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顧望站在教務處,老周神色凝重而複雜的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沙發上坐著一對夫妻,他們中間的男生鼻青臉腫,垂著頸子,悶頭不語。

  教務處的門緊閉著,氣氛沉默嚴肅。

  老周本來指望顧望能主動坦白,與許平同學握手言和,但從顧望進辦公室到現在,男孩子一聲不吭,站在那裡不卑不亢,身形清瘦挺拔,像一棵勁松。

  那一刻,老周甚至覺得犯錯的是自己!

  「咳咳,顧望同學,」老周只能自己開口了,「你交待一下,你跟許平同學的矛盾吧。」

  老周自認為還是很了解顧望的,從高一一路打到高二,落到他手裡好幾次,教務處跟顧望第二個教室一樣,來來回回熟悉得很。

  但顧望這學期,還是第一次來。

  在年級榜上看見顧望的名字的時候,老周當時還在想什麼時候學校來了個跟顧望同名的這麼個了不得的學生,結果,

  那個年級第一顧望,就是眼前把同學打得沒個人樣的顧望。

  這也是老周為什麼神色複雜的原因。

  學校還在討論要不要讓顧望給大家傳授怎麼浪子回頭的教訓和經驗,現在顧望就又打架了,再背上一個處分……

  先不說別的,就是這個處分,老周都捨不得給。

  只要顧望主動承認錯誤,老周就有辦法力挽狂瀾,他又看了一眼鼻青臉腫的許平,那種自信被滅了大半去。

  顧望慢悠悠的,「沒有矛盾,他嫉妒我。」

  老周,「……」

  顧望說了這一句話,還嫌事兒不夠大,又輕飄飄的加上了一句,「我不認識他。」

  老周,「……」

  他還沒來得及說兩句,許平的母親就叫嚷開了,跟某種鳥類一樣尖利讓人覺得不舒服的聲音,油膩的巷子裡,嗆人的油煙,似乎帶著味道般。

  「老師你看看,這就是你之前說的好學生,第一名,仗著有錢看不起人是吧,今天你打了我兒子,一句不認識就想打發了?」

  李琴激動得要命,似乎下一秒就要朝顧望撲過去。

  許不勇只知道附和,「對對對,沒完!」

  顧望沒說話,眼神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琴以為他被嚇到了,心裡哼了兩聲,還以為多厲害,結果也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兔崽子,見顧望這樣,她更加來勁了,卻開始佯裝親切和藹,「阿姨也不想跟你計較什麼,聽你們老師說,你成績很好,那也肯定也知道學習對一個學生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事情,你看我兒子,現在醫生要求住院,他浪費的時間,你用什麼彌補?」

  「還有精神損失,住院花的錢,阿姨不是不講理的人,看你條件應該很好吧,這些費用你都應該出吧?」

  「還有,誰知道我兒子被你打得這麼嚴重,以後會不會留下後遺症什麼的,以後起碼三十年內,他如果身體出什麼問題了,你要負責吧?」

  「……」

  顧望還沒說話,老周就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嚴肅道,「許平媽媽,你這要求過分了,同學之間打架,你怎麼還說到讓人負責以後三十年了,他倆為什麼打架,我這兒要人證有人證,要物證有物證,分明是你家孩子先出口挑釁,我讓顧望同學來,只是看在你家孩子受傷了的份上,你如果這麼不講理,那就別怪我跟你講道理了。」

  老周板著臉還是很能唬人的,他說完還拍了兩下桌子,氣勢壓得許平和他父母的火焰立馬消了下去。

  他處理學生之間打架最後請家長不是一次兩次了,什麼樣的人都見過,有的被保安架出去還要投訴他們教務處服務態度不好,讓人笑掉大牙,什麼時候,老師也成了服務行業了?

  「我沒有沒受傷。」男生聲音淡淡的,語調平緩,跟對方的咄咄逼人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老周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顧望低著頭,把左手抬了起來,「周老師,我受傷了。」

  他看向許平,輕聲道,「他打的。」

  許平,「……」

  老周,「!!!!!」

  這不知道還好,這一知道了,老周立馬就暴走了,他本來一開始還因為是顧望單方面的毆打而感到理虧,不是說要偏袒,而是許平父母一進教務處就陰陽怪氣的說「看看你們的好學生做的事」,自動把學校歸到了站在顧望那一邊的人,站到了學校的敵對面,包括許平他自己,也覺得學校偏袒顧望。

  顧望皮膚白,有一點擦紅都明顯得不得了,更別提這幾乎擦紅了半條手臂,手背上還隱隱紅里在發青,看著觸目驚心。

  這哪裡是顧望單方面的毆打?

  這就是雙方的互毆!

  並且許平同學還隱瞞事實,污衊顧望!

  老周狠狠的拍了兩下辦公桌,怒不可遏,「許平同學!你告訴我,是顧望同學欺負你,仗勢欺人,但是據我了解,是你因為對班主任把競賽名額給了顧望和賀清桓同學而感到不平,口出惡言,你還說是你單方面的被毆打,帶著父母擾亂學校秩序!」

  許平呆愣住,好半晌,他忽然站起來,神色激動,「我沒有!你們就是偏袒他,學習好了不起啊,有錢了不起啊!憑什麼你這種人生下來擁有的就是我們到死也得不到的人生?」

  老周沒想到許平反應這麼大,他吶吶道,「許平同學,你這是做什麼?」

  顧望在某些時候,跟賀清桓有十足十的相像,或許是待久了,他垂眸,有些無奈,「我之前說的,他嫉妒我。」

  不給人留活路,撕下人的臉皮,踩在腳底下。

  這是某些時候的顧望。

  但他很少會這樣極端。

  他太溫柔了,跟賀清桓不一樣,賀清桓睚眥必報的溫柔讓人覺得可怕,而顧望,像太陽,令人忍不住朝他靠近。

  但太陽中心,溫度很高的,可以讓人一秒被融化。

  你只能見光,你不要試圖伸手觸光。

  許平一邊臉腫著,似乎快要暈過去了,李琴見狀趕緊站起來,卻不是攙扶他,而是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沒用的東西,盡給我添亂,晦氣!」

  做慣了粗活的婦人,手勁很大,一巴掌下去,直接把許平拍到了地上,沙發前面是玻璃茶几,桌角尖利。

  許平臉朝下栽下去,本來快要失去意識的身體,被眼睛帶來的錐心的疼痛襲遍全身,他沒有任何形象地在地上捂著眼睛翻滾了起來。

  撞到顧望腳底下,顧望往後退了幾步。

  李琴和許不勇你一句我一句從剛開始的相互指責到最後的互相扭打在一起,教務處亂成一團,老周再覺得鬧心,也不能看著學生父母在跟前打架,上前去拉架。

  沒人注意到地上的許平。

  他好像快沒氣了。

  顧望垂眼,看見他指縫裡流出的血,流了半邊臉。

  除了老周和許平父母,還有當事人顧望和李舒雅,沒人知道這件事到底怎麼處理的,許平在班上雖然不冒頭,成績也勉強也只能算個中上游,但跟他關係但凡好一點的都知道,他這個人極度仇富,報社心理很重,一開始跟他關係好的,都因為他時不時的仇富言語遠離他了。

  有好心的同學讓他調整自己的心理,公平不是上天給的,是自己,但許平完全聽不進去,他甚至覺得有錢的人都是吸著他的血,已經扭曲到讓人心驚了。

  他能到今天,相當一部分人都已經料到了。

  顧望從辦公室回來的時候,賀清桓沒在教室,桌子上的習題冊只翻到了第二頁,他之前走的時候就在第二頁,這不是賀清桓的做題速度。

  人呢?

  「可能被丫丫叫走了。」林羽之突然轉過頭來說道。

  顧望,「……」

  他表現得很明顯嗎?他只是看了賀清桓的作業而已。

  顧望沒理他,轉眼宋之言又跑過來了,正好賀清桓位置上沒人,他直接坐下,說道,「望,我知道你跟賀清桓在一起了,我不是問這個的。」

  「……」

  「你怎麼打架了?我就睡個覺醒來,就有人說你把人打殘了。」

  「……」

  「沒打殘,」顧望無奈道,「他被他媽拍了一下,倒下去的時候,眼睛撞在了茶几上。」

  宋之言愣住,「然後呢?」

  「我打了120,他就被接走了。」顧望說道。

  宋之言更加不解了,「怎麼是你打120?他父母呢?」

  「在打架。」

  宋之言,「……」牛逼!

  「那他怎麼樣了?」宋之言跟顧望還是不一樣的,他沒出過象牙塔,對人最惡毒的詛咒是考試考倒數,遊戲排位只降不升。

  顧望搖頭,「不清楚。」

  反正當時流了不少的血,還是老周看見了,急得不行,比許平他親爹還像爹。

  眼睛那麼脆弱,沒什麼保護屏障,茶几是玻璃製品,直接插進眼睛裡,結果會怎樣,很輕易就能料到。

  但顧望不想告訴宋之言。

  沈詔不夠聰明,但只要關係到顧望,殺人也可以,但宋之言不一樣,他同顧望一樣善良,他倆,跟顧望都有相似之處。

  為喜歡的人不要命,善良又心軟。

  賀清桓進來的時候,宋之言趴在顧望的肩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親密親近。

  宋之言的唇幾乎都要貼在了顧望的耳朵上。

  宋之言屬於很陽光的類型,兩個人一齊笑起來的時候,和諧得要命。

  站在教室門口的男生微微眯眼。

  林羽之先看見的,他用手肘撞了一下顧望的桌子,「上課了。」

  宋之言慢半拍的離開了賀清桓的位置,賀清桓手裡拎著塑膠袋,丟到桌面,站著沒坐下,也沒說話。

  顧望仰臉,「你買的什麼?」

  白色透明的塑膠袋隱約可見什麼淤青什麼藥的字眼,很模糊,賀清桓淡淡的,「零食。」

  「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傻望: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