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疏遠的星星
這些事情如同走馬燈一般出現在周朝混沌的意識里。
屬於他的光點閃爍著，那些埋藏在他內心的情緒隨著光點呼吸般的變幻傳遞到周圍的星星之上。
周朝很清楚，他無法理解那位家屬失去親人的痛苦。
那位家屬也無法理解他面對危險時的考量。
衛兵無法理解兩人的苦衷，只是為了職責在其中勸解。
周圍路過的那些人，也只是為了看一場好戲，吃一次瓜，看到這樣的悲劇，也不會真正地感到傷心。
也許只會裝作悲哀地與同伴們說起這件事情：
「你們知道嗎？我今天在監測站里看到了一件事，有個小隊死光了，家屬就像瘋了一樣，不過，有個傢伙運氣好，活了下來……」
「唉，深淵真危險啊～」
「是啊……」
他們會裝作同情地點點頭，會展現出應有的「美德」。
但一覺過後，就會什麼都不記得。
情緒的起伏就像一閃而過的紅光，轉瞬即逝。
周朝很清楚，他與這些人都是永不交匯的星星，只是遠遠地感嘆對面的星光，但卻不知道那星光的意義。
人們用引力串聯起那相互維繫的社會關係，但是引力又將心靈拋得越來越遠。
周朝看著那燦爛的星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悲哀。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想起這件事情。
「也許，我一直對『逃兵』耿耿於懷吧。」
起伏的情緒，再次被周圍的光點所吞沒，周朝又一次恢復了平靜。
「你很痛苦，是嗎？」熟悉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不管星河如何翻湧，這個聲音似乎一直環繞在周朝身旁。
「你怎麼還在跟著我？」
「你很痛苦，是嗎？我感覺到了。」那聲音堅持不懈地問道。
「有一點。」周朝如實地回答道，他知道自己欺騙不了這個聲音。
「你的內心也是渴望感同身受的，為什麼不願意放開心防呢？」
「我渴望感同身受？」周朝反問道。
「是啊，你希望人類能夠感同身受，這樣你就能真正體會到那位家屬心中的痛苦，別人也能知道你內心的糾結，路人也不會這麼冷漠，大家都真真切切地明白各自的心中所想，也會明白，伱不是一位『逃兵』。」
聽到那聲音又準確地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周朝有些無奈：「不要再窺探我的內心了。」
「我沒有窺探，是你的心意自己流露出來了……」那聲音有些無辜地說道：「你其實內心也在『求救』吧？誰不希望別人能夠理解自己呢？」
那聲音迴蕩在周朝的身旁，絮絮叨叨地說著……
「你知道，生命為什麼會製造文字和語言嗎？」
「是為了讓同伴理解自己的想法……語言能夠更好地表達自己的心中所想，更準確地描繪出具體的畫面。」
「但在文字和語言之前，生命就在『理解』這條道路上探索很久了。」
「幼崽為了讓母親理解自己，於是開始哭泣、吵鬧。」
「昆蟲為了讓下屬理解自己的意思，製造了各種各樣的信息素。」
「人類創造了這麼多的詩詞歌賦，不也是為了傳遞思想感情嗎？」
「手勢、聲音、氣味、觸碰、味道……生物為了讓同伴理解自己，無所不用其極。」
「然而，這些方法都永遠無法觸及內心，意識的交流始終隔著一層軀殼，生靈的心都躲藏在深深的軀殼之中，如同遙遙相望的星辰。」
「生命的進化，就是『理解』的進化，所有生靈都在『求救』，並不是只有你一個，孤獨的星辰始終渴望得到遠處的星光，不願獨自在死寂的星空中苟活……」
「並不是我窺探你的內心，而是你從一開始就希望別人了解你的痛苦，就算沒有心的交流，也會通過別的方式流露出。」
「你會哭、你會笑、你會皺眉、你會嘆氣、你會垂頭喪氣、你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是因為希望別人不來找你，而是希望別人能敲開房門，找到你，了解你……」
「夠了！」周朝打斷了那聲音的訴說：「我不想別人找到我！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心靈都感到孤寂的，我可以為了自己而哭、為了自己而笑、為了自己皺眉……也可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只是為了讓內心保持平靜。」
被周朝打斷之後，那聲音就沒再說話。
面對那直達內心的勸說，周朝始終油鹽不進。
「你為什麼要一直勸我呢？勸勸其他的光點不好嗎？」
周朝還是不理解，為什麼這個聲音要始終纏著他。
然而，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周朝只聽到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我每個光點，都勸過一遍了，但是沒有辦法，很多心靈註定就是孤寂的，打不開就是打不開。」
周朝聽著它的話，非常震驚。
「每個光點……你都勸說過了？」
不用說整片意識之海了，就是這條星河，其中的光點都無窮無盡，而且，想要勸說這些意識，還必須針對性地對話，了解它們的內心，這得花多長時間？
「從第一個光點來到這，我就開始勸說了。」似乎是聽到了周朝內心的疑問，這聲音淡淡地回答道。
「之後，每一個光點來到這，我都會勸說一遍，讓它們打開心防，融合在一起……」
聽到這，周朝心中愈發震驚。
「你到底是誰？」
「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我嗎？」
那聲音的回答讓周朝的光點上又再次泛出了紅光。
「你是星辰之眼？」
「嗯，我還是遺物的時候，人類就是這麼叫我的，但是我不太喜歡這個名字，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玻璃球罷了……」
那聲音還是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在周朝的身旁念叨著。
萬千思緒從周朝的心中划過，他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難怪，它一直在用人類舉例子……」
星辰之眼是被人類帶到這座空島上的，明顯可以感覺到，它對人類有特殊的感情，而且很多思考都與人類社會息息相關。
只是，周朝沒有意料到，他一直想要找到的星辰之眼，居然就躲在他身旁！
紅光閃爍，周朝的激動之情無法抑制。
他不知道，處於這片意識之海中，映大人的膠片能不能夠定位星辰之眼的位置。
「你到底在哪？」周朝試探性地問道。
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經暴露無遺，但是並不妨礙他獲取情報。
「我就在這裡，無處不在。」星辰之眼回答道。
無處不在？
周朝不解地看了看周圍，無數的光點正包裹著他，向方塊狀的意識空洞中飛去。
他下意識地望向了身後，那巨大的意識海正被一個玻璃球包裹著，那也是周朝原本以為的星辰之眼。
可是，為什麼那聲音來自他身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