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動作微頓片刻,賀清桓長按語音,收藏了。

  他也沒告訴顧望吹完的效果如何,文字發了晚安過去。

  顧望頭髮微干,把手機和毛巾一齊丟到柜子上,倒下便睡。

  房間裡的空調溫度調得很低,顧望蓋著鴨絨被,床尾立著一盞暖黃色的燈,他睡得迷迷糊糊的,門被推開。

  有人在調他的空調。

  他坐起來,幽幽的看著來人,是顧大志。

  「老顧,你幹嘛?」

  顧大志正仰著頭調高溫度,聽見顧望這一聲老顧還恍然失神了兩秒鐘,從一兩個月之前,顧望就不叫他老顧了,都是叫爸,這陡然又開始叫老顧,他還有些不習慣。

  「都十月份了,你開17度的空調是想誰死?」顧大志嘟囔著,把空調調到了25,頓了一下,他直接給關了。

  顧望還沒清醒過來,他皺著眉,「老顧你不懂。」

  蓋著厚被子吹最低的空調,才是快樂的人生。

  「我不懂,我是不懂,趕緊睡你的吧。」顧大志走的時候還順便帶走了顧望房間的空調遙控器,一臉嘚瑟。

  顧望,「……」

  沒了空調,顧望很久才入睡,也沒睡太沉,像被一隻手拉進了另外一個人的人生,但又熟悉非常,就像他經歷過的一樣。

  他在客廳里吃早飯,準確來說,是原身在賀清桓家裡的客廳吃早飯。

  原身說想出去,儘管車禍傷了腿,他骨子裡還是愛玩愛鬧,一直呆在家裡他快悶死了。

  賀清桓說等他下班一起出去。

  原身開心得當天的早餐都多吃了一片麵包,他下午坐著輪椅在門口眼巴巴的等賀清桓下班,晚上十點的時候,賀清桓才回來,他大步過來,把毯子往原身身上蓋緊了些,蹲在他面前,抬著眸,滿眼歉意。

  「望望,對不起,公司臨時有事,下次再帶你出去好不好?」

  原身不疑有他,點頭說沒關係。

  賀清桓笑了笑,吻了吻他的耳垂,從耳垂一直吻到脖子,直到原身害羞難耐的推拒。

  顧望像個局外人,但他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原身的情緒,就像,就像是他自己的情緒一樣。

  賀清桓吻原身的時候,顧望感覺自己那塊的皮膚也燒得慌,渾身像被電流穿過,他看著原身,看見原身和自己的反應一模一樣。

  賀清桓的下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直到原身忍不住了,也是在兩個月後才再次提起,想要出去,哪怕只是在市中心走走都行。

  自從跟賀清桓離開了,除了家裡的兩個阿姨,他就沒再見過除了賀清桓以外的人。

  賀清桓這次答應了,下班也準時回家了,原身抱了房間的吉他出來,「我給你唱歌,我去廣場給你唱歌。」

  原身的開心,讓顧望心裡揪得慌。

  車開到半路,賀清桓突然接到公司電話,要回去加班,他十分抱歉的看著原身。

  原身還沒意識到其他的,他扒著窗戶,「我自己也可以的,你讓張姨陪著我就行。」

  賀清桓良久沒說話,原身疑惑的扭頭看著他,看見他的阿桓面無表情,在看見原身後才淡淡的笑了笑。

  他一點點的替原身捻著毯子,輕聲道,「下次再出來玩吧,我不放心。」

  原身眼裡的希冀瞬間黯淡下來,他第一次有些生氣,「有什麼不放心的啊?我就在廣場待會兒也不行嗎?整天呆在家裡我快無聊死了。」

  「你怎麼什麼都管著我,我吃什麼穿什麼你要管,我出門你也要管,你好煩吶。」

  原身低頭撥弄著琴弦,他那麼喜歡賀清桓,衝著賀清桓發脾氣他自己也難過,但矛盾日積月累下去,壓制到一定程度爆發才更加不可收拾,還不如早點說清楚。

  「我想老顧了,阿桓,我想回家看看。」

  這句話像是踩到了賀清桓的底線,他垂著眼,看著身旁的男孩子,因為車禍,他消瘦了許多,幸好天性樂觀,腿疾沒讓他心如死灰,他依舊鮮活。

  但他要走。

  賀清桓撥開原身額前有些長了的碎發,緩緩道,

  「待在我身邊,你不願意了嗎?」

  「外面有什麼好呢?」

  「望望,你自己說的,你喜歡我。」

  「現在,我也喜歡你了,你乖乖的呆在家裡,好不好?」

  他看向司機,「回家。」

  原身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不太明白賀清桓的意思,又好像明白了。

  原身心底的恐懼直接影響到了顧望,他從睡夢中驚醒,掐了自己一把,確定了真實感,才鬆了一口氣。

  顧望不知道原身明不明白,他反正是懂了,賀清桓變相的囚禁了原身,直接斬斷了他跟外界的所有聯繫。

  所以,這就是賀清桓所謂的喜歡?

  他從未把自己和原身完全分開過,原身的人生,他在幫著走,但他確定自己和原身是兩個不同的人,他一直堅信。

  但他第一次,不那麼確信了,為什麼他能清楚清晰的感受到原身的開心難過失望和絕望,所以細微的感受和情緒,都像是發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顧望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想得比較多,他心底冒出了一個看似不可能的猜測,僅僅只冒出了一個頭,就被顧望死死的按了下去。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原身。

  那麼慘的人生,怎麼可能是他的?

  他發了會兒呆,想到賀清桓。

  賀清桓現在喜歡他,好像也並沒有表現出那麼強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顧望看著天花板,希望這次不要走原身的老路。

  如果實在無法避免,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斃,不管是金蟬脫殼還是直接攤牌,他都不可能成為一個人的附屬品。

  被人囚禁,更加是天方夜譚。

  家裡兩個司機,顧大志和杜麗平今天一人帶走了一個,顧望得自己去學校。

  正碰上上班高峰期,一時之間打不到車,顧望直接坐了公交車。

  沒想到在公交車碰見了認識的人。

  顧望抓著頭頂的吊環,看著自己面前坐著的蔣馳,兩人對視數秒鐘,一時無言。

  恰好是早晨,太陽照進車內,顧望正面迎著眼光,身上披了層金色一樣。

  他一眨眼,睫毛都在往下落碎光。

  眼睫掃在眼下的那抹陰影,像毛筆在畫紙上帶過的濃墨。

  拋開個人偏見,蔣馳不得不承認,顧望長了一張十分好看的臉。

  他忿忿道,「你跟賀清桓在一起了?」

  他聲音大,半截車廂的人都朝他倆看過來,蔣馳不自然的清清嗓子,哼了一聲。

  顧望看了他一樣,笑了笑,「還沒。」

  蔣馳眼睛一亮,看著他。

  「快了。」顧望又慢悠悠補充道。

  大部分的時候,只有顧望拿捏別人的。

  前提是光明正大,顧望從來不愛玩陰的。

  蔣馳臉一黑,不再說話了。

  顧望有些好奇,蔣馳家那麼有錢,怎麼會坐公交車,他沒問,但蔣馳感覺到他看著自己了,他摸摸自己的臉,「看什麼看?」

  顧望淡淡道,「沒事。」

  兩個人又不是朋友,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敵對關係,他只適合好奇,並不是關心。

  蔣馳冷笑一聲,問道,「你今天三千米?」

  顧望看向他。

  蔣馳,「我也三千,你又想被我碾壓嗎?」

  顧望皺眉,「你太飄了。」

  他說得很正經,完全不是開玩笑的語氣,完全的陳述語氣。

  多虧蔣馳,顧望才想起書里曾出現過的一個劇情——

  原身跟蔣馳一直因為賀清桓不和,什麼都要爭,除了學習,原身學習年級吊車尾,蔣馳成績年級中上游,原身自己也清楚比成績比不過,便在其他方面試圖超過蔣馳。

  高一的春季運動會,兩個人跑五千米,蔣馳爆發力有餘,耐力不夠,原身恰好跟他相反,長跑的話,蔣馳是一定會輸的。

  至於蔣馳為什麼會這麼自信,是因為他喜歡玩陰的,自己撞原身還不夠,還要給錢讓同一比賽的其他人給原身使絆子,都是學生,也沒幾個錢,蔣馳出手大方,只是判犯規成績作廢,沒人在乎。

  玩陰的就算了,還搞得像自己真有幾分實力一樣。

  公車廣播內播放了金陽高中到站,顧望垂眼看著蔣馳,鬆開吊環,勾起唇角,「蔣馳,走著瞧。」

  蔣馳一愣,隨即回了一聲冷笑。

  連著三天的運動會,有的學生沒穿校服,跑道兩側的花壇邊上擺著各個班的棚子,熱水葡萄糖時刻準備著。

  操場正中間一塊老大的黑板,上面記錄著昨天每個班的總分和排名。

  顧望他們班,在第三。

  也是辛苦他們體委不要命的掙分,還有班上幾個文筆好的女孩子不停的寫加油稿,雖然分沒有項目高,但蚊子腿也算肉,一分一分的積累下來,也不少了。

  宋之言拎著幾瓶可樂,給伏在桌子上寫加油稿的女生一人一瓶,說道,「能寫個人的嗎?」

  文婷抬頭,「你要寫誰的?」

  宋之言指了指自己。

  顧望,「……」

  隨即他又指了指顧望,「我跟顧望的。」

  文婷放下筆,「顧望今天三千米,你是跳高,想怎麼寫?」

  宋之言撥了撥頭髮,抬著下巴,「就,誇我們帥吧,畢竟這個比較明顯,大家都看得見,你一說,他們就知道是哪個。」

  文婷簡直被宋之言的不要臉驚到了,她撐著下巴,「你自己寫,這個我寫不了。」

  別人都是運動健兒加油沖,他們班寫看,那個大帥比,還要不要臉?

  宋之言拿起筆,「自己寫就自己寫,我還怕你們寫不出我的帥氣。」

  沈詔踩著關校門的點兒進的學校,他爸送的他,人都進學校了還在跟他爸吵。

  「不送就不送,我讓我媽打死你!」

  他爸扒著鐵門,「小兔崽子你有本事出來,老子今天扒了你的皮!」

  聲音老大了,離得近的幾個棚子裡的學生都朝他看過去,沈詔不覺得有什麼,他今天沒項目,也沒穿校服,裡面一件白色T恤外面一件淺藍色的連帽防曬衫。

  看著顯小。

  他把書包「砰」的一下丟在桌子上,拉開拉鏈,「我帶了汽水,吶,給你們一人一瓶,剩下的我要給我自己班的。」

  他又背著書包往隔壁棚子跑。

  宋之言彎著腰還在奮筆疾書的誇他和顧望的盛世美顏,就聽見顧望的聲音在自己耳邊猶疑道,「宋之言,你看看,詔子的褲子是不是濕了?」

  宋之言看過去,丟了筆笑得跟個傻逼一樣,「他這汽水是冰的,把書包打濕了,書包又把褲子打濕了,望你別告訴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逼。」

  顧望,「……」

  他想起了前不久,他在賀清桓面前的尷尬。

  也是褲子打濕了,比沈詔還要尷尬,因為打濕褲子的不是書包,是內褲。

  即使已經過去有些日子了,再想起來,顧望依舊想要捂臉鑽地。

  說到這個,賀清桓的衣服還在他那兒,得找時間還給他才行。

  估計是想什麼來什麼,顧望看著宋之言寫完了他自己的,又提筆開始寫顧望的,不忍再看下去了,他抬眼往四周看。

  正好看見賀清桓跟越楓從教學樓出來。

  賀清桓今天穿了一件很寬鬆的長袖白T,寬鬆的灰色束腳運動褲,休閒又舒適,顧望很少看見他這麼穿。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校服,拉鏈拉到最頂上,禁慾又清冷,疏離感十足。

  他一路過來,棚子裡很多人朝他看。

  他不能曬太陽,過來直接進了棚子,因為身高,他進來的時候,還要微微低頭。

  抬眸就跟顧望的視線對上。

  顧望眨眨眼睛,問道,「你背還好吧?」

  賀清桓走過去,站到了顧望旁邊,輕聲道,「昨晚你吹過後,好多了。」

  顧望,「……」

  宋之言直起腰,看著兩人,「吹?吹什麼?吹簫?」

  顧望,「……」

  沒人回答他,宋之言切了一聲,繼續寫,寫完了他把顧望的念出來給他聽。

  「望望,你看我寫得怎麼樣?」宋之言看著自己的佳作,得意非常,自信滿滿,「啊,少年他跑起來帶風!啊,連陽光都要為他讓路!啊,你的汗水揮灑也帶了迷人的芬芳!啊,我們都將為你沉醉著迷!你,顧望,是南海寶珠!是稀世鑽石,你,顧望……」

  顧望聽不下去了,他踹了宋之言一腳,「閉嘴。」

  沒這樣誇張的。

  文婷笑得前俯後仰,「宋之言你確定你要把這個投上去,你問問班長給不給你念?」

  所有的加油稿送上講台後,主持人還得篩選一遍,過一遍稿,符合社會主義價值觀,符合青少年風採風貌的,才有可能被選中。

  宋之言這樣的,估計都到不了賀清桓手裡。

  文婷的這話讓幾人紛紛都看向賀清桓,想看他對宋之言如此之厚顏無恥的行徑有何看法。

  顧望有預感,他大概能猜到賀清桓會給出怎樣的回答。

  賀清桓迎著眾人好奇的視線,掃了一眼身旁男孩子的側臉,笑了笑,語氣淡然,「只要符合事實,沒有刻意誇大,都是可以的。」

  好官方!

  文婷追問,「那班長,你覺得,這個算不算刻意誇大事實?」

  賀清桓頓了頓,搖搖頭,「不算。」

  「是實話。」

  熱氣最開始是從指尖順著往上蔓延的,最後連後背脖子,耳朵的熱度都跟著上來了,顧望摸了摸耳垂,勉強維持鎮定,「謬讚了。」

  越楓看看賀清桓,又看看顧望,沒忍住笑出聲來。

  宋之言沒注意到這些,他晃了晃手中的紙條,「看吧看吧,我說我這個不誇張,老賀都說可以了,你等會一起交上去吧。」

  文婷不可思議,她覺得宋之言是真的不要臉,班長最近也真的有點奇怪。

  這還不誇張,誇人是美人魚的眼淚還不誇張?

  她可不可以直接說自己是嫦娥?

  越楓的視線轉了一圈停留在對面棚子裡的某個人身上,表情有些奇怪。

  沈詔撅著屁股在對面棚子裡,他穿著淺藍色的牛仔褲,濕的那塊一覽無餘。

  顧望想過去提醒一下,畢竟他也是親身經歷過的人,宋之言拉住他,「望望,別呀,他看著咱倆出醜不做聲的次數還少嗎?你上次喝醉了抱著垃圾桶喊賀清桓,他那兒還有視頻,他說要等你結婚的時候投放到大屏幕,讓大家看看你曾經也年少輕狂過。」

  顧望僵住,「我抱著垃圾桶喊賀清桓?」

  這都是很小的事情,書里只提主線相關劇情,這些芝麻大的情節,並沒有在書里出現過,所以顧望並不知道。

  越楓噗嗤一聲笑出聲,「現在阿桓本人在這兒,顧望你可以抱著本人喊。」

  顧望臉發燙,尷尬得想昏古七,就聽見賀清桓在旁邊淡淡的說,

  「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賀清桓:來吧

  顧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