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父親】!禁軍十萬一朝喪!
公孫峙在公孫度面前,擺了一輩子的父親威風。
如今公孫度後來者居上,合道天人。
這威風自是擺不成了。
落差太大,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所以當那混帳一身天人氣息龍行虎步,笑著向老父親道喜的時候,原本還為這混帳憂心不已的公孫峙頓時有些崩不住了。
『這逆子!他這是跟他老子炫耀?就不能收斂一下氣息嗎?』
如果說七境真仙的氣息浩如滄海的話,那八境天人便是已經沾上一分天意。
天威如獄!
作為一方秘境小世界的主宰,天威自成。
在一尊八境天人面前,公孫峙這個『小小』七境甚至連呼吸都算艱難。
不出意外地出了個大醜。
惱羞成怒之下,這座曾經任由他作威作福的鎮遼將軍府,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黑著一張老臉便跑了。
……
「紹啊,你說老夫這輩子容易嗎?」
酒不醉人,人自醉。
幾杯濁酒下肚,公孫峙話似乎有些多。
除開剛開始抱怨了幾句韓紹沒良心,只知討好自家岳父,不知有他這個老祖父。
說什麼,自己這祖父到底是隔了輩,沒有岳父親。
又說什麼『明明是我先來的』這類惹人誤會的話。
引得韓紹趕忙打住,一番賠罪外加言語忽悠,總算將他安撫下來。
只是公孫峙卻依舊沒有放過他,隨後便拉著他絮絮叨叨地說起了過往。
「你那岳父……母親走得早,嗝——就是你老祖母……」
「是老夫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著你岳父長大。」
公孫峙打了個酒嗝,甚至做了幾個把屎把尿的動作。
畫面感太強,實在是令人有些不忍直視。
「這麼多年來,老夫是替你那混帳岳父可謂是操碎了心啊!」
韓紹替他添酒,一邊點頭附和,一邊寬慰道。
「祖父的辛勞,紹那岳父定是知道的。」
公孫峙聞言,一臉憤懣。
「知道?他知道個屁!」
說著,便將公孫度年輕的時候,闖了多少禍,自己給他擦了多少屁股,全都抖落了個乾淨。
聽得韓紹大開眼界,連帶著自己那老岳父的形象也越發立體起來。
心中感覺有些好笑的同時,卻見剛剛還在惱怒抱怨的公孫峙,說著說著,神色便悵然起來。
「想當初啊,他才這麼點大。」
「好像就一眨眼的工夫,就比我這個父親高了。」
「再一轉眼,又已經能夠自己提槍上馬了……」
公孫峙手中比劃著名,失神的眼中儘是回憶,而後忽然笑了。
「老夫就這麼看著他,縱馬騁北疆、下江南,看他抱得美人歸。」
「老夫替他高興!」
「再看他一點一點建起這鎮遼城,讓所有人心甘情願地稱他一聲『大將軍』,老夫更是臉上有光。」
說到這裡,公孫峙神色感慨且認真地看著韓紹。
「其實你那混帳岳父,不差的。」
縱觀天下,同輩人傑,能夠與公孫度不說沒有一人,卻也屈指可數。
「可正因為他不差,老夫才不放心啊!」
「怕他恃才傲物,怕他被人算計,怕他馬失前蹄……」
「所以老夫才一直打壓他、責罵他,將他生生困在幽州鎮遼這一隅之地,好讓知道知道敬畏,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讓他不至於心比天高,總想做出一番什麼大丈夫驚世偉業。」
公孫峙見識過當年兵家輝煌的一面。
當年那麼多兵家才俊、英傑,鎮壓天下,何等不可一世?
可他們都死了,一個個都死了!
他怕了。
所以只想讓自己這獨子好好活著,哪怕窩囊、憋屈一些,哪怕因此蹉跎大好年華、浪費這一身卓越天資。
他……沒錯,對吧?
望著公孫峙投來問詢的目光,韓紹一時沉默,片刻之後,點頭道。
「祖父用心良苦,岳父必然能夠體諒。」
此刻,他終於反應過來,公孫峙跑來抱怨自己將那天人道基給公孫度的原因是什麼。
不是他自己想要成道,也不是他真的妒忌公孫度。
只是如今天下亂象頻現,一場席捲天下的生死浩劫隨時便會降臨。
這個時候越是萬眾矚目,來日危險便會憑添幾分。
又或者說如果非要因此成為眾矢之的,他寧願是他這個做父親的。
老實說,韓紹活了兩世,愛子憐子的人也算是見過不少。
但如公孫峙這般的,還真是少見。
這麼一想,韓紹一時還真不知道是該對自己那老岳父心生羨慕,還是該報以憐憫。
父母之愛子,有時也是沉重的枷鎖。
可偏偏你反抗不了,甚至連掙扎也是一種罪過。
讓你心中感動的同時,更多則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窒息。
所以在遲疑了一陣後,韓紹輕笑一聲,隨後又道。
「現在岳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距離這人間絕巔只差一步,祖父應是可以放心了吧?」
公孫峙聞言,目光直視著韓紹良久,而後道。
「你這是在勸老夫放手?」
韓紹忙道不敢。
公孫峙對此不置可否,忽然嘆息一聲。
「罷了,罷了,老夫老了,也管不了你們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自己這一子、一孫婿都是庸碌享樂之輩。
可他們不是,甚至一代更比一代出眾。
他公孫峙要是再想著如何壓制他們,讓他們安分守己,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更何況如今的他,又如何能夠再有能力壓制他們?
公孫峙神色黯淡,頗有些意興闌珊的無力。
韓紹見狀,本想著出言安慰兩句,卻被放下酒盞的公孫峙擺手打斷。
「你們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能夠破境登仙的,又誰會真的昏聵無智?
儘管韓紹的某些想法,公孫度從未跟他說過,但公孫峙作為彼此最親近的存在,只要循著某些行為動作的蛛絲馬跡,總能看出幾分端倪。
「以後有些事情就不要在老夫面前藏著掖著了,若是有用得著祖父我的,趁著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彈,不用跟祖父客氣,儘管差使便是。」
公孫峙面上的真心實意,說出來的話也符合他一直以來替兒孫當牛做馬的本性。
韓紹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公孫峙卻已經起身,目光落在韓紹身上一瞬,又望向這處破落院子外,笑著嘆息道。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老夫這一脈能有你們一對翁婿,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不管結果怎樣,老夫都會以你們為榮。」
說完,也不等韓紹應聲,身形一虛便已經消失在這小院新修的涼亭之中。
「祖父是個好祖父。」
韓紹感慨道。
徐徐現出身形的公孫度神色複雜,有些失神。
「也是個好父親。」
年輕的過往拋開不談,他這一生幾乎將全部骨血都盡付在了公孫度身上。
韓紹聞言,眼神有些古怪。
「那為何……岳父回來之後,就給了祖父一個下馬威?」
什麼剛剛突破,無法收斂氣息,就不用拿出來糊弄人了。
見韓紹戳破自己老底,公孫度有些心虛,又有些氣惱。
『這混帳就不能給為父幾分顏面?』
他不過是被壓抑得久了,小小叛逆了一下。
除此之外,當時他夫人也在場,總不能又讓老父親劈頭蓋臉的訓斥一頓吧?
稍稍給老父親一點『逆子』震撼,保全自己的顏面,又有什麼不對?
狠狠瞪了韓紹一眼,公孫度沒好氣地岔開話題,道。
「你岳母讓你過去用飯,讓我招呼你一聲。」
正眼神戲謔地望著公孫度的韓紹,神色一滯,隨後微微泛苦。
「能不能不去?」
倒不是他那出身江南趙氏高門的岳母不待見他這個昔日卑微小卒。
相反,正應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老話,韓紹那位兼顧了江南女子溫婉與高門貴氣的岳母待他極好。
只是……有些熱情過頭了。
更別說自己那岳母能讓公孫度一輩子只守著她一人,又豈是簡單人物?
綿里藏針,道行精深,饒是韓紹這等人物也有些疲於招架。
所以在將軍府用過幾次飯後,他是能躲就躲,除非躲不過。
就像是此刻,公孫度淡淡回道。
「不去?你說呢?」
說著,瞥了一眼韓紹的苦瓜臉,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快意。
讓你小子嘚瑟!
老夫那夫人……老夫都怕。
你小子難道還能強過老夫?
……
就這樣,韓紹硬著頭皮在將軍府後宅享受著岳母的熱情款待。
小心翼翼地避開岳母的言語機鋒,順便還要曲意奉承。
一場宴席下來,消耗的心神,甚至比他對陣五尊太乙法身時,還要多上三分。
「岳父這麼多年,當真不容易啊。」
等到公孫夫人退入內苑,韓紹情真意切地感慨道。
公孫度剛想認同點頭,可看著韓紹眼中的憐憫,頓時面生羞惱。
「胡言亂語什麼!有你岳母替我操持家業,為父諸事順遂,如何稱得上不容易?」
死鴨子嘴硬。
韓紹懶得揭穿,順勢點頭道。
「啊,對對對,岳父所言甚是。」
雙重肯定,表示否定。
公孫度麵皮抽動,忽然感覺韓紹這女婿面目可憎起來。
正要發作,可惜韓紹沒有給他發作的機會。
轉而便說起正事。
「神都那邊傳來消息,神策、天策合甲騎十萬,已經出京了。」
「此事,岳父怎麼看?」
一口悶氣堵在心口的公孫度,總算體會到公孫峙面對自己的感受。
努力平復了一番心情,垂目沉吟。
「你是說,此戰勝負?」
勝負?
韓紹搖頭。
「岳父覺得這些神都禁軍戰力如何?」
神都禁軍,身處天下腹心,戍衛京畿。
若非至強精銳,又怎麼可能肩負此重任?
韓紹本來也不會問出這樣明知故問的問題,可那些幾次隨天使而來的禁軍,都讓韓紹有些失望。
感覺有些名不副其實。
果然聽聞韓紹這話的公孫度,輕嘆一聲。
「神都禁軍,早已不是當初的禁軍了。」
一場場神都血戰的消耗,一次次權勢爭鬥的肢解、分化,再強行拼接。
如今的神都禁軍,形還在,神、卻早就已經死了。
可笑那些高居廟堂的朱紫重臣,甚至就連太康帝,怕是到現在都只以為軍中武人,只要修為強大就可以橫掃四方。
若真是這樣,還要他們兵家做什麼?
公孫度嘴角泛起一抹嘲諷,隨後似是又想起了什麼,問道。
「你可知此次太康讓誰統兵?」
韓紹沒有遲疑,直接道。
「公冶縉,此人岳父可識得?」
公冶與公孫只差一字,實際上也頗有淵源。
二者皆出自上古姬姓,算是同出一源。
只是與遼東公孫不同,公冶一族卻是儒門世族。
「儒將麼?」
公孫度嗤笑一聲,似是頗為不屑,但拋開立場不談,他還是頗為公允地道。
「這公冶縉修為不弱,早年便已經合道天人,又兼修陣法、術數一道,讓他統兵倒也合適。」
說到底,隨著兵家幾乎全都被清掃出神都,如今還留朝中的不過小貓兩三隻,無論是修為還是能力,都不足以執掌如此規模的龐大軍隊。
這才有了這些所謂的『儒將』『智將』的用武之地。
韓紹想聽的,就是公孫度的這聲評價。
至於其他的,神都那邊傳回來的消息很是詳細,至少在明面上沒有什麼遺漏。
只是韓紹隨後便在公孫度意外的眼神中,搖頭惋惜道。
「那倒是可惜了一個人才。」
公孫度不出意外地聞言一愣,隨後漸漸瞪大了雙眼。
「吾婿的意思是?」
「此戰……必敗?」
韓紹沒有隱瞞自己的猜想,直接點頭道。
「現在就看這十萬禁軍,最後能活幾何了。」
公孫度神色震驚,花費了幾瞬平緩了心神後,才遲疑道。
「那些黃天賊道……當真強到這般地步?」
首亂天下者,必為賊。
古今皆然。
而面對自己這老岳父的疑問,韓紹則輕笑答道。
「黃天道強不強,且先不論。」
「紹只是覺得此戰的勝負,不在戰場之上,而在戰場之外。」
「若那公冶縉是庸才膿包,或許那十萬禁軍還能撐得久上一些,可若是一路勢如破竹,只怕他公冶縉死期將至。」
韓紹這話,公孫度沒能全部聽懂。
為何那公冶縉是個廢材,反倒是好事?
韓紹見狀,也不解釋,輕嘆一聲道。
「岳父若是不信,咱們就在城中坐觀便是。」
「最遲年中,應該就會有結果了。」
公孫度聞言,很是怔愣了一陣,最後才勉強反應過來,驚疑不定道。
「他們真有這麼大的膽子?」
那可是神都禁軍!
朝廷最後的臉面!
他們焉有膽量……坑而殺之!?
……
實際上,就在韓紹與公孫度飯後閒談之際。
神策、天策兩支神都禁軍中的精銳,已經披著赤金甲冑昂揚出京有些日子了。
正月十七,上元剛過。
原中樞郎將公冶縉假持節加領蕩寇將軍、統領十萬禁軍甲騎,奉帝命征討禍亂八州之地的黃天逆賊。
臨行前,不但神都百姓夾道相送,就連許久不曾出得南宮的太康帝也乘坐帝輦出城十里。
如此恩榮,十萬禁軍將士旌旗招展,戰意滔天。
誓要為陛下誅殺逆賊,滌盪寰宇,還天下萬民一個朗朗乾坤。
作為此戰將主的公冶縉更是銘感五內,於帝輦前叩謝君恩。
「區區螻蟻草芥假借黃天之名生此禍亂,臣身負皇恩,必一戰盪而平之。」
「陛下於京畿坐等臣捷報便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