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後手

  十八點三十三分,徹底攻克內外城區入口的「跳反」叛軍在徹底清剿了外城區還在負隅頑抗的友軍殘部之後,裹挾著接近二十萬名士兵,開始如同洪水般向內城區湧入。¤ (¯´☆✭.¸_)¤ ❻❾𝕤Ħᵘא.ⒸⓄ𝐦 ¤(_¸.✭☆´¯) ¤

  對於今天一天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絕大對數仍舊還飢腸轆轆的士兵們而言仍舊是滿頭霧水,他們真的僅僅是單純服從著軍官們的命令,並且也能從面色蒼白,支支吾吾的長官那裡看出,其實他們知道的也不多。

  但沒辦法,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克洛維更是看重這一點;軍官們組織叛亂自然有主謀的上司承擔責任,士兵戰場抗命那可是能夠被立即處決,亂槍打死的。

  二十多萬人已經餓了大半天,眼冒金星的情況下保持清醒是一件相當奢侈的事情,只能完全隨本能行動,無條件服從長官的命令,要幹什麼就幹什麼,要把槍口瞄準誰就瞄準誰,乾脆放棄思考了。

  更何況變幻過快的局勢別說他們,就連組織了兵變的將軍們也已經開始弄不清楚:一開始只是想要威懾樞密院,換取些討價還價的籌碼,結果誰曾想居然真的成了兵變,國王竟然也遇害了,自己成了勾結舊神派的叛軍,已經覆滅了的陸軍部餘黨,緊接著主動跳反的成了小丑,不肯投降的竟然和平叛的軍隊達成了協議……

  亂,真是太亂了。

  面對臨陣反水,背刺了自己的友軍,被壓制在內城區的六萬叛軍展現除了驚人的韌性和戰鬥力,哪怕喪失了最關鍵的據點,依然步步為營的後退,阻擊外城區對自己的絞殺。

  克洛維城並不算寬闊的街道和複雜的地形為他們爭取了一絲喘息的餘地,雙方的兵力雖然都已經達到五位,甚至六位數,但真正能夠接敵的面積小的可憐,也幾乎沒有動用重型火炮的空間,一兩門六磅炮就能封鎖整個街道,讓進攻方不敢輕易抬頭,一處戰場能夠同時投入的兵力,不超過大半個連隊。

  這種情況下,跳反叛軍方面的人數優勢反而變成了劣勢,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甚至還屬於內城區某個軍團編制下,要向平日裡朝夕相處的戰友扣動扳機,再怎麼樣也會有很大的心理壓力。

  下定決心投誠的兩位將軍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試圖調整軍隊的進攻次序和部署,但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他們的核心大都還在更加靠外的位置,頂在前面的都不是兩個軍團直屬的部隊,而是一個多小時前投誠過來的。

  這些人擠占了前線絕大部分的空間,想要把他們撤下來讓出通道派自己人上,即便願意乖乖服從命令,那恐怕也要先上演一場大潰退才行。【】

  與此同時,內城區已經被前後包夾的叛軍愈戰愈勇,哪怕此刻的他們已經是人人喊打,別說風暴軍團和白廳街警察,連民兵武裝都敢主動向他們進攻,卻依然沒有要繳械投降的跡象。

  他們其實要比外城區的叛軍更清楚,事情到這一步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了王室和樞密院再怎麼寬宏大量,也不會對威脅到奧斯特利亞宮的人留情面;就算立刻繳械投降,等待他們的無非流放的流放,槍斃的槍斃。

  與其憋屈的被人隨意拿捏,還不如死在這裡更痛快,或者說……

  擺出不會主動投降的模樣,換取一個稍微好點兒的結果。

  ……………………

  「……而這,也是安森大人的期望。」

  破爛不堪的咖啡館內,面無血色的小書記官一邊克制著不停哆嗦的身影,一邊面對圍坐在自己旁邊,冷眼相待的將軍們:「諸位都是克洛維王國的柱石,是王國最最重要,也最最稀缺的資源,如果就因為這麼點小小的意外,而永遠喪失為王國效力的機會,那將是完全無法挽回的損失。」

  「秉承著對大家最大的善意,安森大人才專門委託我提醒諸位,千萬不能就這麼輕易投降,變成任人拿捏的魚肉,否則……」

  「小小的意外?」冰冷的話語聲打斷了小書記官,滿臉絡腮鬍的將軍吐了口煙圈:「你的主人…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叫做小小的…意外?」

  「正是,尊敬的保羅·馬肯森中將。」

  小書記官畢恭畢敬的微微頷首,原本還在哆嗦的雙腿逐漸不動了:「歸根結底,今天的事情都是陸軍部的遺毒加上樞密院魯莽推行的政策,還有突如其來的天災相互疊加導致的結果,不能完全怪罪在兵變的軍隊身上。」

  「如果不是突然發生的饑荒,大家也不至於情緒激動喪失理智;如果樞密院在制定政策時稍微保持克制,陸軍也不會想到會是用來對付自己;如果沒有陸軍部長時間的鼓吹,製造焦慮,大家也不會第一時間想到發動兵變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總而言之,我來的目的並非是要在大家之中製造對立和矛盾,而是解決問題。」小書記官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只要大家願意配合,我的主人安森·巴赫准將,就肯定有辦法讓諸位擺脫最壞的結果,爭取不會遭到來自樞密院和王室的清算。😾♛ ❻➈ˢ𝕙𝕌Ⓧ.ᶜ𝐨M ★😾」

  「你的主人安森·巴赫……准將。」

  保羅·馬肯森吐了口煙圈:「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能力替我們爭取?」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現在樞密院那邊掌權的是弗朗茨父子,他安森·巴赫再怎麼賣力,也不過是弗朗茨家族的下屬罷了;真要是平叛不及時,他都自身難保了,還能幫我們逃脫清算?」

  「正是。」小書記官回答的毫不猶豫:「不僅如此,他還能幫助諸位洗清勾結舊神派的污名,避免事後遭到來自秩序之環教會的追討。」

  「憑什麼?!」

  「就憑……」小書記官頓了下,然後義正言辭的看向在場的將軍們:

  「就憑他是我認識的,最最虔誠的秩序之環信徒!」

  鏗鏘有力的話音落下,咖啡館裡瞬間就安靜了。

  待到回音漸漸散去,始終不吭聲的將軍們開始互相面面相覷,只有保羅·馬肯森依舊站在那兒,目不轉睛的盯著小書記官。

  沉默了幾秒後,他突然笑了。

  小書記官也笑了,笑的十分開心。

  保羅笑得也很開心,以至於他忍不住沖後面的衛兵招招手:

  「來人,把這個小傢伙給我拉出去…斃了。」

  兩名衛兵瞬間面色繃緊,握拳的右手重重捶向胸口。

  ………………

  「啪!」

  沒抽完的捲菸掉在了地上,渾然不覺的卡爾·貝恩依舊大大的張著嘴,震驚的看著正趴在炮台邊寫信的安森:「我說,你、你真打算這麼幹?!」

  「否則呢,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安森頭也不抬的回答道:「這六個人已經是克洛維最頂尖的指揮官了,真要讓他們死在這場兵變里,猜猜看誰會是會高興的那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路德維希那邊應該也在想辦法,但他的目標應該是儘可能保住中下層的軍官和士兵,那些個將軍們大概是不會管的;弗朗茨家族在陸軍內的影響力太低了,不大換血的話他一個少將根本站不穩腳跟。」

  「但對我們來說,其實讓這些將軍們活下來才是最佳選擇,如果他們都完蛋了,只有城外的兩個軍團活下來,我們風暴軍團立刻就會變成樞密院的眼中釘;別說是保守派的貴族,就連博格納子爵恐怕也要和我們反目成仇!」

  「道理也其實很簡單,哪怕再怎麼妥協,退讓,樞密院和陸軍部仍然有很多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一旦風暴軍團真的要徹底掌權,不給他們留半點餘地,矛盾衝突根本不可避免。」

  「對其他人或許無所謂,但風暴軍團還沒有強大到可以無視所有人的地步,合作是必要的,那就必須留出妥協的空間,千萬不能讓安妮王后一聲令下,把所有兵變的將軍亂槍打死。」

  安森頭頭是道的解釋著,卻始終沒有說出真正的原因。

  那就是盡最大限度的,不讓小佩里戈爾得逞!

  這個人的目標很簡單,那就是打破平衡,在克洛維內部製造混亂的同時儘可能削弱其戰爭潛力。

  無論是策劃兵變,刺殺國王,甚至包括向自己提供「幫助」,都是在為了這個目的服務的;結果他並不在乎,只要目的達成了就可以,為此上一秒還在傾力相助的棋子,下一秒就能被他徹底拋棄,變成誘餌和棄子。

  安森之所以贊成路德維希策反外城區兩個將軍的計劃,一方面是自己反對也沒用,他百分百還是會這麼做;另一方面就是可以從兩位將軍是否接受提案這一點,判斷小佩里戈爾是否還在採取行動。

  事實證明他果然沒有放棄,那麼安森當然就不客氣了:既然你跑去蠱惑那兩個人,就證明你現在絕對不在內城區,不會影響我拉攏那另外六個將軍。

  甚至…我還能用你的名義和背景,來為我的行動背書。

  …………………………

  「沒錯!我、我有秩序之環教會的擔保和背書的!」

  即將被拽出去亂槍打死的小書記官一邊被向後拖,一邊急切的沖在場所有人大喊道:「我可是聖徒歷九十七年就從修道院成功畢業的教士,是教會直接委派給安森·巴赫大人的書記官,我…我真的沒有撒謊啊!」

  只是兩個衛兵顯然完全聽不懂這些,更不知道從修道院畢業的書記官有多大的含金量,面無表情的執行著命令,拽住他的後衣領和胳膊向門外走去。

  就在這時……

  「等一下!」

  坐靠門的身影突然開口道,冷峻的目光不僅讓衛兵停止了動作,也讓小書記官下意識看向了他的方向。

  「你剛才說,你是聖徒歷九十七年畢業的教士,是麼?」

  「千真萬確!」小書記官趕緊點頭:「不信的話您可以親自去查,尊敬的西奧多·博斯梅爾中將!」

  「哦,你認識我?」

  冷峻的男人顯得有些意外:「有意思,看來你應該是知道我們所有人的名字,我猜對了嗎?」

  「對、對了。」小書記官顯得十分乖巧:「在拜訪之前要知道目標的基本信息,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非常好,你的禮貌讓我相信你是個不會輕易撒謊的好孩子。」

  男人再度點點頭:「那麼好孩子,告訴我你今年幾歲了?」

  「十、十六歲。」

  「十六歲,很好,那麼聖徒歷四十七年的時候你是……」

  「十一歲。」

  「回答的不錯。」

  男人面無表情的回首望向眾人:「十一歲從教會修道院畢業,這是個有禮貌的騙子,拉出去斃了吧。」

  「請、請等一下!」

  小書記官瞬間亡魂大冒,激動地甚至連最起碼的禮貌都不顧及了:「我、我認識修道院的院長,我知道你們應該在不久之前和他見過面,是不是這樣?!」

  「慢著!」

  就在小書記官即將被拖出去的瞬間,咬著菸斗的保羅中將終於喊住了衛兵:「你…認識修道院的院長?」

  「是的!沒錯!千真萬確!」小書記官搗蒜似的點頭:「我們的關係…曾經非常要好,因為我是他剛剛赴任那一年畢業的,而且是超前畢業,也是他破格授予了我畢業資格,到克洛維大教堂來就職!」

  「所以我很了解他的性格和做事方式,你們…如果要兵變又沒有王室的暗中支持,那麼只能是得到了教會方面的默許;但路德·弗朗茨總主教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我們的院長大人!」

  「然後你們再想想,他既然給予了你們默許,就不可能自掘墳墓的坐視你們失敗再把他供出來!所以必然要保住最低的底線,哪怕計劃失敗了也有挽回的餘地。」

  「而我,他最驕傲的畢業生,就承擔了這份使命。」哪怕渾身抖如篩糠,小書記官依然驕傲的抬起了頭:

  「沒錯,我的主人安森·巴赫,就是修道院院長大人在教廷暗中授權下,安插在克洛維的重要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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