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亂槍打死

  濃濃硝煙在戰場上空翻騰,漸漸地安定,飄散。☜✌ 6❾ˢ𝐇Ǘ𝕩.ᑕ𝑜𝐦 ♠♔

  數以千計的克洛維列兵們保持著整齊的隊伍,在軍旗和號令聲中踏進在炮火蹂躪中滿目瘡痍的陣地,拔掉快燒成灰的鳶尾花旗幟,換上了克洛維王國的獨角獸。

  揮舞著馬刀的騎兵們在滿地屍骨中來回遊走,尋找著在地毯式炮擊中還僥倖未死的敵人,順便搜檢一切有可能值錢的戰利品。

  不過這些已經和安森,外加整個第一步兵團沒什麼關係了。

  兩百多人組成三列橫隊的方陣,一千名穿著黑紅色軍裝,荷槍實彈的列兵們,用最標準的空心方陣將他們圍在正中央。

  不安的士兵們目光緊張而又警惕,稍有些動作就會被看押者們怒喝,卻沒有一個動手毆打的。

  不過安森絲毫不懷疑,他們要是敢有一點不配合的地方,這幫「友軍」是絕對不會介意朝自己人開槍的。

  靜靜的炮壘陣地內,氣氛嚴肅且壓抑。

  「擲彈兵團,將軍的精銳。」一旁的卡爾·貝恩倒抽冷氣,蒼白的臉上還是看不到一丁點兒血色:「你說…他特地讓自己的衛隊來看押我們,總不至於還要殺了我們吧?」

  微微蹙眉的安森剛想說什麼,一雙冰冷的目光立刻朝這邊怒目而視。

  「所有人——肅靜!」

  隊列最前排的克洛維軍官冷冷道,面色陰沉的看著卡爾和安森:「不想死就閉嘴,渣滓們,老老實實的等待處置。」

  說完,甚至懶得再多看他們一眼的軍官猛然一跺腳,站得筆挺的身影轉向身後:

  「雷鳴堡第一徵召軍指揮官,路德維希·弗朗茨准將到!」

  急促的馬蹄聲讓安森抬頭望去,陣地內保持著縱列隊形的列兵們忽然想兩側散開,為一隊騎兵讓開道路。

  為首一名穿著黑色將官服的騎士,在身後人的簇擁下向炮壘走來;他年紀不算大,深棕色的捲髮和微微蓄起的鬍鬚,配合深色的軍裝和披在右肩的斗篷,還透著些儒雅。🎉👑 6➈รⓗ𝔲ˣ.CoⓂ 🍬🍓

  只是這一切,都被一雙透著寒意和些許瘋狂的眸子完全破壞了。

  當他出現的瞬間,炮壘內原本就壓抑的氣氛比剛剛更冷了幾分。

  不僅是原本就膽戰心驚的第一步兵團,就連負責看押他們的精銳擲彈兵們,一個個也緊張的紋絲不動。

  在一群戰戰兢兢的傢伙中央,安森甚至有種能聽見所有人心跳的錯覺。

  踏入炮壘的一瞬間,對方突然警覺地抬頭,冰冷的視線迅速鎖定在安森的臉上。

  立刻收回目光的安森面不改色,恍若無事般直視前方。

  「我很好奇。」黑衣騎士冷冷道:

  「清晨五點三十分,也就是敵人發起突襲的十分鐘後,我向全軍每一個步兵團下達命令,在三十分鐘內緊急撤離陣地。」

  「但是你們…第一步兵團的諸位,你們沒有撤退。」

  黑衣騎士背著手,目光隨他的步伐從每一個士兵驚恐的臉上掃過;沉穩而嘹亮的嗓音,準確無誤的傳達到他們戰慄不安的心裡:

  「相反,你們選擇了固守待命,依託炮壘陣地擊退了至少三倍的敵人,挺過了敵人報復性的炮擊——必須承認,你們打得不錯。」

  目光冰冷的黑衣騎士話鋒一轉,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下。

  「所以我很好奇,是誰這麼有勇氣和決心帶領你們堅守陣地?」黑衣騎士停下腳步,看向他們所有人:

  「站出來。」

  話音落下,第一步兵團的士兵們紛紛鬆了口氣。

  望著黑衣騎士緊繃的面色,安森卻感覺到一絲異樣。💥😺 ❻❾ร𝔥Ⓤχ.𝓬𝐨𝕄 ♧☮

  「呃…將軍!情況是這樣的,我們第一列兵團並沒有接到您……」

  「到!」

  同樣有些不安的卡爾·貝恩剛想解釋什麼,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突然打斷他,主動站了出來。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說話的是一個安森從來沒見過的人——肥胖的身材把軍裝撐得緊繃,就快掉光的毛髮下是一張憨厚且毫無殺傷力的臉孔,只剩條縫的眼睛拼命露出堅毅的目光。

  「雷鳴堡第一徵召軍,第一列兵團團長,陸軍中校,威倫·斯莫——堅守陣地,正是在下的命令!」

  胖胖的軍官慷慨激昂,渾身都在抖動著:「是我在撤退時突然意識到,一旦被帝國奪取炮壘將對圍攻造成不可抵消的打擊,於是下令全團原地固守待援,與突襲的敵軍決一死戰!」

  看著這位突然跑出來「搶攻」的團長,安森的表情不是憤怒,而是終於想通問題的豁然開朗。

  那就是為什麼他會對自己的直屬長官毫無印象。

  這和克洛維王國的軍制有很大的關係——王國的軍隊類別極其複雜,但大致可以分成精銳的職業軍團,和其餘所有的雜牌。

  像雷鳴堡第一徵召軍這種名字里都帶著「徵召」的部隊,就是絕對不折不扣的雜牌。

  他們沒有固定兵源更沒有軍餉,而是發給每個軍官一個團的編制和一筆錢去募兵;這筆錢絕對不夠士兵們的軍餉和武器裝備,剩下全都要長官自己填。

  交換條件就是不輕易過問他們的部隊,默許他們在戰時私下劫掠敵國領土,以及遠超正規軍對戰利品的分配權。

  通過這種很「市場」的募兵方式,令不斷開疆拓土的克洛維王國在少量精銳軍團之外,還得到了一支擅於搜刮掃蕩,打仗精打細算,為錢不顧一切的炮灰大軍。

  同時,也就有了像眼前這位一樣虛報編制,更不會打仗,只有在搶軍功和戰利品時才會露面的團長。

  「原來如此。」

  黑衣騎士微微點頭:「威倫·斯莫中校,您很勇敢,值得敬佩。」

  「哪裡哪裡!這都是准將您平日裡對我們訓導的好,在戰場上要……」

  「羅曼!」黑衣騎士冷冷打斷他的話。

  「在!」

  站在他身後的軍官立刻挺起胸膛,右手捶胸。

  「告訴我,軍官戰場抗命,該怎麼懲罰?」

  「亂槍打死!」軍官冷冷道。

  黑衣騎士點點頭,對身後的軍官命令道:「動手吧。」

  「是!」

  什麼?!

  剛剛還在慷慨激昂的威倫·斯莫瞪大眼睛,周圍的士兵們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呆滯的站在原地。

  「噗通!」

  痴肥的身影被兩名擲彈兵粗暴的按倒跪在地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後腦勺。

  「威倫·斯莫中校,我以戰場抗命的罪名,宣判您死刑。」

  面不改色的黑衣騎士從軍官羅曼手中接過一支左輪,對準那還沒反應過來的面龐扣下擊錘:「有遺言的話,現在可以講了。」

  剛剛還鬆口氣,以為沒事的士兵們瞬間渾身一顫,目瞪口呆的盯著像條狗似的被拖在地上的團長。

  「我、我我我我…等、等等!等一下!」滿頭冷汗的威倫死死盯著眼前黑洞洞的槍口,結結巴巴喊道:

  「將軍,我…我保住了陣地啊,將軍!」

  「沒錯,我很感激這一點,你做的很好。」黑衣騎士面無表情,將握槍的右手垂在腿側:

  「但感激是感激,軍法歸軍法——戰場抗命…就是死刑,還有什麼要說的?」

  一臉不敢相信的威倫張大了嘴,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沒了嗎,很好。」黑衣騎士再次舉槍,這次對準了眉心。

  「別、別別別……!!!!」

  驚慌失措的威倫叫嚷道:「有!我還有,有!」

  「有什麼?!」黑衣騎士低吼道。

  「有要說的!」

  「說什麼?!」

  「說…我沒有、我沒有戰場抗命啊!」

  「你沒有?可你的軍隊都在炮壘陣地里!」

  「他們在,我不在啊,我和您一起跑了!」

  「跑了?!」

  「不!是撤退,是轉進!」

  「你扔下部隊,自己跑了?」黑衣騎士冷笑,怒目看向身後:

  「羅曼!軍官丟棄部隊,該怎麼懲罰?」

  「亂槍打死!」

  表情嚴肅的軍官毫不猶豫的答道。

  黑衣騎士點頭,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著抖得像篩糠似的威倫:「威倫·斯莫中校,我以丟棄部隊的罪名,宣判您死刑。」

  「砰——!」

  槍火噴涌,來不及反應的威倫被打穿了腦袋,惶恐,慌亂與難以置信的表情在他的臉上凝固,一頭栽在了面前的坭坑裡。

  收起配槍,緩緩回首的黑衣騎士——路德維希·弗朗茨,用他那雙獨特的,冰冷中透著瘋狂的目光掃向滿臉驚慌的第一列兵團,低沉的嗓音透著儒雅隨和:

  「現在告訴我,那位勇敢帶領你們反擊的人是誰?」

  「自己站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