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鎮遼王】!大丈夫當如是哉!

  第164章 【鎮遼王】!大丈夫當如是哉!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這處高大莊嚴的慰靈碑前方,便躬身拜倒了一片。

  「請老丈受我等愚夫一拜!」

  寒風呼嘯,大雪飄落。

  隱約模糊了視線。

  老者只覺得前方影影綽綽,許多本該讓自己仰望的身形。

  似乎一下子低矮了許多。

  這讓此生從未經歷過這等場面的老者,一時間竟有些手腳無處安放的驚慌失措之感。

  「小老兒受不起,受不起啊……」

  這般不斷呢喃重複著這話的時候。

  忽然聽得耳邊傳來一聲溫和地勸慰。

  「這一拜,是老丈應得的。」

  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的老者,扭頭看去卻見那位傳說中的冠軍侯,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看著身前那猙獰龍首噴出的灼熱氣息,老者身形一顫,眼神中閃過一抹恐懼。

  腳下小退一步,差點絆倒。

  好在這時,一股柔和有如暖陽的無形之力,不但穩住了他的身形,更是順勢幫他溫暖了身子。

  「因為這是令郎用命換來的。」

  摘下面甲的韓紹,面冠如玉,金質玉相,宛如上古神庭里走出的神尊。

  說話間,翻身下馬的韓紹,上前親自為老者撣去了肩上的積雪。

  而後將身後的戰袍大氅解下,披覆在老者身上。

  等做完這些之後,韓紹這才後退兩步,雙手抱拳,向著老者躬身一拜。

  「老丈當珍重,勿負了令郎一番死戰的拳拳孝心。」

  被他這般舉動驚住了的老者,目光失神間,竟然忘了該如何反應。

  後續跟在韓紹身後的千餘精騎,終於策馬趕到。

  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

  只聽得一聲沉穩的斷喝。

  「陷陣營!禮!」

  下一刻。

  那千餘饒過人群出現在慰靈碑下的精騎,驟然翻下馬。

  向著老者抱拳躬身一拜。

  在場所有鎮遼百姓看著這沉默肅然的一幕。

  無人能形容此刻眼前這一幕帶給他們的深深震撼。

  後面陸陸續續湊過來的那些百姓,更是如此。

  他們實在無法想像,這些平日裡眼高於頂的軍中武人,竟然有一天會向著一名普通老者抱拳執禮。

  那位新晉冠軍侯甚至還親解戰袍,披覆在老者身上,為之遮風擋雪。

  如此敬重的舉動,讓所有在場百姓一陣默然。

  隨後似乎也被這種情緒所感染,不管是先來的,還是後至的。

  全都用各自的方式,向著慰靈碑下的老者,執禮甚恭。

  「這……」

  身披戰袍大氅的老者,昏暗的老眼望著眼前這做夢也沒幻想過的一幕。

  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回首看了一眼碑文上那個往日一直掛在嘴邊的人名,忽然老淚縱橫。

  冠軍侯說得對,這是老兒應得的。

  因為這是吾兒用命換來的榮耀!

  咱斷然不能讓吾兒丟臉。

  『對,不能讓吾兒在九泉之下,讓袍澤取笑……』

  想到這裡,老者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一股力量。

  那具早已被歲月消磨得佝僂的身軀,一點一點挺直。

  而後哆嗦著嘴唇,上前將那位平日裡只能遠觀仰望的冠軍侯,虛扶而起。

  「冠軍侯請起。」

  「諸位請起!」

  強行挺直身軀的老者,顫抖的聲音於寒風中響起。

  「今日這一拜,小老兒就替吾兒愧受了!」

  「其實說起來,吾兒不過軍中一普通小卒……」

  「送來撫恤的文吏說,他也沒立下啥功就死了。」

  「小老兒也不知道他怎麼死的,死前作戰勇不勇猛,是不是真能當得起你們這一禮……」

  「可既然他已經死了,這一禮小老兒就替他受了。」

  「反正就算折壽,折的也是小老兒的壽。」

  老者這話帶著幾分自嘲與說不出的悲涼。

  戰場上一個衝鋒,小卒一茬一茬的死。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還沒有來得及立下什麼功勳,就死了。

  死前籍籍無名。

  死後同樣也是。

  除了家人記得某年某月,家中有人亡於某戰。

  誰會記得?

  有時候想想,活著的人不免也感到迷茫。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若是連這名也留不下,是不是太過不值得?

  可現在不一樣了。

  有了身後這慰靈碑,可承祭拜,可受香火,也算是有了一番死後哀榮。

  銘記於後世。

  老者抹了把被寒風吹冷的熱淚,面帶欣慰。

  而聽到他這話的一眾鎮遼城百姓,心中也是有所觸動。

  只是一個沒有立下功勳的普通小卒,竟然能獲得如此殊榮。

  甚至引得一尊第六境的頂尖強者,當朝徹侯對其老父執此大禮。

  不管怎麼樣,那小卒就算是死了,也該是值了吧。

  人群中有些身具修為的百姓,忽然眸光閃動。

  竟然因此生出幾分想要從軍的衝動。

  畢竟人總是喜歡以小見大的。

  那位冠軍侯以徹侯之尊,做到這一步,想來定然是個愛惜士卒的將領。

  不會讓他們輕易送命。

  此外,還有這眼前的慰靈碑。

  有心中熱血未滅的年輕武修,甚至感覺若是有一天將自己的名號,鐫刻在碑座之上。

  供後世諸人瞻仰、祭拜,或許也不錯的樣子。

  而就在一眾百姓因為剛剛那一幕而思緒紛飛的時候。

  忽然聽得遠處傳來一聲更讓他們心神震動的呼喝。

  「鎮遼諸中郎將,至!」

  「鎮遼天字營諸將,至!」

  「鎮遼地字營諸將,至!」

  「鎮遼……」

  一道道堪稱連綿不絕聲振寰宇的呼喝,震驚得無數百姓一陣失言。

  等到看到遠處那一陣穿過漫天風雪,陸續策馬而來的身影,更是張大了嘴。

  因為眼前這些聯袂而至的身影,無一不是他們平日就算是想見都難得一見的軍中巨擘。

  特別是那些策馬走在最前面,身上散發著恐怖氣機的中郎將。

  要是他們沒有猜錯,這些鎮遼軍將應該全都是踏足法相金身境的頂尖大能!

  足以在某些宗門中稱宗道祖的強大存在!

  而就在一眾百姓下意識屏息凝神的時候,那些領頭的中郎將忽然哈哈笑道。

  「咱們這位侯爺,倒是個心急的。」

  「竟然搶在我們這些老傢伙前面來了。」

  「不錯,咱們侯爺身份如此尊貴,竟然勞駕侯爺等候咱們這些老傢伙,失禮失禮!」

  一眾老傢伙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著。

  韓紹聞言,心中失笑。

  頓時知道這些老傢伙是在怪罪,前些天自己將他們上門拜見的門人掃地出門的事情。

  是的,這些老傢伙背後也一樣有家族。

  說白了,以他們的修為和地位,只要年歲一漲,其延續血脈的子嗣,就算成不了世家,也能成就一方士族了。

  所以說世家、士族就是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伱。

  一時半會,並不是那麼容易理清的。

  只是韓紹暫時也不想著手理清這其中的關係,以免引起某些人的猜忌。

  被拖入無盡的麻煩中,難以脫身。

  於是韓紹不咸不淡地上前跟他們寒暄幾句,便沒有深入交談。

  倒是對著天字營諸將抱拳施禮道。

  「說起來,本侯尚未謝過幾位軍中前輩的慷慨解囊,倒是本侯的失禮了。」

  見韓紹封侯之後,依然以軍中晚輩自居。

  天字營諸將心中微微舒坦。

  可眼看這廝哪壺不開提哪壺,頓時一個個黑了臉。

  特別是看到那些本該屬於他們麾下的精銳,正遵從他韓某人的號令,開始在四周維持起秩序來。

  那感覺就別提了。

  那啥……目前犯?

  總之,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不過那些地字營的主將,就沒有他們這些複雜的心思了。

  畢竟他們又沒想著去搶這位冠軍侯的人,冠軍侯也沒搶他們人。

  雙方不但素無怨仇,反而因為定北城一戰,他們還欠著這位冠軍侯的人情呢。

  於是一個個笑著跟這位新晉冠軍侯打著招呼。

  順便也看看天字營那些老東西的笑話。

  一陣見面寒暄笑談之後,除開韓紹之外的鎮遼軍諸將,終於將目光望向了身邊高大的石碑。

  看著石碑的碑座處密密麻麻寫著的人名,他們也沉默了下來。

  特別是地字營諸將。

  歷來大戰慘敗,相較於精貴的騎軍,步卒向來損失更大。

  這一次,同樣也是如此。

  別說是普通士卒了,那寫在碑座最上方的幾個人名,正是地字營的幾位前主將。

  「腌臢畜生!必報此仇!」

  有人失態怒罵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在罵那些烏丸蠻狗。

  還是那些在背後捅他們一刀的朝廷狗官。

  不過罵完之後,忽然有人衝著韓紹感激道。

  「多謝冠軍侯了。」

  這世上是有文廟和武廟的。

  但能進其中享受香火供奉的,無一不是歷朝歷代功勳卓著的頂尖人物。

  之前他們還真沒想過,可以用這種方式祭奠亡於戰陣的袍澤、士卒,乃至曾經的上官。

  可這位冠軍侯卻是想到了。

  不但想到了,還真讓落到了實處。

  因此這一刻,就連對韓紹頗有微詞的那些天字營主將,也對韓紹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不管怎麼樣,他們都要承韓紹一份情。

  除了為那些陣歿的袍澤,也為他們自己。

  有句老話說得好,將軍難免陣上亡。

  要是哪天他們自己也不幸陣亡。

  有這麼一塊慰靈碑在,自己臨死前或許也能更坦然一些。

  除了死後能享受一番哀榮和香火外。

  還有一絲看似看不見摸不著的實際利益在。

  那就是在自己死後,萬一因此讓家族失去庇護,也能憑藉著石碑留名,讓那些暗中覬覦的人,不敢輕易動手。

  否則不但難掩悠悠眾口,做得太過分的話,更是相當於與整個鎮遼軍還活著的人為敵。

  這就是【名】的其中一重作用。

  這一點,不但他們看出來了。

  甚至就連四周那些被動靜吸引過來的,越來越多的鎮遼城中百姓,也隱約看出來了。

  說個最簡單的道理。

  鄰里吵架拌嘴,若是其中一方說出『吾家XX,慰靈碑留名!』

  不說立馬心生敬畏。

  肯定也會氣弱三分。

  不過有些東西終究是需要時間去顯現。

  這一刻的大多百姓,目光和注意力還是放在了那些慰靈碑近處的那些大人物身上。

  只是就在這時,人群的後面卻是忽然傳來一陣頗為難以置信的驚呼。

  「快看那邊!那是……」

  這話出口。

  前面那些人本以為是某些想要擠到前面,而耍的小把戲。

  可是沒想到的是,下一刻虛空便傳來一聲沉喝。

  「鎮遼將軍,至!」

  「鎮遼長史,至!」

  聽這聲沉喝,在場所有人包括那些鎮遼軍將全都一陣訝異。

  他們沒想到公孫度竟然也來了。

  就連韓紹也是如此。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鎮遼將軍公孫度,其人性情孤傲,一生縱橫遼東,未嘗一敗。

  這一次的草原慘敗,不管是什麼原因導致的,都對他打擊很大。

  真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一段時間來,他們的大將軍沉默了許多。

  本就威嚴冷硬的臉上,更是很久沒見到笑容了。

  所以包括韓紹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在這塊對公孫度來說近乎於恥辱的慰靈碑建成後。

  他竟然真的親自前來了。

  所以當看到遠處那一襲白甲白馬的身影,在眾人簇擁下來策馬而來的時候。

  慰靈碑前的鎮遼諸將不禁有些訝異地彼此對視了一眼。

  可那些鎮遼百姓卻沒有多少複雜的心思。

  畢竟對於他們而言,相較於韓紹這個虛無縹緲的當朝徹侯。

  公孫度在他們眼中,卻是實實在在主宰一切的【鎮遼王】!

  「真是大將軍!」

  整個鎮遼軍上下,全軍尚黑。

  唯有公孫度尚喜穿白!

  箇中原因,暫時不表。

  不過也正是如此顯眼的特徵,這些鎮遼百姓就算沒有真的親眼見過公孫度,也能一眼對上號。

  「果然是大將軍來了!」

  「錯不了!就是大將軍!」

  一眾鎮遼城百姓神色激動。

  望向那道策馬而來的白色身影,宛如在看一尊在世的神明。

  這一點,除了公孫度本身第七境武道真仙的強絕修為外。

  更因為這巍巍鎮遼城,本就是因公孫度而生,因公孫度而建。

  凡俗之輩一生雖短。

  可在他們老之將至時,還會記得當初那白馬將軍,縱橫無敵,威震遼東的雄姿英發。

  還會將之講述給子嗣聽聞。

  而後不知不覺地將這份獨屬於公孫度的印記,牢牢地鐫刻在這鎮遼城之上。

  只要公孫度不死,這份印記當永恆不滅!

  所以當公孫度一身白甲,身胯宛如天馬的神駒踏臨之時。

  下一刻,在場所有鎮遼軍將瞬間單膝跪地。

  「拜見大將軍!」

  所有鎮遼百姓雖然姿態不一,卻是同樣放聲高呼。

  「拜見大將軍!」

  這一刻,若不是真的身處其中,你甚至很難想像如此眾多的人,齊聲高呼同一句話的場景。

  那是一種就連寰宇也要實實在在震動三分的震撼。

  那是一種人心匯聚之下,眾志成城的厚重。

  此時此刻,身處其中的韓紹,唯一想到的一個詞語。

  那便是——威望!

  巨大的威望!

  與之相比,自己在那陷陣營中樹立起的那點威望。

  雖然可能會更加深刻、牢固一些。

  但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因為這完全已經跨入一個領域,這是一種勢!

  一種想要成就大事,必須具備的堂皇大勢!

  而這恰恰是韓紹所從未感受過,更別提擁有過的東西。

  四周皆跪,唯有韓紹一人拱手行晚輩禮,目光灼灼地看著那道白甲白馬的身影。

  看著他勒馬趨行,那雙深邃孤傲的目光掃過四周,口中淡淡道。

  「今日本將只為祭奠我鎮遼兒郎而來。」

  「免禮,起來吧。」

  韓紹跟著所有人口中稱謝,默然起身的那一刻,耳邊忽然傳來李文靜戲謔的聲音。

  「冠軍侯,可有什麼感悟?」

  聽聞這話,韓紹頓時知道剛剛自己那般神態變化,被這老狐狸瞧了個正著。

  於是垂目失笑,也不遮掩地直言道。

  「大丈夫當如是哉!」

  李文靜聞言,呵呵一笑。

  只是就在韓紹以為這話到此為止,沒有下文的時候,卻見李文靜似乎傳音跟公孫度嘀咕了什麼。

  果然下一刻,便見公孫度扭頭看向自己,眼神意味深長。

  片刻之後,傳音道。

  「汝當勉之。」

  ……

  抱歉,昨天夜裡鴿了,怎麼說呢,以後類似這種『就睡十分』的想法,還是不能有……就跟『只是一個屁』一樣,都是自己騙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