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永遠自由
白舟繼續將手中的石塊砸向巨石。
震動越來越劇烈。
不僅如此，莫靈猛地發現，在白舟的敲擊之下，本來無法撼動的巨石居然出現了變化。
巨石在慢慢變大！
一開始只是微微變化，到了後來膨脹的速度越來越快。
與此同時，那被莫靈刻出的仙字，也隨著巨石膨脹得無比巨大，原本被莫靈切割而出的小小凹陷，如今居然變成了一道道恐怖的溝壑。
本來還溫暖的陽光瞬間被巨石所遮蔽。
很快，莫靈眼中所見的一切，都逐漸籠罩在了巨石的陰影之下。
那些早已分崩離析的事物，在迅速地被這深不見底的溝壑所吞噬。
莫靈已經看不見那仙字的模樣，他只覺得那巨大的溝壑正朝著整個世界壓來。
天空已經沒了光，只剩下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裂縫。
整個世界，正在成為仙字的一部分！
白舟要讓整個世界成仙！
莫靈才剛剛意識到這一點，他就被席捲而來的陰影所吞噬，埋入了深不見底的溝壑之中。
周圍只有呼呼的風聲，莫靈隱隱約約地似乎感覺到很多破碎的事物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一道道黑影被捲入那名為「仙」的溝壑之中。
莫靈也陷入了混沌，感知一片混亂。
他已經分不清是那溝壑壓了上來，還是自己掉入了無邊黑暗，只覺得周圍是一片黑暗的虛空。
「我也成仙了嗎？」
莫靈的心中也猛地出現了這樣一個荒謬的想法。
不知不覺中，他也被白舟那怪異的言論所帶偏。
直到莫靈突然跌入一片柔軟的液體中，他才從混沌之中清醒過來。
「這是哪？」
莫靈猜測自己可能是掉到了某個分崩離析的事物裡面。
這裡，好平靜。
剛到這，莫靈就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明明外界都被溝壑吞噬，沒了光，但這片液體當中還是一片湛藍，就像是藍寶石一般，純淨而美麗。
莫靈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見過這個場景。
他也很快就想了起來。
「這裡好像是，之前在魚群記憶里見到的那片『海』。」
那片文字的「海」。
莫靈抱著不敢相信的目光觀察了許久，才慢慢確定下來。
這就是那片海！
因為那片海太過特別，並且莫靈還「親眼」見過，所以這並不是很難分辨。
這似乎是來自白舟記憶當中的海，因為一切事物的分崩離析，也跌入了那溝壑之中。
作為記憶，這片海當然也是無比純粹，就像文字當中的一樣，沒有任何雜質。
但是為什麼白舟記憶之中的海會變成魚群誕生的海？
難道時間又出現了問題？
因為白舟的世界本就與現實脫離，所以莫靈並不知道這裡的時間是否能夠與現實的時間相互對應。
又或者說，這並不是那片海，只是很相似？
莫靈還處於困惑之中，就看到遠處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人正憑空坐在水中，不知正搗鼓著什麼。
莫靈連忙靠近，才發現那人就是白舟。
此時，白舟正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
「徒弟，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先教你《逍遙遊》嗎？」
「因為，那就是為師的夢想，遨遊於天地間。」
「但是，徒弟啊，我不知道那飛到天上的鯤鵬，是不是真的自由……」
「它好重，它要御風而行，要背負著青天，要被世間滾滾的塵埃所裹挾，要被無數的生物的氣息纏繞。」
「如果鯤鵬不承受這些，它就永遠也無法藉助風所飛起來，這是屬於它的，無法逃避的代價。」
「鯤鵬會不會在天上經常能看到底下的生靈塗炭，餓殍滿地？會不會也和為師一樣，經常聞到那空氣之中瀰漫的焦炭味？」
「徒弟，你覺得鯤鵬會在意這些東西嗎？那些魂靈會不會也纏著它，鎖住它的心，讓它永遠也無法自由，這時候，它又該怎麼辦呢？」
白舟絮絮叨叨地念著，臉上充滿了困惑。
莫靈本想伸出手拍醒他，但手卻懸在半空，沒有拍下去。
白舟似乎並不想醒過來。
「徒弟，你說如果真的永生了，那一切還有意義嗎？兩千兩百年和一瞬，似乎也沒有什麼區別。」
白舟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就沉默了。
他雙手交替，像是在捏著什麼，臉上的困惑也慢慢消失，逐漸變得清澈而平靜。
「徒弟，你們總問我，我心中的仙是什麼樣的。」
「說來慚愧，師父自己也不清楚，我之前一直以為，那鯤鵬就是仙，那大椿就是仙，但族中出事之後，我心中的仙，就不存在了。」
「但現在，我大概明白了一些。」
「徒弟，其實你說得沒錯，那自由自在的小魚，就是仙，不用被一切所困擾，飛得也不高，不會被底下的魂靈所纏繞……」
「他們說得沒錯，我就是想逃，我一直都想逃，逃得遠遠的，我甚至想一切都裝作不知道，當作什麼都沒看到，但我已經看到了。」
「我是那飛在天上的鯤鵬，看得清清楚楚……」
白舟的手中變化著，居然捏出了一條小魚。
「我現在要逃了，我要變成一條什麼都不知道的小魚，自由自在。」
白舟手中捧著那活靈活現的小魚苗，那是他記憶之中最為自由自在的東西，這也是他為這個世界所創造的最後一樣東西。
「原諒我，徒弟，我要逃了，對不起。」
「我不做鯤鵬了……」
伴隨著白舟那顫抖的話，他的身影也開始慢慢變得模糊，逐漸與那湛藍的海水融為一體。
很快，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手中的小魚苗也掉到了海里。
那小魚苗笨拙地擺動身體，開始遊動起來。
它甩了甩尾巴，似乎是沒看到身邊的莫靈，愣了一會兒，就直直地朝著遠方游去。
看著這熟悉的場景，莫靈瞬間一激靈。
「這是魚群的誕生！」
白舟居然就是魚群的源頭？
莫靈看著那逐漸遠去的小魚苗，一股衝動突然湧上心頭——他想要殺死它。
可是，傳送框對準那小魚苗，莫靈卻遲遲下不了手。
他猶豫了。
「殺死它，真的會更好嗎？」
一個疑問出現在了莫靈心中。
一瞬間，整個魚人島發生的一切開始迅速在莫靈腦海中開始回放：
兩千兩百年的半夢半醒。
兩千兩百年的仇恨延續。
兩千兩百年的文明掙扎。
……
困在島上的魚群、叉離族、新生魚人族，還有那永不消散的濃霧，以及重複了一次又一次的月。
這一切，都像是枷鎖一樣困住了莫靈。
思緒一片混亂。
寂靜的海中，莫靈好像又聽到了白舟的那些絮絮叨叨：
「我是那飛在天上的鯤鵬，看得清清楚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