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0章 一聲炮響，義律埋城，三元里頂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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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面雖然是黑白，但是接下來的劇情則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並且並不算壓抑。

  繁榮熱鬧的九龍城寨很直接的展現給現場觀眾。

  邱心武堅持又念了兩年學，然後輟學了。不過家裡的日子倒是緩解了不少。

  傍晚一家三口吃了飯。

  母親特意用新買的梳子打扮了一番，背景音樂都愉快了許多，幾隻野貓順著屋脊爬過。

  夜裡，正在半躺在草蓆上的邱心武聽到了動靜，推開了母親的屋門。

  畫面里，凳子倒在地上，盤著頭，穿著那件來港時候的旗袍的母親吊在了房樑上。

  精心打扮過後的屍體晃動。

  繡鞋踢落在地上。

  『14歲，我輟學到裁縫鋪當學徒，老闆看我機靈，給我開了月錢，算是賺上了人生第一份正式的工錢。

  給阿媽買了梳子，給妹妹買了燒鵝。

  那天晚上其樂融融。

  阿媽拿著錢眼淚止不住的流，妹妹吃的滿嘴流油。

  夜裡。

  阿媽上吊自殺了。我和妹妹相依為命。

  一年後，為了生活，我亦介入了社團。』

  這段劇情不拖拉。

  但是不少觀眾則正享受著輕鬆的配樂，在看完一家人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期待後——突然之間就見到了這個事情，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他媽幹嘛自殺啊？？」

  「嗚嗚嗚……還是用他新買的梳子梳的頭。」

  「太慘了吧？生活剛剛有點奔頭……」

  電影中在此期間也旁敲側擊的描寫了那段時間，包括大量人口湧入出現的一些問題。

  這些問題並不特別的強調，但寥寥幾筆，就讓人感覺感同身受。

  黑白畫面確實讓不少觀眾感到彆扭，導致一些人選擇了離場。

  但是劇情的發展，倒也讓不少人留下來繼續觀看這部港島乃至華語電影都難得可貴的一部頗具史詩氣質的黑白電影。

  這在許多影評人眼中。

  確實已經不是單純的梟雄片了。

  這部電影表現出來的格局不只是江湖的砍砍殺殺，而是大時代波瀾變遷下透過一個個視角展現出來的不同方向。

  這樣的描寫在港片中屬於鳳毛麟角的存在。

  港島電影可能會借鑑某個時代一兩個似是而非的『元素』，比如《黃飛鴻》、比如各種奇案電影，皆是如此。

  但如同眼前這樣講述時代變遷的電影方式……前所未聞。在這方面的敘事，其實頗有點《阿甘正傳》的影子。

  電影裡，歷史事件的波瀾畫卷下，每個人物形象都格外的生動。

  替幫會完成了任務，他這位藍燈籠也正式拜入勝和這個字頭，並且開壇大典引他進門。

  《雲宮音》響起，洪門三十六誓一一展現在紅紙上，燒香斬雞頭。

  輝煌氣勢的開山門情節展現給觀眾。

  電影繼續。

  鏡頭再次貫穿而過九龍城寨的一條熱鬧的街道。

  黑白畫面下，

  熱氣的狗肉檔、正打針的診所、幫著量體裁衣的裁縫鋪、人滿為患的涼茶攤、叮叮噹噹的修鞋店、透著玻璃窗正在修面的理髮店。

  一位捂著肚子穿著短褂打著補丁的矯健男生急匆匆而過，腿上淌血，流了一路。

  踉踉蹌蹌的朝著不遠處的雀館奔跑去。

  血液肆無忌憚的流——

  鏡頭一路跟隨。

  昏暗的雀館一樓擺著一張張麻將桌，坐著不同模樣的男男女女，麻將在牌桌上洗牌的聲音嘩啦作響。

  一頂頂微黃的吊燈吊在牌桌上。

  烏煙瘴氣，聲音鼎沸。

  鏡頭越過跟隨端著托盤的女孩順著樓梯往上走，周旋的《永遠的微笑》正輕輕唱響。

  歌聲中，畫外音也越來越清晰。

  「他十歲跟著爸爸媽媽，坐著一條小舢板來的城寨。

  家裡窮的叮噹響得咯。

  爸爸癆病鬼，來這裡不到一年就死翹翹咯。

  媽媽出來做，染了一身病，後來就吊死鬼奔赴黃泉咯。

  不過前幾年那身段呦呦呦……潤的咧。

  每次都要玩得盡興才行！

  你們沒玩過？可惜咯。」

  二樓，幾個湊在一起的社團中人喝著茶聊著天，見到端著托盤的女孩上來，站在兩邊的幾個穿著短褂操著手戴著禮帽的男人點頭致意。

  「交給我吧。」

  禮帽男接過女孩的托盤，轉身朝著裡屋走去。

  鏡頭跟隨推進。

  咚咚咚。

  雅室內。

  窗簾飄動，吊扇唔呀唔呀的轉動。

  吹動了牆上的日曆快速翻頁，一直停到1949年9月18日的頁碼，突然一隻手撕掉其他的頁碼，留在這一頁。

  男人不露臉，擺弄著領帶，走到鏡子前，整理燙好的西裝。

  拉開抽屜，摸出領帶夾——

  卻看到一個小盒子。

  拿起來，猶豫半響打開。

  安靜的擺著一個『東亞共榮』的胸章，鏡子裡逐步透露出梁鎵輝銷售白狐兒臉。

  他隨手把盒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拿起抽屜里另一個盒子打開，拿出一枚印著青天白日造型的徽章，又放了回去。

  與此同時，觀眾都聽到樓下傳來喧鬧聲。男人朝著窗戶走去，鏡頭跟隨。

  透過窗戶凌空俯視拍攝——

  嗙——

  渾身帶血的男生跌跌撞撞摔倒在麻將館門前。頓時間引來周邊人的尖叫聲。

  當有馬仔翻過他身體。

  鏡頭內，滿臉是血的邱心武展露在觀眾面前。

  這段劇情通過電影裡幾個人的對話，觀眾知道他為了完成社團的工作，去參與了小規模非法罷工，因此遭受了港英軍警和資本的打擊，並且被敵對社團給埋伏。

  這段劇情就是表現了港島面臨著民困成工運主因。大量人口湧入港島，港地剎那間人口陡升，消費增加，物品供應來源不穩定。

  隨著解放戰爭向南推移，港島糧副食品和柴炭供應日趨緊峭，物價作螺旋形上升。

  港英政府若干收費亦作調高，工人也要求增加津貼，並且要求談判。

  但是代表英資利益的僱主聯合會斷然宣布決不參加勞資談判。

  在此期間，港英頒布了所謂的《違法罷工與罷雇條例》來限制民運，這算是一場資本與工友之間的對抗。

  與此同時，15間工會代表訪勞工處，傳達了工人兩餐不繼的訊息。

  可是，令人感到遺憾的是勞工處已卸下它溫情脈脈的面紗，置掙扎於凍餒邊緣的工人於不顧，成為殘酷剝削工人的工具。

  這也讓現場觀眾看的沉默不語。

  城中不少屁股不正的富豪也忍不住挪了挪屁股，如坐針氈。

  電影把這種赤裸裸的資本的醜惡嘴臉展現出來，這讓他們如何看待？

  胡震霆感受著身邊的一些人渾身難受的模樣，他都忍不住露出笑。

  活該！！！

  銀幕里，煙霧繚繞的房間，許多工會代表及社團中人聯合在了一起。

  在最早開始的時候，社團的出現其實就是各種碼頭、工人的聯合。

  「法律雖然禁止了罷工，但是不禁止怠工啊。」

  「怠工有多種辦法，電車照開但不售票！」

  「賣大包咯！」

  「關鍵問題在於一定要獲得大多數工友的支持，否則，執行工會決議的工友必將遭到資方的報復！」

  「我建議，採取行動那一天，售票員如常向公司報到，辦理領票手續，但是在開車時把售票袋放在司機旁邊，表示執行工會決議；然後交班後集中到工會，一批一批回廠里，避免資方留難個別工友！」

  為了促使全廠工友同心同德，團結一致。

  工會還把工作落實到每一個個人身上。

  哪一位工友可能會退縮、哪一位工友可以去做他的思想工作。

  有關的工作會議每每通宵達旦，工會負責人做了大量的、艱苦細緻的工作。

  電影裡，工會的領袖的一些建議、做法和那種精神無疑是證明了這是一群很有鬥爭經驗的人們。

  並且通過他們的言行，許多影評人和觀眾也都品出味兒……

  這些人看著坐的位置就挺左！

  那個年代，這麼說吧，沒有他們的幫忙和抗爭，後世那些享受港島資本家福利待遇的人可能根本就沒有那個待遇。

  正如那句話——

  〖我們走後，他們會給你們修學校和醫院，會提高你們的工資，這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也不是因為他們變成了好人，而是因為我們來過！！！〗

  有些內容通過電影裡的報紙、對話給觀眾隱晦的傳達出來。

  同時，許多人都驚愕吳孝祖是真特麼敢拍！！！

  當然，也就是吳孝祖。

  他的身份、地位、影響力都確定了這些不會出現大問題。

  這個時候，反應在遲鈍的人也看出來，這看似是『李莉成』的作品，但是分明就是吳孝祖的作品！

  面臨著港英政府的問題，執行工會決議的工友就決定用這種方式抗議。

  這種抗爭，就像是曾幾何時，羊城人抗擊英國鬼子一樣！

  「一聲炮響，義律埋城，三元里頂住，四方炮台打爛，伍紫恆頂上，六百萬講和，七星旗飄揚，八面埋伏，九九打下，十足勝利————」

  電影中，風急雨綿，鼓點急促。

  幾位赤膊上身繫著布條的漢子輪著鼓槌，醒獅狂舞，陽剛之氣蓬勃。

  蒙太奇手法混插一段幾十年前的黑白影像資料，正是當初留下的一些資料。

  這段劇情就是歷史上1949年聖誕節的電車工人罷工事件引發的問題，這場集體罷工後，港英政府和為代表的的資方並沒有妥協，而是傲慢的決定全部解僱，緊接著又引發了巨大的暴力衝突！

  「拆咗拒！！！」

  鬼佬警司指揮著軍警衝擊了罷工人群，頓時間地動山搖。電影裡混亂一片，哭天喊地！

  旁白出現。

  『是役港英出動了800多名差佬進行暴力鎮壓。

  工會中30多人重傷，70多人輕傷，40多人被拘捕，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羅素街血案！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隨著工會四處奔波。

  仲裁會議開了一個多月，最後決定每人每月增加特別津貼30元。

  後來，被驅逐的陳先生說，港島勞工這30元的特津是電車工人的鮮血和牛奶工人的動員力爭取得來的。

  我當時覺得熱鬧，並且每天都有錢賺，不懂這些。

  後來懂了，卻也再也沒有見到陳先生。』

  銀幕上，羅東扮演的邱心武看著離港前朝著自己揮手的『陳先生』。

  也抬起了手。

  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再回首。

  特寫呈現在銀幕上，單純又迷茫。

  再回過頭的時候，正有工人在拆卸路邊的招牌，只留下1956年的字樣。

  鏡頭一轉，羅東也已然換上了新的形象。

  這一轉場直接過了幾年時間。

  大大們，冤枉啊。不是小人想要斷章，實在是為了想劇情殺死無數腦細胞……感謝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