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奴僕與貴種!睚眥噬龍!

  第351章 奴僕與貴種!睚眥噬龍!

  冠軍城。

  以涿郡陳氏為首的世族高門子弟以及私兵、家奴僕從,已經披甲上城。

  沒有出乎任何人的預料,這些實力看似遠超普通士卒的膏腴子弟甫一上陣,便被攻上城頭的蠻族殺懵了。

  望著那一張張面色兇惡、猙獰的恐怖面容,很多人甚至忘了揮舞手中的兵刃。

  以至於某些號稱天驕的高門子弟,尚未發揮出半分自身苦練多年的修為,便被宛如凶狼一般撲殺而來的蠻族士卒沿著甲冑的縫隙,將手中的彎刀遞入了胸膛。

  彎刀抽出,鮮血捂不住地狂涌。

  氣血、真氣、真元,也隨之一瀉千里。

  等到劇痛襲來、眼前的世界急速昏暗、模糊時,這具身體的主人似乎才意識到……

  『我這就……要死了?』

  面對這樣荒唐到近乎滑稽的結果,身形伴隨著甲冑重重栽倒的那高門子弟,有些無法接受。

  明明上陣之前,他還信誓旦旦地跟身邊族人保證,此番上陣他必當陣前逞凶、誅盡蠻狗!

  明明以他的實力,剛剛那簡單到極點的一刀,他隨手就能擋下。

  明明……

  只可惜這是戰場!

  一息生、一息死!

  沒有那麼多『明明』,更沒有絲毫後悔、並且重來一次的機會。

  一念失神、一瞬失手,便見生死。

  不過這或許也有命數不佳的緣故。

  與他們這些瞬間被殺的人相比,剩下那些率先迎敵的高門子弟,有些被身後一同上陣的族中私兵或者家奴僕從拼死救下。

  有些則被家族、宗門長輩順手搭救。

  活下來的他們,此刻只感覺眼前的世界一片猩紅血色。

  鮮血飛濺、殘肢亂飛。

  或怒目圓瞪、或滿是茫然的斗大頭顱,高高飛起,而後重重砸落在自己面前。

  定睛看去,卻見那頭顱上的面容是那麼的熟悉。

  所以轉眼間,這些享盡富貴榮華的高門子弟便崩潰了。

  上陣之前,在心慕女子、在長輩面前,欲要效仿冠軍侯『若個將軍萬戶侯』的豪言壯語。

  亦或者自蠻族攻城以來,整日叫囂著『若讓我上陣,必能蕩平蠻狗』的可笑言論。

  這一刻通通被他們忘得一乾二淨。

  那兜頭澆下的滾燙熱血,早已將他們心中涌動的澎湃、燥熱以及洶湧戰意,澆得冰涼刺骨。

  現在他們只想轉身逃離這片宛如傳說中幽冥煉獄的可怕境地。

  於是近乎本能一般,剛剛踏上城頭親臨戰陣的他們退了。

  他們這一退,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些私兵、家奴僕從自然也就沒有繼續再戰的理由,同樣跟著他們扭頭便跑。

  霎時間,由這些世族高門子弟負責的這幾段防線,一片混亂。

  如果不是一旁早有準備的城防營將士,及時補上了缺位。

  不說他們這些人會被綴在他們身後的蠻族士卒迅速殺死,甚至就連這一整段城防都會牽連、突破。

  只是還沒等他們跑出幾步,一陣冰冷無情的箭雨便朝著他們射殺而來。

  這些冰冷箭雨不是出自後面那些趁機攻上城頭的蠻族,而是前方那一排同樣身穿雍人甲冑的甲士。

  「死戰不退者,厚賞!」

  「臨戰怯敵、妄自後退者,斬!」

  一道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響徹這片不算寬廣的城頭。

  再看眼前那些被直接釘殺在地上的屍體,有人憤怒吼道。

  「你們這些逼我們去死!」

  「憑什麼……」

  有人帶著哭腔,語氣崩潰地哀求道。

  「我要下城!我不要待在這裡!」

  「讓我走……」

  只是這些或憤怒、或哀求的聲音,幾乎都只說了一半,便全都戛然而止。

  鋒銳的箭矢,極為精準地刺透了他們的脖頸。

  將他們所有的憤怒、委屈、恐懼,生生堵在了喉嚨里。

  「憑什麼?就憑你們現在已經穿上了這身甲!」

  對面那聲音冷哼一聲,語氣嘲諷道。

  「既然穿上了這身甲,擔負起『冠軍別部』的名頭,那你們便是軍伍中人!」

  「臨陣怯敵!違逆軍法!殺無赦!」

  聽到這話,一眾世族高門子弟愣在當場。

  先前上陣之時,他們大多只憑一腔血勇,再有家族、宗門號令,所以並沒有想太多。

  直到此刻他們才猛然意識到自從披上這身甲開始,他們便不再是昔日的膏腴子弟,而是軍伍中人!

  正如對面那冰冷無情的甲士所言,身為軍中之人,畏戰怯敵、違逆軍法,當殺無赦!

  一瞬間不少人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眼中儘是驚惶之色。

  有人更是下意識去尋自家那些素來護犢子的家族長輩、宗門師長,想要他們站出來給他們做主。

  最好能將他們直接帶出這片可怖的血腥煉獄。

  而他們那些家族長輩、宗門師長也沒讓他們失望,幾乎是一瞬間便站了出來。

  「叔父!救我!」

  「師叔!快!帶弟子回宗門吧!」

  「是啊!祖父!孫兒以後聽話!絕不再惹您生氣了!」

  「父親……」

  面對那一雙雙充滿希冀與哀求的熱切目光,那一道道氣息頗為強大的身影,神色失望中夾雜著冷漠。

  隨後竟是看也不看他們,而是將視線轉而看向了這些膏腴子弟身後那些私兵、奴僕身上。

  「此戰,凡殺敵立功者,皆有厚賞!」

  再次重複了一番基調,為首的陳家主事之人陳庶,沉聲喝道。

  「殺敵一人,脫奴籍!」

  「殺敵十人,或得家族賜姓!為宗譜旁支!或列宗門門牆!為外門弟子!」

  話音落下。

  各家實力那一眾私兵、奴僕先是沉寂了一瞬,隨後瞬間爆發出一陣巨大譁然。

  其中一名周氏奴僕壯著膽子,高聲沖自家主人問道。

  「郎君!此言當真?」

  那交縣周家主事聞言,斷然道。

  「不錯!只要此戰爾等用命,立下功勳!」

  「身份地位、榮華富貴一樣不少!」

  「該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

  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身邊其他各家主事,沉聲道。

  「若是爾等家族、宗門,日後食言而肥、違背今日之諾,爾等不用管其他,自來尋我交縣周氏和涿郡陳氏!」

  「他們不要的人,我們要!」

  「他們不給東西,我們給!」

  聽到交縣周氏這番拉踩自己等人的話,在場一眾各家主事臉色有些難看。

  可現在明顯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於是隨後全都當場應承下這份承諾。

  聽聞這些話的私兵、奴僕們瞬間血脈僨張,胸中更是湧起一陣從未有過的熱切與渴求。

  奴籍,一旦背上便意味著此生再無任何翻身的可能。

  不止是自己,還有自己的子孫後代。

  男為奴,女為婢!

  世世代代!

  主君但凡一個不順心,便可隨意凌辱、打殺!

  甚至就連官府都管不了。

  因為奴,不是人。

  是主家的財貨。

  一如牛馬牲畜,誰又會因為一個人殺了牛馬牲畜,而去責罰人呢?

  所以單單只是解脫奴籍這個誘惑,任何一個不想一輩子給人當牛做馬的奴僕,就無法拒絕。

  而世族賜姓、列入門牆這代表了什麼,生在此世的人,更是沒人會不知道。

  這些私兵、奴僕身在其中,感受更深!

  不止是身份和地位,還意味著龐大的修行資糧和榮華富貴!

  故而哪怕只是一個旁支、外門的身份,對於他們而言也是一條通了天的青雲之階!

  此刻在場所有私兵、奴僕全都死死握緊了手中的兵刃。

  過往他們拼命,只是在替主家拼。

  除開那些主家真正親信之人,沒人會真正會豁出一切去搏命。

  可現在不同了!

  他們是在替自己、替子孫後代去拼!

  死了,只不過是賤命一條。

  而若是僥倖成功立下功勳,那可是真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而這時,陳庶眼看差不多了,於是淡淡一笑。

  「行了,就這樣吧。」

  「機會已經給你們了,願不願意捨身一搏,敢不敢戰,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這話出口,一眾私兵、奴僕的熱血終於徹底被點燃。

  手中刀刃虛空揚起,齊聲怒吼道。

  「敢戰!敢戰!」

  陳庶聞言,擺擺手便道。

  「那便去吧。」

  「取來蠻狗首級,一切應有盡有。」

  看著一眾私兵、奴僕直接無視自己身邊這些曾經小心服侍、護衛的膏腴子弟,嗷嗷叫著轉身沖向那些凶神惡煞的蠻族士卒,陳庶忽然有些感慨。

  果然啊,當利益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算是再溫馴、膽怯的羊也會露出兇殘的一面。

  什麼恐懼、害怕,統統都會消失不見。

  他們會比最兇狠、殘暴的狼還要兇狠!

  心中念頭倏忽轉過後,陳庶轉而看向身邊的一眾各家主事,輕笑一聲。

  「諸位可服氣了?」

  聽到這話,除一向緊隨涿郡陳氏腳步的交縣周氏外,各家主事全都臉色難看。

  之所以將這番許諾拖到臨戰之後的現在才說。

  無非是因為他們之前不同意而已。

  畢竟沒有任何一個勢力,願意讓外人來分享自己手中擁有的這一切。

  更何況這外人,還是那些他們眼中的卑賤奴僕!

  只是沒辦法,誰又能想到眼前這些曾經被他們視作驕傲的混帳,實在是太過廢物呢?

  「父……父親……我是不是可以下城了?」

  既然現在有那些賤種替他們拼命了,這裡應該就用不著他們了。

  所以其中一個世族子弟眼含熱切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恨不得下一刻便徹底逃離這令人作嘔的血腥殘酷之地。

  只是他沒想到一貫對自己寵愛有加的父親,在聽聞自己這話後,竟用從未有過的冰冷眼神看著自己。

  隨後忽然毫無徵兆地一掌拍下。

  瞬息之間,便將之拍成了一攤肉泥。

  「廢物,留之何用?」

  說完,目光森然地看著自己另一個庶子。

  「兩條路。」

  「一條是現在轉身,自己去拼出一條活路。」

  「另一條,為父親自送你上路,也省得丟人現眼。」

  「伱自己選。」

  毫無情緒的冰冷語調,瞬間讓那庶子面如死灰。

  而後哆哆嗦嗦道。

  「孩兒選第一個。」

  ……

  「嘖嘖嘖,還真是讓本侯刮目相看啊!」

  關鍵時候,親子亦可殺。

  這份狠辣與無情,讓韓紹忍不住嘖嘖稱奇。

  也難怪這些世族高門能夠代代傳承,富貴至今。

  一旁與韓紹相對而坐的陳家老祖聞言,有些古怪地瞥了一眼另一邊沉默不語的呂彥。

  忽然想到要論狠辣,這位侯府親衛統領也是不遑多讓。

  畢竟這廝上門傳令的時候,可是當著陳庶這個自家岳父說過。

  『侯爺著本將親衛營督戰,職責所在。』

  『若岳父退,本將亦斬!』

  而當他用開玩笑的口氣,在韓紹面前說出這話,並且讚許呂彥忠勇的時候,韓紹心中哭笑不得。

  面上卻是一沉,沖呂彥呵斥道。

  「糊塗!陳主事是你岳父!」

  「這般目無尊上,豈非不孝?」

  這榆木腦袋!

  有些事能想、能做,哪能這麼明目張胆地說?

  多傷人?

  可呂彥聞言,卻是渾不在意道。

  「自古忠孝難兩全,彥先忠而後孝,也無可厚非。」

  韓紹怒而拍案。

  「放肆!你還敢頂嘴?」

  一旁的陳家老祖見狀,趕忙出言幫忙打圓場。

  如此一來,韓紹才總算消了幾分怒氣。

  狠狠瞪了這廝一眼,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狼符,用幾分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對呂彥道。

  「將這個交給你岳父,態度誠懇一些,該道歉道歉!」

  「不要讓人覺得本侯手底下出來的人,不知禮數!」

  陳家老祖看到狼符,眼中眸光頓時一亮。

  以他七境真仙的修為,除了冠軍侯府他不敢肆意窺探。

  其他地方只要他想,如今這冠軍城在他眼中並沒有什麼太多的秘密。

  這狼符的存在和效用,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君侯使不得,這……這太貴重了……」

  雖然恨不得自己親自動手扒拉,可陳家老祖還是作出推辭狀。

  韓紹抬眼瞥了他一眼,輕笑道。

  「陳祖見外了。」

  「都是一家人,以後還當同舟共濟才是。」

  這話出口,無疑是在告訴陳家老祖,從今往後他這條船,你涿郡陳氏有資格上了。

  而對於陳家老祖而言,自己這諸般努力,甚至不顧麵皮,如今終於得見成果。

  這讓他不禁生出幾分來之不易的感懷。

  「那我涿郡陳氏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陳家老祖起身向著韓紹深深一揖。

  「從今往後,老夫願為君侯牽馬墜蹬、肝腦塗地!」

  韓紹輕笑,一襲玄色寬袍廣袖擺動間,將之扶起。

  「陳祖言重了。」

  陳家老祖連忙道。

  「君侯當面,不敢當此『祖』字。」

  「老夫單名一個宮字,君侯直接喚老夫名號便是。」

  既然受了狼符,雙方便在一定程度上定下了主臣名分。

  按照古禮,該是稱上一句『主公』才對。

  而再讓主君對自己用『陳祖』敬稱,實在有些不妥。

  而聽聞這話的韓紹,神色明顯怔愣了一下。

  陳家老祖也就是陳宮,小心試探道。

  「君侯……可是有什麼不對?」

  韓紹失笑,沒有解釋,只道。

  「陳宮?好名字……」

  這話說完,韓紹擺擺手讓呂彥將狼符去交給陳庶。

  至於以後那所謂的冠軍別部,能走到哪一步,什麼時候能真正可堪一用。

  且行且看吧。

  而恰好這時,趙牧求見。

  陳宮本想退避一二,卻被韓紹揮手止住。

  「正好見一見本侯這心腹愛將,也算是互相熟悉一下。」

  陳宮聞言,心中竟生出幾分感動與志得意滿。

  這就像舔狗終於舔到了女神,過程越是艱辛,收穫之時越是充滿成就感。

  「喏。」

  話音落下,趙牧的身形便出現在這處城頭樓閣。

  與先前相比,此刻的他那張遍布鱗甲的面目,竟有幾分猙獰與可怖。

  這是那一戰的後遺症。

  也是以蛇吞鯨的代價。

  畢竟當初只是吞噬了五百烏丸龍騎匯聚的龍魂,還能勉強消化。

  可如今卻是萬騎!

  其匯聚的龍相何其巨大,內里蘊含的龍性又何其深厚。

  韓紹瞥了他一眼,無奈失笑。

  「真是夠丑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