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後悔

  話音落下的同時,現場立刻炸開一片喧譁;本就陰沉著臉的路德維希更是緊咬著牙冠,恨不得衝上去一槍斃了這位昔日的戰友。🐳♔ 69𝕤Ĥ𝕌x.𝐜𝓞м 👺♬

  威廉·塞西爾的這番言論算是徹底顛覆了國民議會的性質,或者說違背了路德維希和整個王室的初衷。

  他們所希望的「國民議會」當然就是將這些全國有頭有臉的「體面人物」們聚集起來,給他們點兒特殊優待和榮譽以此籠絡大大小小的地方勢力,再以此將某些對尼古拉斯一世合法性有所懷疑,不肯服從於克洛維城的聲音通通壓制下去。

  但海軍上校的話一說出口,性質就徹底變了:國民議會在尼古拉斯恩準的那一刻起,就擁有了絕對的權力,而這個權力是陛下恩賜於全體人民,再由人民的代表予以執行。

  這聽起來好像是套娃似的言論,各行省的代表們倒是聽的很明白,因為理解起來真的是很容易:國民議會的合法性究竟來源於國王,還是推舉他們的民眾?

  保護著躲在身後的馥蘿拉,安森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掃向威廉·塞西爾;年輕的海軍上校貌似十分的從容不迫,但他不停觀察周圍的眼神足以表明此刻他內心的緊張。

  嗯,明面是打算看情況不妙,考慮該怎麼逃脫白廳街警察們的圍堵和追殺。

  不過這麼一來安森就更好奇了:威廉這是幾乎把自己連帶著整個塞西爾家族都壓了上去;索菲亞到底是許諾了他多大的好處,才讓他肯當眾自爆的?

  台上的路德維希同樣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桉,但執政大人看的要更深一層:自己親愛的妹妹可拿不出這麼成熟完整的理論,排除某個應該沒摻和進來的王家侍衛總長,剩下的答桉就明顯了:

  路德·弗朗茨,克洛維總主教…只有自己那位始終沒露面的父親,才能給對方如此狂妄的資本。

  但無論如何,除非自己想要當場逼反這五千多名代表,以及他們背後的勢力——如果真的有勢力存在的話——否則議會就必須繼續下去。

  「威廉·塞西爾代表拋出了他自己的觀點,這個觀點可以作為後續議會討論的內容之一;也正好以此向在場所有代表們闡明,大家的意見都會得到本屆議會的尊重,所以也請保持秩序和基本的禮貌,不要有任何冒犯之舉。」

  路德維希還是打算擱置爭議,先把氣氛穩定下來:「以陛下與王國的名義,我們容忍不同的意見和想法,但絕不寬縱某些試圖破壞秩序,擾亂議會的卑鄙歹徒!」

  說話的同時,他的目光再次掃過看台上的威廉·塞西爾;後者卻只是聳聳肩,大咧咧的重新坐下。💞💣 ❻❾รH𝔲x.𝒸𝓞M ♠🐟

  會場內此時已經明顯出現了騷動和對立的矛頭:貴族與平民,克洛維城和外省…圍繞著海軍上校剛剛那番「誰是人民」的言論,許多代表已經不再像剛開始那般對台上的「欽定議長」與白廳街警察們那麼畏懼了。

  但路德維希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按照預先制定的計劃推進,他是希望能用冗長的流程和繁瑣的投票,逐步澹化這些人對待某些關鍵問題的情緒。

  他這邊還能沉得住氣,坐在看台最前排的貴族代表們卻已經開始慌了——原本以為是自己作為王室藩籬和人上人,替國王陛下震懾這群不知好歹的鄉下賤民,怎麼他們完全就不害怕,反而還打算直接越過陛下,自作主張呢?!

  「不要慌,保持冷靜。」神態莊嚴的博格納子爵訓斥著周圍那些六神無主的傢伙,眼神中透著看穿事情本相的精明:

  「這群人現在不過是趁勢起鬨罷了,他們才不敢質疑和反對陛下的權威;不要被烏合之眾的聲勢騙了,不過是有那麼一兩個卑鄙小人想要趁機攪亂局勢,火中取栗而已,這種事我見得多了!」

  「那、我們應該……」

  「挺起你們的胸膛,不要讓那些小人以為我們怕了。」博格納厲聲道:「讓小人們看到克洛維的貴族毫無畏懼,就是對他們囂張氣焰最好的打擊。」

  話音落下,周圍的貴族們頓時肅然起敬,紛紛挺起胸膛,儀態仿佛正在被秩序之環和天上的卡洛斯二世陛下注視著那般莊重。

  雖然就算在卡洛斯二世還活著的時候,他們也從未對陛下有過如此的敬意。

  安撫了這群不怎麼靠譜的盟友,滿心憂慮的博格納子爵瞥了眼會場的角落;眼下的局勢其實非常危險,權力欲這種東西就像是高處的水壩,一旦洪水傾斜而下,下游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

  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陛下親自駕臨…憑藉奧斯特利亞王室巨大的威望,絕對再沒有哪個混蛋敢說什麼「權力來自人民,而不是國王」這種混帳話!

  「希望雷納爾大人,能夠順利的將陛下和王太后請到現場來,而且是儘快……」博格納在心底不停地禱告。

  …………………………

  「不行,這絕對不行!」

  奧斯特利亞宮內廷中,安妮·赫瑞德還沒聽完眼前老人的話就毫不猶豫的打斷:「要陛下和那群逆賊站在一起,這太危險了,絕對不可能!」

  「可如果陛下無法駕臨國民議會的話,就無法將局勢向著對王室有利的方向引導。♔💋 ➅9𝐒ĤǗ𝐱.ᑕ𝐨м 💘💥」雷納爾老人耐心的解釋道:

  「現場的外省代表足足有五千多人,貴族代表卻還不到二百,孰重孰輕是一目了然的;而且這不是市民議會,假設國民議會做出了什麼有損王室利益的舉動,請問那又該如何?」

  「有損王室利益?」

  攝政王太后立刻皺起眉頭,血統中與生俱來的敏感讓她立刻抓到了關鍵:「是不是那些所謂的『代表』,在議會上做出什麼僭越的事情了?」

  「我…我可能說不太好。」雷納爾眼神躲閃,故意試圖繞開話題:「身為王室藩籬,陛下的忠臣,能做的也只有竭盡所能,侍奉陛下。」

  「尊敬的雷納爾…大人。」

  安妮·赫瑞德冷冷道,眼神中多出了幾分寒意:「你所效忠的國王的母親,克洛維的攝政王太后在問訊你,不要試圖隱瞞。」

  「陛下……」

  「說。」王太后根本不給他兜圈子的機會,修長的指尖死死摁住王座扶手,泛白且青:「那些『代表』,究竟吵鬧了些什麼?」

  雷納爾老人嘆了口氣,從衣袖裡掏出一封字條遞上;旁邊的侍女接過來,畢恭畢敬的呈到安妮·赫瑞德的面前。

  「這……?!」

  「這還只是一部分。」雷納爾低著頭,故意避開王太后的眼睛:「就在陛下與我交談的同時,國民議會可能還在商討某些更加冒犯王室的論題。」

  「他們怎麼敢?!」

  安妮·赫瑞德勐地起身,震驚加憤怒讓她的聲音變得尖銳而顫抖:「路德維希,白廳街的警察還有那麼多的貴族…他們怎麼能讓這些逆賊如此放縱?!」

  「陛下明明都已經格外開恩,允許他們分享王國的部分權利;這些人怎麼如此的不知好歹,竟然還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

  「人心的貪婪是永無止境的,陛下。」雷納爾壓低了嗓音道:「既然給了他們權力,那麼他們就不會停止索取,直至碰上無法逾越的邊界;而對於克洛維的人民而言,那邊界就是陛下本人。」

  「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只有陛下親臨,才能讓失控的國民議會回歸正軌?」安妮·赫瑞德橫眉冷對:

  「路德維希,還有那些克洛維城的豪門,安森·巴赫…這群自詡是陛下忠臣的傢伙,就對這種情況全然無動於衷?」

  「還有你,雷納爾大人,你不在那個該死的議會現場維護陛下的權威,跑到這裡信誓旦旦的聲稱局勢已經危險到了如果陛下不出面,就有可能無可挽回的地步…不覺得這對於身為克洛維城豪門家主的你,是一種莫大的羞辱嗎?」

  「我只是依照我所看到的事實,如實的向陛下稟告而已。」

  對於王太后的冷嘲熱諷,老人顯得十分平靜:「陛下的權威與尊嚴自有陛下的忠臣們守護,但索要抵擋的應當是陛下的敵人。」

  「可現在的情況是忠於陛下的臣民對形勢造成了誤解,我甚至相信國民議會現場的那些代表們,也都是自認陛下的忠臣;這樣的情況,可不是我們這些忠臣據理力爭就能化解的。」

  老人這麼委婉的一解釋,安妮·赫瑞德的氣倒是消除了不少,居然真的開始認真思考對方的提議了:

  「你真的認為,陛下應該親自參與國民議會?」

  「倒也不需要真的參與其中,那反而有可能削弱陛下的權威。」雷納爾沉聲道:「表態就是申明立場,一旦有了立場就不可能再居於中立調停各方。」

  「陛下可以只是在現場旁聽,不用真的說什麼,只要能讓代表們親眼看到陛下的身影,很多問題都能消匿於無形。」

  哪怕再怎麼腦虎,安妮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好的提議。

  類似的事情不要說在克洛維,就算在帝國歷史上其實也是有過無數的例子:聲勢浩大的叛軍一見到陛下親臨,就立刻作鳥獸散,只剩下三五個用謊言鼓動叛亂的頭目外加少數看不清局勢的愣頭青。

  饒是安妮·赫瑞德再怎麼認為奧斯特利亞王室就是個只有幾百年歷史的暴發戶,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單純比較臣民的忠誠,或許真的能勝過赫瑞德皇室一頭;合法國王親臨民眾之間,他的威嚴足以平息絕大多數的矛盾。

  但這裡其實還有一個「小小」的前提,就是這位國王陛下真的能夠保持威嚴,讓臣民發自內心的產生敬畏臣服之心。

  那尼古拉斯一世,自己的親兒子…他辦的到嗎?

  們心自問的安妮·赫瑞德腦海中立刻浮現起在在王宮城牆上,被請願民眾直接嚇暈過去的小國王的身影,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不行,這絕對不行!」王太后尖叫道:「陛下太重要了,不能出現在那麼危險的地方。」

  「王太后陛下……」雷納爾終於抬起頭來:「如果您真的有所顧慮,其實也可以用王室排場的名義加派現場護衛的人手,情況真的沒有您想像的那麼……」

  「那也不行!」

  安妮·赫瑞德很後悔,非常後悔,自己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這個所謂的國民議會,甚至那個市民議會也不應該同意;這種威脅到王權的東西,就不應該出現!

  「通知陸軍大臣索菲亞·弗朗茨,讓她立刻加派軍隊封鎖現場,如果那些『代表們』有任何不忠的舉動,立刻將所有人逮捕;膽敢反抗者,以謀逆之名就地處決!」

  「陛下……」

  「我已經說完了。」攝政王太后面若冰霜:

  「雷納爾大人,就麻煩您再跑一趟,把這個命令轉達給陸軍大臣,並讓她立刻前來覲見。」

  「……遵命。」

  老人沒有再繼續掙扎,果斷選擇了服從。

  離開內廷的他順著長廊向王宮外走去,卻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一抹倩麗的身影。

  「索菲亞·弗朗茨閣下。」雷納爾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頭:「真巧啊,我正好要找您,宣布攝政王太后命你前來覲見的命令呢。」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恰巧正準備覲見陛下。」少女微微笑著,提起裙邊欠身行禮:「所以…看來您的覲見很成功?」

  「如果您這麼認為的話,就請那麼認為吧。」老人笑了笑:「我只是忠實的履行了一名貴族的義務,並沒有做任何多慮的事情。」

  「哦?」

  少女故意眨眨眼:「多餘的事情…是指什麼啊?」

  「任憑現象。」老人搖搖頭:「反正不會是損害陛下和王室的利益,違背身為忠臣身份的謀逆之舉。」

  「是啊,畢竟我們都是王室的忠臣,所做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到陛下的。」

  兩人微笑著相互點點頭,眼神中儘是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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