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當世忠良!青丘塗山氏!
隨著韓紹一聲招呼,接下來的酒宴瞬間重新熱鬧起來。
只是經程元義這一鬧,在熱鬧的表象之下,又潛藏著幾多人心浮動,怕是無人得知。
就好比參加今日這場婚宴,名義上身份最高的幾名神都天使。
不但那些不斷扭動著妖嬈身姿的舞姬,在他們眼中失去了原本的好顏色。
就連這入口甚烈的北地佳釀也沒了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酒宴過半,韓紹從主座起身,故作微醺道。
「孤……不勝酒力,諸位慢飲、慢用。」
說著,順勢招呼李靖等人。
「今日能夠參加孤大婚之喜的諸君,都是孤的貴客。」
「你們替孤照應好諸君,不可失了禮數,更不可怠慢。」
韓紹這一聲『貴客』,若是放到先前,在場有些人還不覺得有什麼。
可眼下一尊天人法身就這麼直挺挺地杵在眼前。
此刻再聽來,竟全都下意識挺直了身子,生出幾分榮耀之感。
「國公太客氣了!」
「是啊!君上無需如此,我等自便就好,萬萬不可讓兩位夫人久等!」
好一陣通情達理的表示理解,一個個又爭先恐後地說著『花開並蒂、桑結連理、早生貴子』之類的喜慶話。
等到李靖等一眾韓紹核心鐵桿起身領命,作恭送態。
韓紹正準備離開,卻見幾名如坐針氈的神都天使匆忙起身。
「君上稍待。」
「我等奉陛下之命,為賀君上大喜而來,眼下差使已經了結,這喜酒也飲了,合該回京復命。」
「這神都路遠,頗費時日,故而不得已提前向君上請辭,還望君上勿要怪罪。」
很難想像代表皇權的朝廷天使,竟有一日會表現得這般謙恭。
韓紹回眸抬眼落在幾人身上,有些不滿道。
「神都再遠,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吧?」
「怎麼?這般急著離開,諸位天使這是嫌孤招呼不周?」
見韓紹這副一言不合就要發飆的模樣,幾名神都天使匆忙之間竟尋不到合適的藉口,不禁額間見汗。
只能訕笑著含糊其辭道。
「君上哪裡的話?非是君上禮數不周,只是我等帝命在身,加之在神都各有司職,實在……實在是拖延不得——」
他們現在急著將黃天道出現在韓紹婚宴之上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知上面,乃至親自稟告陛下。
每拖延上一刻,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要不是來時上面百般叮囑他們,這位燕國公心眼不大、堪稱睚眥必報,再加上剛剛彈指鎮殺一尊天人法身時展現出的實力太過恐怖,他們早在先前就起身請辭了。
畢竟他們拖得,公冶縉那十萬禁軍甲騎卻是拖不了……
那黃天賊道雖然今晚做出來的事情看起來有些沒頭沒腦,但明顯不會無的放矢。
一旦事情真如程元義那黃天賊道所立的賭注那般成真,那結果……簡直不可想像!
不得不說,在眼下這個局面下,能被派出神都的天使幾乎沒有蠢人。
韓紹眯著眼睛打量了他們一陣,隨後傳音道。
「你們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們這個時候回去也已經晚了?」
毫無疑問,當敵人主動向你暴露自身意向和動作的時候,那便代表著他們有絕對的信心,根本不怕你補救、翻盤。
或許這個時候的兗州戰局,公冶縉的十萬禁軍甲騎已成瓮中之鱉。
又或許黃天道根本不會給他們活著回到神都的機會……
對此,幾名神都天使必然也想到了。
「謝君上提醒,只不過我等既食君祿,職責所在——」
見幾名神都天使說這話時神色肅然,頗有幾分義無反顧之意,韓紹稍稍愣神。
明明只是幾個軀體不全的閹人,卻讓韓紹看到了幾分大丈夫意氣。
『倒是跟令狐君有些相像——』
韓紹心中感慨一聲,愛屋及烏之下,擺擺手便道。
「罷了,既然如此,孤便不留你們了。」
「等到了神都見了陛下,可別告孤的刁狀,說孤這個莽夫不通禮數,捨不得招待你們。」
韓紹這話,頓時讓幾名神都天使如蒙大赦。
再聽得他後面那句玩笑話,也是不免莞爾一笑。
「君上乃陛下忠愛之卿,我等怎麼敢告君上的刁狀?」
說著,鄭重其事向著韓紹深深一揖。
「更遑論君上乃大雍忠良,我等雖為閹宦,卻也做不得那陷害忠良的奸吝之事!」
忠良?
呵,這話孤愛聽。
心情大好的韓紹索性衝著虛空私語一聲,隨後對他們道。
「行了,這南歸一路,你們放心走。」
「有孤在,誰為難你們,就是與孤作對!」
說著,一指程元義留下的那具法身軀殼,跋扈肆意道。
「與孤作對,這就是下場!」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韓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隱約掃過席間眾人。
剛剛還算熱鬧的席間,瞬間鴉雀無聲。
有頂尖世族高門子弟儘管已經對韓紹印象大為改觀,可此刻還是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一聲。
『這些軍伍出身的廝殺漢當真是不講究,這好好的大婚之喜竟也是這般殺氣騰騰……』
而這正是韓紹的目的所在,反正今日的婚宴已經被程元義那賊道攪了興致,還不如物盡其用。
總的一句話,在實力沒有呈現出壓倒性之前,欲要讓人敬,先要教人怕!
這就好比任何一個心存理智的人,在面對一個拿刀的神經病時,總會先行畏懼三分。
要臉?
要臉,可成不了事。
溫文爾雅,那是居高臨下才該去考慮的事情。
「對了,回去告訴李瑾一聲,這一次孤大婚他這老狗沒有親至,孤很不高興。」
「回頭讓他記得將厚禮補上,否則……哼哼——」
見韓紹以『老狗』來稱呼李瑾這個中常侍、蘭台閣閣主,幾名天使到了嘴邊的感激,頓時化作苦笑。
一時間全都沒敢作聲。
因為他們算是聽出來,韓紹看似在罵李中常,可實際上也是嫌他們身份不夠。
『這是感覺自己被輕視了,在向陛下表達不滿啊……』
跋扈、膽大至斯,他們又怎敢接話?
只是他們豈不知這其實又是韓某人的故意為之。
他就是讓太康帝看到他的膨脹,然後在用他的時候,心中生出幾分防備和猶豫。
以免接下來公冶縉那十萬禁軍甲騎盡喪後,下意識就將他提溜出來填公冶縉留下的大坑。
只不過這其中的分寸,韓紹拿捏得很好。
不止在場席間沒人回味過來,幾名神都天使同樣沒看出來。
所以在離開燕國公府後,他們忍不住頗為遺憾地嘆息道。
「哎,燕國公這人確為當世忠良,可惜這性情……」
前面橫掃草原也就算了,畢竟他們沒有親眼所見。
可今晚面對黃天道的拉攏,韓紹的舉動他們卻是真正見到了。
只是……這恃功自傲,自古便是為臣者的取死之道啊!
現在陛下正值壯年,又是用人之際,這時候還好說。
『等到將來……』
有歷代史書故事作為對照,幾名神都天使心中難免有些唏噓。
但他們也沒有繼續深想。
畢竟將來只是將來,若是眼下都渡不過去,想再多也沒用。
就好比公冶縉的那十萬禁軍甲騎……
「走吧,但願一切還來得及——」
……
大婚酒宴依舊在繼續。
幾名神都天使身份特殊,他們能提前離席,卻不代表其他人能走。
所以哪怕隨著韓紹這個主人的離去,這場酒宴已經少了大半滋味,也沒人敢於真的去觸這個霉頭。
不管情不情願也得耐著性子將這場婚宴的熱鬧與喜慶,繼續演下去。
畢竟他們也聽說了,這位燕國公的心眼據說真的不大。
而對於這種不知道從哪個狗東西嘴裡傳出來的抹黑與污衊,韓紹當然是不可能承認的。
「對了,老固——」
「替孤看看今日孤的婚宴有誰沒來,替孤記一下。」
「回頭奔喪的時候,替孤送上一份厚禮。」
中行固嘴角微抽,躬身應喏。
一路往內宅主院而去的韓紹,想了想之後,又對虛空吩咐道。
「待將天使護送安全後,不用急著回來。」
「替孤去跑一趟兗州——」
韓紹幾經猶豫,還是決定看看能不能保那公冶縉一命。
雖然說起來有些不中聽、甚至有些殘酷,但韓紹也不得不承認,這世上能夠主導大勢運轉的並不是占大多數的芸芸眾生,而是那些真正的人中龍鳳。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如今他看似已經起勢,可實際上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全都是草台班子。
之前北伐草原那一戰之所以打得那麼順利,主要還是因為公孫度給他留下了一整套鎮遼軍體系。
就算韓紹有疏漏,那些鎮遼老將也能替他堵上。
而李靖各方面天賦確實不錯,卻因為出身的緣故被限制了眼界與成長,想要真正獨當一面,至少在短時間內還是差了一些。
除非他韓紹捨得拿麾下兒郎的性命,給他充當成長的養料——
名將?
手底下的人死的多了,再保證自己不死,只要天賦不差,基本都有個差不離……
公冶縉這小半年的軌跡、戰績,韓紹仔細觀摩過,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要是就這麼死了,屬實有些可惜了。
虛空中的聲音聽到韓紹這聲吩咐,明顯有些猶疑。
「君上,非是老夫不盡心。」
「只是黃天道那三位老道頗有些手段,老夫獨木難支,只怕會誤了君上的大事……」
怕了,就是怕了。
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韓紹心中失笑,卻也能夠理解。
畢竟若不是畏懼他黃天道的大勢裹挾,他青丘塗山氏又怎麼會捨得那番從遠古傳承至今的族地祖業,又怎麼會捨得讓塗山妃璇這個八境天妖屈身為妾?
「放心,孤是通人情的,又怎會刻意為難老祖?」
「老祖只需見機行事,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拋開感情眷顧不談,這世上大多數事情都只不過利益衡量。
與公冶縉相比,一整個青丘塗山氏終究是分量更重。
韓紹數學再差,這點加減乘除還是能算得明白的。
說著,見對方依舊沒有直接接話,韓紹頗為無奈道。
「老祖啊,如今妃璇已經入孤門中,咱們可是一家人啊。」
東子都說了,跟我一起奮鬥的都是兄弟。
反之,你就不配做我兄弟。
同理。
現在孤承認與你青丘塗山是一家人,你竟然推三阻四,還想不想跟孤做家人了?
塗山老祖沉默了一瞬,而後頗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嘆息道。
「罷了,罷了,君上之命,老夫從了便是。」
很顯然,老狐狸精聰明得很,腦子稍稍轉轉,便聽懂韓紹的意思。
韓紹聞言,道。
「會不會太過為難老祖?」
搞得跟孤逼你一樣。
別忘了,這是孤給你機會!
你這老登懂不懂『機會』二字的含金量?
塗山老祖聞言,明顯梗了一下,片刻之後終是道。
「不為難,皆是老夫心甘情願。」
說完,不等韓紹再次說話,便趕忙道。
「君上等老夫消息便是。」
「只要黃天三賊道不一起出手,老夫保下一人性命,問題不大。」
準確的說是大賢良師張顯那老雜毛不出手。
那賊道也不知哪來的造化,甫一成就九境太乙便強得可怕,饒是塗山老祖這等成道已經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在他面前竟也只能退避三舍。
嗯,當然真要論的話,張顯那老雜毛再是逆天,跟眼下這姓韓的相比似乎還差了一些。
先前這小子公孫度護道之時展現出來的恐怖戰力,他也在暗中見了。
五尊太乙法身,雖比不上一尊真正的九境太乙,但在塗山老祖看來,確實已經能夠與這世上大多數太乙境比肩了。
至少也能五五開。
而更關鍵的是他如今不過天人之境,一旦等到來日他問道太乙,捕捉到那一道天地本源,屆時又該如何可怕?
『真不知道跟這小子相比,誰才是真正妖孽……』
青丘老狐狸精塗山老祖已經不敢再細想下去了,暗自嘀咕一聲,便徹底消失在虛空之中。
「跑這麼快作甚?」
韓紹有些無語,他還準備用隔壁世界的企業文化給他上上課呢,卻不曾想對方覺悟如此之低。
化外野妖,不通教化!
心中如此評價一句,韓紹還想說什麼,卻見一路隨行的中行固竟遠遠地落在了自己身後。
「你躲這麼遠做什麼?」
面對韓紹的喝問,中行固有些尷尬地訕笑一聲。
「君上,到了。」
「老奴在這裡守著便是。」
韓紹聞言一愣。
這就到了?
孤怎麼感覺這才走了一會兒?
站在曲徑連廊盡頭的韓紹,看著自己左右兩側通向東西兩座主院的路途,直感覺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當初那片生死抉擇的草原戰場。
往北,是烏丸腹心,九死一生。
往南,亦是生死難料。
「老固啊,你說孤現在該先去哪邊?」
面對韓紹拋出的這個問題,中行固面色一變,惶急道。
「君上!老奴對你忠心耿耿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