幾個人扔出去,再也沒機會合作。☺💙 ➅9s𝓗υX.cσ𝓶 🍮🍪
就在這時……
「等一下!」
急促的馬蹄聲從街道外響起,眾人幾乎同時齊刷刷的回首望去,只見一名稅吏打扮的中年人帶著幾個騎兵趕到現場,手裡高舉著一封蓋有印戳的信箋。
騎兵們在民兵們的隊列前勐地停下,為首的「稅吏」翻身下馬,急匆匆的跑上來將信箋交給那位提著油燈的民兵:「我這裡有鎮長大人剛剛下達的命令,要你們立刻解除封鎖,放這幾位貴客們的馬車通過!」
「鎮長大人?」
民兵很是詫異的接過信,打開認真看完以後就更詫異了:「居…居然還是真的?!」
「怎麼,你還膽敢懷疑鎮長的命令不成?」稅吏似乎很是生氣:「要不要我再稟報一聲,麻煩鎮長親自過來向你解釋解釋?」
「啊…那、那倒是不必了。」
民兵趕緊搖搖頭:「信是真的,這點不用懷疑。」
德雷克頓時長舒口氣,可他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對方再次提起了那個他最不想被提起的事:「但這些人裡面有教會的通緝犯,必須把這件事告訴鎮長大人!」
一瞬間,狂獵騎士就又感覺到了王家侍衛們那幾乎能殺人的目光。
「哦,關於這件事,我確實有所耳聞。」稅吏的語氣和聲調都讓德雷克感覺聽起來有點兒耳熟:
「那件事好像只是個誤會,有個涉嫌舊神派的殺人犯被教會盯上了,恰好長相與那位德雷克先生有些相似,結果就被以為兩人是同一個人。」
「啊,是這麼回事嗎?」
「確實是這麼回事,我上周不是正好去克洛維城辦事麼,碰巧就聽求真修會的審判官提起了這件事情。」稅吏繼續解釋道:「新的通緝令下周就發出來,那位德雷克先生大概是碰巧拿到了那張舊的,把許可證錯拿成了通緝令。」
「原來是這樣?」
「沒錯。」
稅吏點點頭:「當然為了以防萬一,也是為了解除大家的誤會,鎮長大人請德雷克先生去劇院參加他特地準備的宴會;接下來就由我護送諸位離開秋穗鎮。」
說話的同時他還徑直走向馬車,朝著狂獵騎士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德雷克再次瞪大眼睛——這、這不是若瑟夫嗎?!
他怎麼會在這兒,還和秋穗鎮的民兵混的這麼熟悉?!
狂獵騎士還清楚的記得,自己三人當初靠著這位法比安的叔叔,和教廷勾勾搭搭的無信騎士團叛徒上了聖戰軍團的船,本來還打算從他身上挖出教廷內部的人脈和情報來著,結果剛下船這傢伙就人間蒸發…怎麼跑到秋穗鎮來了?
還有,他是怎麼知道自己這些人在這裡的?
滿腦霧水的德雷克強忍著好奇的衝動,對方那張堆滿笑容的臉頰在他看來是如此的可惡——這傢伙是來截胡的!
可問題是自己偏偏沒辦法拒絕,否則這混蛋要是話鋒一轉,說眼花了自己就是通緝犯可怎麼辦?但要是答應了他,克洛維王太后外加小國王可就要落到若瑟夫的手上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正當他左右為難的時候,一旁始終沉默的王家侍衛突然邁步上前,擋在了若瑟夫前面。
滿臉假笑的若瑟夫顯然清楚對方的身份,趕忙客氣的後退半步:「這位是……」
「抱歉,但德雷克先生恐怕不能和你們一起離開。」王家侍衛冷冷道:
「克來門斯大人專門委任德雷克先生擔任商隊的總負責人,在克來門斯大人回來之前,德雷克先生都是我們唯一管事的負責人;他如果不在了,這個商隊也只能留在秋穗鎮。」
「屆時克來門斯工廠與貴鎮長洽談的生意怕是也要告吹;不僅如此,我們可能還要從貴方那裡拿回投資的前期款項。」
「這……」若瑟夫表情像是有些懵了:「你、你們這麼做,就不怕把事情鬧大嗎?」
「我們是小本經營的生意人,我們當然怕。」
王家侍衛面無表情:「但如果註定要賠,那就不如讓想要我們倒霉人也血本無歸。」
說完,他還回頭瞥了眼德雷克,然後重新退到旁邊不再言語。
這…難道是王太后的意思?搞不清楚情況的狂獵騎士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壯著膽子衝著若瑟夫點點頭:「沒錯,就是這麼回事。」
若瑟夫整個人直接怔在原地:這幫無信騎士團的餘孽到底耍的什麼鬼把戲,讓那位王太后這麼相信他們?
但對方已經表態了,自己這邊怎麼也不能沒有動作,否則怕不是當場就被拆穿…於是若瑟夫輕輕咳嗽一聲,看向身後舉著油燈的民兵:「那個,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對方正背對著自己和某個教士打扮的傢伙聊天,還一副無比嚴肅的模樣。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那個穿著教士長袍的傢伙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穿過民兵們的隊列朝馬車走過來:
「現在情況我都已經了解了,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是克洛維大教堂的特派使者,恰好與本地的民兵指揮官有些交情,聽說這邊有教會的通緝犯才過來看看。」
「嗯,不過就目前來看的情況,似乎好像是弄錯了,是吧兩位?」一邊說,他還一邊露出了無比虔誠的微笑。
這一刻,德雷克與若瑟夫的表情出奇的相似,尷尬的表情僵在臉上,眼睛凸出的快要掉下來:卡林·雅克,怎麼是你這個混蛋?!
但見習教士兼真理會資深成員顯然不打算和這兩人多廢話,煞有其事的認真思考了下之後,給出了他的提議:「既然雙方爭執不下,那依我不如這樣;請德雷克先生去劇場與尹恩·克來門斯大人匯合,再麻煩若瑟夫閣下將事情原委匯報給鎮長大人。」
「至於其他人,就先與我前往本地的教堂稍作等候,無論是怎麼回事,都等明天早上再見分曉,如何?」
不行,絕對不行!
兩人的內心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大喊:等到明天早上,這份抓住王太后和國王的功勞豈不是就要被對方直接截胡了!
關於真理會的消息網和各種渠道有多廣,兩人都是一清二楚的;這混蛋明顯就是打算拖延時間;真要像他說的那樣,怕不是南部軍團連夜從克洛維城殺過來,把秋穗鎮圍個水泄不通,到時候誰也跑不掉!
看著沉默不語的兩人,平靜如水的卡林·雅克心底慌得不行…該死,是誰說王太后身邊已經沒有武裝了,這不是還有十幾個王家侍衛嗎?他們要是強行闖關,我攔還是不攔,我還不想死啊。
…………………………
克洛維城,弗朗茨邸。
路德維希·弗朗茨將酒杯放在餐桌上,杯子裡倒映著他詫異的目光:
「和你說的一模一樣,安妮·赫瑞德…她居然還沒有從秋穗鎮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