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眾生與自我
隊長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明白那些他從未想過要去了解的事物的內心。
大樹、泥土、河流……
原來不同的大樹想的是不一樣的，有的想要長得很高很高，沐浴在陽光下，有的想要把根扎得很深，看看地底下有什麼，有的想要長出最綠的樹葉，有的甚至想要延伸出空島，長到別的空島上去。
有的泥土想要一直躲在地底，有的想要打敗其他的泥土，讓自己變得更硬……
河流則更複雜，不同的水流往往有不同想法，它們大多都非常單純，卻又充滿了奇思妙想。
不僅如此，還有那些更加奇妙的事物，光、黑暗、腐敗……這些概念化的事物居然也都有著自己的想法。
然而，當隊長認真地問道：「我可以保留自我嗎？」
那些意識無一拒絕，都答應了他的要求。
它們會讚嘆人類經歷的美麗，讓隊長堅持下去，它們相互理解，感同身受，它們明白隊長心中的執念，也明白隊長堅持自我的理由。
但隊長卻在融合這些意識的同時感到了無盡的悲哀。
在失去自我，融合意識的同時，這些意識也放棄了屬於它們的執念。
意識因為軀殼而生，又怎麼能夠脫離軀殼呢？
隊長在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中遨遊著，感受著那些不屬於人類的想法，思緒的動盪也變得越來越平靜，在連接越來越多的意識之後，他發現自己真的變得遲鈍了。
雖然那些光點都放棄了自我，讓隊長占據主要地位，但是那些記憶和思緒還是常常讓他感覺到恍惚，他偶爾會突然忘記自己的身份。
但每每這個時候，那些光點的期望就會湧上心頭。
「你把隊友救出來之後，記得去空島外看一看。」
「你能幫我去看看空島地底下有什麼嗎？」
「水一直流，最後會流向哪裡呢？你能幫我看看嗎？」
「……」
這些期望都在提醒著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在融合無數的意識之後，隊長終於找齊了自己的隊員。
他們此時大多都已經陷入了迷茫，在無數次的融合之中，忘記了自己是誰。
他們只是本能地覺得隊長非常親近。
找到這些屬於隊友的光點之後，隊長決定進行下一步，回歸軀殼。
他帶著這些隊友的光點，離開了意識海。
星辰之眼並沒有阻止他們，就像石頭說的那樣：「在完成融合之後，任何光點都是自由的，可以自行選擇軀殼……」
然而，從意識海歸來之後，隊長卻沒有選擇回到原本的身體，雖然那些身體還保持完整。
隊長看向了裝著遺物的行李之中。
他有一個更好的想法，一個可以徹底擊敗星辰之眼的想法……
他帶著無數的光點，沖入了那些遺物之中。
「你去翻轉蓋裡面……你去魔術幕布裡面……」
隊長指揮著那些屬於隊員的懵懂光點，鑽進了其中一些遺物之中。
然後他看向了一台放映機。
這是他想到的唯一能夠反抗星辰之眼的遺物。
於是，他帶著屬於他的無數的光點，沖入了那台放映機之中。
因為意識洪流的衝擊，那台放映機甚至出現了變化。
就像是要適應這恐怖的意識一般，放映機變得越來越大，直接撐破了行李包。
但變化並沒有停止，放映機直接衝破了星光，飛上了天際，那些隊員意識占據的遺物，在親近感的驅使下，也隨著他一起飛上了天空。
稍微熟悉了一下遺物的能力，放映機那深邃的透鏡對準了籠罩森林的星光。
「星辰之眼！是復仇的時候了！」
隊長心中的憤怒達到了極致。
他並不僅僅是因為調查隊的遭遇而感到憤怒，而是因為那些與他融合的意識——那些無緣無故被創造出來，又被收割到星空中的意識。
活物要比死物要快樂嗎？
隊長並不這麼覺得，在融合這麼多意識之後，他只感覺到無盡的悲哀。
擁有意識和沒有意識，並沒有優劣之分，盲目地認為一切事物都應該感同身受，才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自私。
事物本就是分隔的，狼不該理解羊，羊也不該理解狼，這才是這個世界運行的本質。
星星之間的間隔，並不是阻止它們交流的障礙，而是一種保護。
空空蕩蕩的虛空將「眾生」隔絕成「自我」。
在黑暗虛空的點綴之下，無數星辰的閃耀才因此有了意義……
與此同時，星辰之眼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想要再次放出星光，剝奪這群逃跑遺物當中的意識，但隊長立刻放出了棕色的膠片，隔絕了那耀眼的星光。
「沒用的，星辰之眼，束手就擒吧！」
這台放映機遺物對星辰之眼的能力有很強的克製作用，這也是隊長選擇進入這台放映機遺物的原因。
身為人類，操控遺物需要支付代價，但是只要變成遺物，就能自由自在地使用能力，所以他才拋棄了人類的軀體，帶著隊員直接進入了遺物之中。
他要拼盡全力，與星辰之眼一戰。
發現無法影響天空中的遺物們，星辰之眼那失望而無奈的聲音從星光中傳來：
「人類……真是固執啊，你明明已經感覺到意識融合的美麗了，卻還要毀掉一切，感同身受難道不好嗎？你明白了它們的想法，明白了它們的願望，意識之所以美麗，就是因為那些從星星點點中迸發的靈光。」
「你已經將星光徹底連接在了一起，變成了一條美麗的星河，現在伱卻又要回歸到虛偽的軀殼中，被笨重的現實所束縛，這是何等的退步，又是何等的自私呢？」
星辰之眼不停地輸出著它的觀點，對隊長的「背叛」行為十分失望。
隊長沒有回答，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訴說，都無法改變星辰之眼的想法，星辰之眼已經徹底走火入魔。
他直接發起了進攻，讓棕色的濾鏡鑽入了星光之中，開始尋找星辰之眼的位置。
只要找到星辰之眼，他就能用膠片將它固定住，徹底阻斷它對這片星空的控制。
星辰之眼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它發現自己所有的能力都失效了，放映機的力量似乎對他有完完全全的克制，它的星光起不到任何作用。
於是，它迅速躲藏了起來，潛入了意識海洋的深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