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問策!賜女!上官鼎的拉攏!
「還有呢?」
韓紹講著講著便沒了聲音,正靜靜等著韓紹繼續講述的上官鼎,有些疑惑地抬首看著韓紹。
眼神中帶著幾分自己都尚未察覺的迫切與渴求。
「沒有了。」
韓紹含笑搖頭。
「本侯暫時就想到了這麼多。」
再講下去,就要涉及某些根本性的東西了。
講出來容易顛覆這位大雍帝相的某些認知,甚至暴露自己隱藏的那些不為人知的心思。
更何況上官鼎這老不死,一不是自己弟子,二沒有叫自己一聲爹爹。
三不是……絕色佳人。
自己憑啥對他傾『囊』相授?
韓紹自問還沒有蠢到這個地步。
說到底他之所以講這些,也只是為了將上官鼎帶到溝里而已。
而很明顯的是上官鼎並沒有覺察到韓某人的險噁心思。
今日韓紹這一番宏大敘事,在場的幾人,就算是趙家老祖也只聽了個皮毛罷了。
可他上官鼎不同。
為相兩朝,除了耗費心思與兩任帝君的權勢爭鬥外。
行使帝相權柄,治理天下,也是實實在在的事情。
旁人看得到的問題,他這個大雍帝相自然能夠看得到。
甚至比旁人看得更加清楚、更加透徹。
而旁人看不到的問題,他同樣能夠看得到!
所以他才會對韓紹剛剛所說的那些話,理解更加深刻。
就拿那墨家傀儡作為引子來說,如果只是單純少批量生產的話,成本確實高昂。
可當其數量龐大到一定程度,其個體成本反而會相應遞減。
這就是那韓姓小兒口中所謂的成本與規模的反應效應。
上官鼎初聽這話時,只覺得這番理論實在荒謬且不合常理。
可一番細思之下,卻是愕然地發現這竟然真有幾分可能。
就比如作為那傀儡核心的陣法與靈石。
前者因為太過精細的緣故,需要耗費不少時間與心力。
可如果在大規模生產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改進工藝,不斷縮短、簡化這一過程。
至於靈石,之所以昂貴。
這倒不是因為這東西本身稀少,而是因為很多都是深處山脈之中,採取時太過麻煩。
而且這東西本身蘊含的天地元氣,又太過駁雜,無法真正輔助修行。
所以除了總喜歡研究些稀奇古怪東西的墨家,通常不會有人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一旦真的有人大規模採取靈石礦脈呢?
上官鼎當時聽到這裡,看向韓紹的眼神,便漸漸開始產生了某些變化。
至於之後韓紹口中那一個個什麼生產力、生產關係、產業結構、產業升級之類陌生、古怪的詞彙,上官鼎也只稍稍品味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在這韓姓小兒眼中,那些看似有如草芥一般的普通百姓,不只是能給上位者充當牛馬、奴僕一般的存在,還能發揮更大的效用!
等未來有一天,那些墨家傀儡能夠將他們從田地和繁重的勞作中解放出來之後。
可以讓他們習文、學百家之工藝!
甚至再大膽一點,還可以由朝廷供養,免費讓他們修習基礎武道!
然後再從中遴選出真正的天資卓越者,為自己所用!
『這樣一來……』
上官鼎越聽眸光越亮。
只可惜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某個不當人子的狗東西講到這裡,忽然就戛然而止了。
這讓聽得有些上頭的上官鼎,如何能夠受得了?
「暫時只想到這麼多?」
見韓紹端起茶盞,雲淡風輕地品了一口,然後緩緩點頭。
「不錯。」
混帳!
你以為本相是那種能夠隨意糊弄的無知蠢物?
上官鼎咬牙切齒,心中怒罵。
以他的心智,哪能看不出來!
這混帳所講述的這些話,分明是已經擁有了一套邏輯相當完整的理論體系。
如此這般,又豈是一句輕飄飄的『暫時只想到這些』能夠敷衍的!
而眼見上官鼎眼中隱隱現出幾分赤紅怒氣,韓紹放下茶盞,輕笑一聲。
「本侯年少智薄,才疏學淺,能想到這些,已經是得上天之造化,哪還能奢求再多?」
「丞相以為然否?」
聽到韓紹這話,被驟然打斷求知慾心中怒意勃然的上官鼎,微微一愣。
不得不承認,這混帳的話確有幾分道理。
以他的年紀、見識,能只憑藉一具墨家傀儡引申到如此地步,已經是奇蹟。
又怎麼能夠還要奢求再多?
可上官鼎旋即便反應過來,這廝明顯是在拿這話在堵自己。
同時,那話里的『奢求』而字,也是在提醒、告訴他上官鼎。
『能跟你說這些已經是給你的『造化』,你還想要奢求更多,是不是有些太貪心了?』
上官鼎反應過來之後,瞬間便聽懂了這話里隱藏的意思。
於是一張平日裡威嚴深重的老臉,瞬間一陣青紫變幻。
多久了?
自從他登上相位,權傾朝野之後,已經多久沒有人敢跟他這般說話了?
上官鼎額間青筋直跳,顯然已經惱怒到了極點。
可就在他準備發飆的時候,卻見那趙家老不死凌厲的劍眉一擰,九境絕巔的恐怖氣機瞬間有如護犢子一般護住了這混帳小兒。
還有公孫老祖。
看似只有八境天人修為的他,雖然面上依舊笑容可掬,可四周原本平靜的秘境空間,瞬間充斥著無盡的殺機。
上官鼎抬眼望向虛空。
只見那一片陰森可怖的墳頭碑林震顫間,一道道身披殘甲的虛影沖天而起。
而後竟然結成了一座兵家軍陣!
這一刻,上官鼎忽然明悟過來。
難怪這公孫老狗當年會不計前嫌地替那些昔日仇家收殮屍骸,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可手段陰損歸陰損了一些,上官鼎卻也不得不承認。
此刻的公孫老祖公孫郢,在這座亡者軍陣的加持下,已經足以匹敵真正的九境絕巔。
無愧於冢虎之名!
「老太尉,當真是好手段!」
面對上官鼎的這聲讚譽,公孫老祖淡然一笑。
「丞相謬讚。」
有些東西該隱藏的時候,自然要藏。
可當某天需要鋒芒畢露的時候,則不需再藏!
一瞬間,剛剛還能維持表面平和的簡陋屋舍內,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而身處這三尊世間巔峰強者恐怖氣機的夾縫間,韓某人再次體會到了那種身為螻蟻的感覺。
雖然有些憋屈,可心中卻沒有生出多少頹喪。
人生嘛,總是免不了越過了這山,又見高山。
而也正因為這樣,才有不斷前行的動力。
否則的話,這人生未免也太過無趣了一些。
心中這般想著,韓紹嘴角含笑,直接無視了身邊這三尊大佬的激烈交鋒。
自顧自地品嘗著手中的茶水。
而他這份怡然自得的平靜,雖然讓上官鼎心中越發惱怒。
可也忍不住在心裡感慨一聲。
『確有幾分氣度!』
這般念頭一起,上官鼎忽然感覺有些無奈。
有公孫郢和趙家那老不死的在,今日無論如何是奈何不了這混帳小兒了。
與其徹底撕破臉,給自己憑添麻煩,還不如暫時低個頭。
無非就是有些丟臉而已。
反正這秘境之中也沒有其他人,更不會傳到外人耳中。
於是念頭一生,九境絕巔的恐怖氣機瞬間收起。
整個人轉眼間便平和起來。
而對於上官鼎這般毫無徵兆的反轉,公孫郢和趙家老祖彼此對視一眼,只猶豫了下,便同樣收起原本爭鋒相對的龐大氣機。
仿佛剛剛那一陣劍拔弩張的短暫交鋒,從未發生過一般。
見二人這般識趣,上官鼎忽然笑了。
「本相只不過跟這小兒輩開個玩笑,瞧把二位緊張的。」
要不怎麼說此獠能夠青雲直上,權傾兩朝呢?
單單是這般厚實的麵皮,就連公孫郢這個昔日太尉,也自問比肩不上。
似乎沒有察覺到公孫郢眼中的鄙夷,上官鼎指著韓紹哈哈一笑。
「這般世間英才,本相也是見之欣喜!這才有意試探一番!」
趙家老祖聞言冷笑。
「不知丞相可曾試出了什麼?」
上官鼎面上含笑,一臉感嘆。
「眼光獨到!氣度十足!此等後輩,當世無有!千古無二!」
誰也沒想到前一刻惱怒不已的上官鼎,這一轉眼間,竟給了韓紹這般近乎於捧殺的評價。
趙家老祖微微蹙眉。
公孫郢也是眼神探究地看著上官鼎,似乎想從神色變化中,看出此獠的心思。
卻沒想到作為當事人的韓紹,竟然當仁不讓地道。
「韓某謝過丞相讚譽!」
不再繼續自稱本侯,而是韓某自居。
勉強算是回應了上官鼎口中的那聲『後輩』。
如此知情知趣的反應,讓上官鼎微微錯愕的同時,越發對此人看重了幾分。
是的!
看重!
如果說初聽【韓紹】此名的時候,上官鼎還心有不屑。
只覺得這種驟然顯貴的暴發戶,大抵逃不了『其興也勃焉,亡也忽焉』的宿命。
或許要不了多久,就會死在與烏丸蠻族的戰事中。
可沒想到一段時日之後,這廝竟不聲不響地一舉破入了七境真仙之境!
直到此刻,上官鼎才稍稍拿正眼看了他幾分。
可也僅此而已了。
只是今日之後,上官鼎對這小兒輩的看法卻是徹底變了!
區區七境真仙的修為,在他這個九境絕巔的巔峰強者面前,不足為憑。
真正讓他看重的是這小兒輩身上的治世之才!
剛剛韓紹那一番理論,雖然只是誇誇其談,且從來沒有實踐的印證。
可是以上官鼎身處相位、理政多年的眼光來看,這一套邏輯完整的理論,明顯大有可為!
所以在心中念頭一陣倏忽轉過之後,上官鼎忽然出乎所有人預料地問了一句。
「你可願卸下甲冑,隨本相回京為官?」
說著,目光直視韓紹,難得帶著幾分真誠道。
「當然,若是你初入神都便驟登高位,難免有人說三道四。」
「本相暫先予你侍中一職,過渡一二。」
「來日,等尋到機會,就算是三公九卿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這話出口。
這間秘境之中的簡陋屋舍,氣氛陡然一靜。
公孫老祖甚至下意識將手中的茶盞捏成了碎末。
侍中!
這個官職原先只是個毫無存在感的微末小官。
無非是離帝君近一些罷了。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官職的性質便漸漸的變了。
雖然明面上的地位依舊有限,可權責卻是極大。
因為它能參與國策的制定與決策!
這樣一個官職,就算是那些頂尖世族高門的子弟,也是打破了頭想要謀奪。
想到這裡,公孫老祖心中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畢竟與在這幽州苦寒之地苦熬相比,一步踏入大雍權力的最中心、坐享那神都無邊繁華,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他公孫郢曾經許諾的『執兵者』,都顯得有些寒酸。
至於說韓某人身上的『天命』?
呵,誰說一定要『執兵』,才能成就天命?
身處神都腹心,更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一樣能夠成就天命!
可這樣一來,還有他們兵家什麼事?
又跟他公孫一族有多大關係?
公孫郢心中急切,可面上還是努力維持住了平靜。
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韓紹,沒有出聲。
可在場幾人又有哪一個不是人精?
他這份勉強壓制的焦灼,又怎麼可能逃過幾人的眼睛?
不過趙家老祖倒是沒有表現什麼異樣的神色。
公孫郢這個公孫一族的當世老祖怎麼想的,他自然清楚。
而侍中這個官職的含金量,他同樣也很清楚。
只是這跟他江南趙氏、乃至儒家古修一脈,又有什麼關係?
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至於說在這過程中,作為江南趙氏姻親的公孫一族是不是還在車上,其實在趙家老祖心中也不過只是細枝末節罷了。
而上官鼎在說完這話後,瞥了一眼故作平靜的公孫老祖,心中失笑。
這世上的很多事情,終究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的。
與自己手中的籌碼相比,如今早已沒落的公孫一族,乃至整個兵家,又算得了什麼?
既然已經知曉這小兒輩是個人才,不伸手去搶。
實在不是他上官鼎的行事風格。
所以沒等韓紹開口說話,上官鼎便再次押上了一枚籌碼。
「對了,據本相所知,紹哥兒尚未娶親?」
說著,上官鼎大手一揮。
「大丈夫生於世間,無家何以立業?」
「這樣吧,本相膝下尚有一嫡女雲英未嫁,品德賢良、姿容淑麗!修為也已經踏足第六境!」
「待紹哥兒來日踏足神都,便與你為妻,如何?」
公孫氏那女子有跟姬氏的瓜葛在,暫時怕是成不了婚。
可他上官家卻沒有這個顧忌。
這話出口。
剛剛還能維持冷靜的公孫郢瞬間炸了。
「上官鼎!伱無恥!」
在公孫郢看來,就算韓紹最終選擇舍下這幽州基業,前往神都。
可只要跟公孫辛夷成婚,那公孫一族依舊是韓氏外戚。
而現在上官鼎這話出口,明顯已經不是伸手搶飯了!
這是要連鍋一起端走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面對公孫郢這副要掀桌子幹上一架的架勢,上官鼎反倒是雲淡風輕起來。
「氣大傷身,老太尉息怒。」
「紹哥兒這等世間難尋的英才,當有更廣闊的天地施展才華才是!」
「跟你這老朽之人窩居於這幽州方寸之地,實在是太過暴殄天物。」
「本相也是憐惜其才,不忍其埋沒於沙塵瓦礫,這才出此下策,還請老太尉原諒則個!」
要論說話陰損,這位大雍丞相同樣是不遑多讓。
一番話說下來,頓時將公孫郢多年的養氣功夫破了個七七八八。
霎時間,這頭隱藏許久的冢中之虎,終於現出幾分曾經的遼東猛虎之態。
「上官鼎!你當真以為老夫年邁可欺?」
說話間,無數兵家戰魂從墳冢中踏出,肅殺之氣瀰漫。
或許這就是這方世界的真正底色。
身懷利刃,殺心自起。
同理,身懷一身移山倒海的恐怖修為,再多的言語,都抵不過手上真章!
一言不合就開干,才是世間真理。
只是就在這時,作為這『二老爭一少』的當事人,韓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老祖稍安勿躁。」
「丞相遠來是客,別傷了和氣。」
他在幫著上官鼎這狗賊說話?
聽到韓紹這話,公孫郢身形一僵,面上儘是難以置信之色。
除此之外,還有一片真心餵了狗的落寞之感。
而一旁的上官鼎自然是哈哈大笑。
只是這份笑容下一刻,便驟然卡殼。
「承蒙丞相厚愛,只可惜紹年少才薄,胸無大志,只想流連鄉土。」
「故而只能辜負丞相了。」
韓紹語調輕緩,卻又堅決無比。
上官鼎勉強合上了大笑的嘴,面色陰沉地看著韓紹。
「給本相一個理由。」
「本相要聽實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