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瘋子與呆子
「你是從哪來的？」
「黑暗指引我來的！」
「……」
這位同族一說話就讓他愣住了。
「你是靜夜部族的吧？」
他立刻就猜到，這是靜夜部族的神經病，而事實也像他所想的那樣，這位漂流而來的同族直接就承認了自己是來自靜夜部族的。
「你到底是從哪來的？」他繼續追問道。
「聽從黑暗的指引！穿過層迭的幻象！漂過純白的大海！」
「我明白了……」
意識到根本無法與這瘋子交流，他也放棄了，把瘋子拉上了岸，就沒繼續再管了。
瘋子上岸之後，就開始在他搭建的石磚平台上到處閒逛，還跑到了金字塔上眺望，也沒有理會他，直到他用黏菌做好食物，瘋子才再次來到他身旁。
「餓了？」
「餓了。」
到這個時候，瘋子倒是變得正常了。
他還是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同族挨餓，何況還是個看上去沒有什麼自理能力的神經病，於是，他把製作好的食物黏菌團分給了瘋子。
瘋子拿過黏菌團，直接就舉到頭頂擠碎，讓汁液灑在了自己的心臟上。
血管瘋狂地汲取著汁液，很快就把食物給吃完了，看上去是餓了很久。
吃完之後，瘋子就愣愣地坐在了原地，開始念叨起一些奇怪的話語。
「黑暗不在這裡，這裡只有呆子……」
「呆子是誰？」
「你。」
「……」
他頓時有些無語，沒想到分了食物，還被稱作是呆子。
他頓時有些不服氣，連忙反問道：「我怎麼是呆子了？」
「你來到這，什麼都不懂，建了平台，又搭了神廟，還把我救了，一切都按照規定好的指令，還以為是自己想出來的，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是呆子是什麼？」瘋子反問道。
「我……」他剛想反駁，又突然意識到，瘋子說的好像是對的，他的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一直問我是從哪來的，你知道自己是從哪來的嗎？」
「不知道……」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漂流前的經歷，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好像記憶的起始，就在那片白色的大海上。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石磚拼起來嗎？」
「因為我怕掉下去……也方便收集食物……」
說著說著，他又意識到自己的理由似乎有些牽強，他好像根本不需要把這些石磚弄成平台的樣子，那當時他為什麼又會突然想到搭建一個平台呢？
「你製作食物的方法是如何學來的？」瘋子繼續追問道。
「我……」
他想不起來了，那個方法，好像是他突然就學會的，在他快要餓死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而他很自然地就掌握了那個方法，就連第一次操作的時候，都無比熟悉。
「還有，你又為什麼要搭建那座神廟呢？」瘋子指著不遠處的金字塔，繼續追問道。
「因為……無聊？」
在瘋子的連番追問下，他也開始對自己的行為有所懷疑，看著那用石磚規規整整搭好的金字塔，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陌生感。
「那真的是我搭出來的嗎？我為什麼要搭成這個形狀？」
他的思緒突然一片空白，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瘋子的問題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還說自己不是呆子？」
「那我是……呆子？」
「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嗎？」
「不，我知道，我叫……」
我叫什麼？
他突然愣住了，他好像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
名字、身份、來歷……全都忘了個乾淨。
「我是從黏菌團里漂來的，來到這之後，就看到了一片雜亂的石磚，我建了平台，搭了神廟，救了一個瘋子，我、我……」
他支支吾吾地說著自己的經歷，想要捋清楚這段時間的行為邏輯，試圖順藤摸瓜，找到漂流之前的記憶，可這一切都是徒勞。
他的記憶卡在了漂流的那一刻，只有一片純白……
「呆子，你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對了，你要是明白，就不是呆子了。」
「那我是誰？」
「我哪知道，你在詢問一個瘋子的意見？」
「……」
他僵住了，無話可說。
趁他在發呆，瘋子將他手中的食物也順了過去，吃了個乾乾淨淨……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漸漸回過神來，看著空空的手，他又迷茫了。
「我吃的呢？」
「我記得我剛剛不是做好了嗎？」
「記憶又出問題了？」
「難道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我就是個呆子？」
他迷茫地走到岸邊，又開始收集起黏菌製作食物。
先用一些碎裂的石磚把黏菌弄到平台上，平攤開來，然後找來另一塊石磚，用力敲打，直到這些黏菌失去黏性，變成硬梆梆的糰子……
他有些生澀地將糰子撿了起來，放在頭頂捏碎，讓那液體流淌到了自己的心臟上。
那味道，既陌生，又熟悉。
他好像嘗過了很多次，又好像根本沒有感受過。
回想起自己剛剛製作食物的動作，他發現，那製作的方法和步驟好像他自始至終就知道，從第一次製作食物開始，就無比熟悉，每一次都一模一樣，沒有進步，也沒有改變。
「難道我一直都會？」
「可為什麼我到了這裡才想起來？」
感受著那食物的滋味，他又愣住了，陷入了沉思。
直到瘋子拍打他的肩膀，他才從迷茫中暫時解脫了出來。
「呆子，別想了，你想不明白的。」
「我快要想明白了。」
「不，你想不明白的，你永遠都會是『快要想明白』的狀態。」
「我……到底是怎麼了？」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疑惑地問道。
「你也是被黑暗指引來的，那些事情都是黑暗讓你做的，只是你感覺不到黑暗，所以覺得那些想法出現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太呆了，和黑暗離得太遠了，就會這樣。」瘋子認真地解釋道。
「真的是黑暗讓我這麼做的嗎？」他不敢相信地追問道。
「那這裡還有別的東西嗎？」
「可你不是說，黑暗也不在這裡嗎……」
「黑暗雖然不在這裡，但我們也是黑暗的一員，必定會受到黑暗的影響。」
「它為什麼要影響我？」
「那你得親自問問它，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被指引來的，連自己的任務都沒有搞清楚呢。」
「可我，怎麼問它呢……」
他又一次陷入了迷茫，他連黑暗的存在都感覺不到，又該怎麼去詢問黑暗呢？
「問不了就別問，按照黑暗的指示做就行了。」瘋子安慰道：「問也如此，不問也如此，想也如此，不想也如此……」
「放棄思考，就不會迷茫了，做個呆子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