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夾起那個茶盞，塗江將它放到林曦跟前，然後用熱水輕輕地在上面澆了一圈。

  「林總，茶就先不給你倒了。你先忽悠，忽悠完了我再看看，是想給你倒茶，還是把這桌子掀了。」

  不得不說，塗總現在已經很收斂了，畢竟他還給林曦說話的機會。

  要是換個創業者，以他的身份，對方敢跟他提這麼無稽的事情，他早讓人家滾出去了。

  林曦卻是對他的態度依然很不滿意，一臉的委屈：「塗總你對我的誤解真的太深了。你去問問秦勤他們，我對待投資人是何等真誠，怎麼在你這裡，動不動就是忽悠呢？」

  「你說不說？不說我去開會了。」塗江黑臉道，「趕緊給我一個當傻X的理由，我給你三分鐘時間。」

  林曦只好長嘆了口氣，說道：「行，你要非這樣想，那我就回去了，今天就算我自作多情、自取其辱吧。我本來想著……除夕夜搶紅包活動升級一下，升級成直接綁定第三方支付軟體，可以實時提現，這樣客戶應該更有獲得感，對吧？」

  原先林曦的規劃是，除夕夜快音搶紅包的活動，用戶搶到的錢先存在快音帳戶上，不能實時提現。

  為什麼呢？因為快音沒有支付牌照，用戶就不能直接通過快音，綁定銀行卡。

  所以，用戶要提現，需要等快音與付錢寶的合作敲定後，接入付錢寶，才能提現到付錢寶中。

  這也是付錢寶一定要確保快音春節檔活動順順利利的原因，畢竟那些用戶提現的時候，肯定要綁定付錢寶帳號，這就能給付錢寶帶來大量的新用戶。

  但是現在林曦改規則了。

  他要在付錢寶入局之前，就讓客戶提現。

  嗯，實時提現……理由是這樣用戶更有獲得感，參與率更高，聽上去的確有他的道理。

  只不過，要是林曦這麼風騷的操作起來，就會產生一個新的問題……

  一想到這個問題，讓塗江瞬間臉色一變，然後猛地抬起了頭，咬牙切齒地看向林曦。

  恨不得立即衝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然後把桌上的茶碗全都塞他嘴裡，逼他嚼碎吞下去。

  然而這種臆想沒有對林曦造成半分哪怕是精神上的傷害。

  只見他卻繼續笑呵呵地說道：「我估摸著，那天晚上咱們怎麼著也有上億個紅包要收發，可是我們沒有支付牌照，所以這生意可不得照顧咱們付錢寶？不過看來這小生意塗總不感興趣，那就換一家吧，比如飛翼支付啥的？」

  沒錯，問題就在這裡了。

  按照原計劃，如果快音輸了對賭，付錢寶的確能強行入股，也的確能獲得至少三年的快音支付系統的獨家壟斷權，快音是絕對不能反抗的。

  可是，在對賭結果沒有出來之前，快音可是正經的黃花大閨女，可以不接受它任何形式的霸王硬上弓。

  這是當然的，你特麽都沒有投資快音一毛錢，快音憑什麼聽你的？

  所以在這段時間內，快音完全可以勾搭……啊不對，引入一個全新的第三方支付機構，來完成這次活動嘛！

  嗯，不是長期合作，就合作這次活動，也就是幫助快音完成實時提現的功能。

  別以為第三方支付機構，只有付錢寶和微聊支付兩家。

  實際上，東夏的第三方支付機構多的是，排在付錢寶和微聊支付之後的第三大支付，就是電信的飛翼支付。

  你問飛翼支付願不願意接這單生意？

  這麼說吧，飛翼支付發展了五六年，到現在還局限於加油站、手機充話費等部分場景中，總體註冊用戶數也不過2億左右，而且一大半是非活躍用戶。

  飛翼做夢都想拓展下自己的應用場景，以及註冊用戶數量啊！

  而以快音目前「集五福」和「兔兔樂園」的熱度，預計等到除夕夜，至少累計有兩億以上人參加這場盛宴！

  這裡頭，有一億人會綁卡，不過分吧？

  到時候大家一綁飛翼支付，不誇張的說，飛翼支付就真的起飛了！

  不光是它的新增用戶可能翻倍！

  而且對飛翼的品牌影響力及用戶認知度，更有著何等不可估量的提升！

  所以你問飛翼願不願意合作？

  你不如問潘金蓮願不願意嫁給西門大官人！

  要是有合作可能，你讓飛翼的總裁來個胸口碎大石助助興，人家都樂呵呵的，你要實在好這口，沒準人家還能再表演個鐵槍鎖喉特技，只要你能把合同簽了就行。

  但是對於付錢寶而言，這特麽就虧到姥姥家了啊！

  一億綁卡用戶，按照原計劃的話，可都是要通過付錢寶來綁的，畢竟無論對賭輸贏，付錢寶都說好會入局的嘛！

  這樣的話，撇開之前就綁過付錢寶的那部分重複用戶，付錢寶也至少能從這波活動中，獲得不低於3000萬的新增用戶！

  在競爭白熱化的支付市場，一下子得到如此巨大的新增用戶，可是足以影響市場格局的！

  而現在，付錢寶不但要失去這些用戶，甚至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競爭對手，憑空多出至少8000萬客戶？

  沒錯，很可能就是8000萬，因為飛翼支付的覆蓋率低，所以跟快音重合的用戶肯定少，1億中頂多有2000萬人是重複的，那新增的可不是8000萬？

  這麼一來，飛翼弄不好就能竄上來，直接跟付錢寶和微聊支付掰掰手腕了。

  憑空多出一個強敵有沒有？

  塗江認為，自己要是坐視這種情況的發生，那自己就是傻X了啊！

  就像自己要是答應林曦，幫他贏下賭約，自己就是個傻X一樣！

  啊，等下？

  為什麼邏輯突然變得奇怪起來？

  幫他，是傻X。不幫，也是？

  塗江縱橫投資界數十年，罵過不少人傻X，的確也被人罵過傻X，但是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左右都要做傻X的情況。

  突然之間就給整不會了。

  怔怔地看著林曦，也不知道說啥。

  就只想揍人。

  這小王八蛋割韭菜割自己頭上來了啊，而且最過分的是，還要求自己把脖子洗乾淨，然後伸長！

  而這時的林曦卻是悄然起身，笑呵呵地說道：「那麼，塗總，打擾了，我先回去了。」

  非常禮貌、和氣、謙卑。

  就，看上去挺文明的一個小伙子。

  林曦一轉身，心裡又開始默數「三、二……」

  果然，「一」剛剛數到，就只聽身後傳來一個從喉嚨底部發出來，不是太好聽但是很美妙的聲音。

  「林總，別演了。」塗江嘆氣道，「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吧。」

  這是林曦的歌詞，這歌詞現在傳遍了大街小巷，塗江平常還挺喜歡聽的，但現在只想把每一個字都還給林曦。

  林曦一聽這話，就果斷轉身，回到自己剛才的座位上。

  拿起茶壺，給塗江倒了杯茶。

  然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呼呼」吹了兩下，又抿了一口，說道：「好茶好茶，塗總你也嘗嘗。」

  那一臉嬉皮笑臉的樣子，的確像極了無賴。

  不過林曦對於在投資人跟前耍無賴這種事，可沒有一點心理負擔，或是良心上的譴責什麼的。

  都是為了一個「利」字嘛，誰不知道誰啊？

  塗江咬著牙喝了那盞茶，茶水都是從牙齒縫裡灌進去的。

  本來他還想借著眼下快音的危機，宰林曦一刀，小刀他都在褲腰帶里別好了。

  卻沒想到，一照面，林曦就直接拔出一把半米長的殺豬刀，放在他跟前。

  塗江不由在心裡感慨，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現在的年輕人……是真的狠啊！

  又沉吟了下，他說道，「廢話就不多說了，在付錢寶一級頁面加快音的GG，我不同意。但是，要是換成快音的『兔兔樂園』和『集五福』，那就不算GG，我可以同意。」

  塗江認真想過了。

  如果同意林曦的條件，自己就是個傻X。

  但是不同意他的條件，白白流失三四千萬新增用戶，導致戰略上的被動，自己就是個大傻X。

  兩害相權取其輕，所以大傻X還是不要做了，做個普普通通的傻X就行。

  論證完畢，特麽的！

  林曦想了想：「等下，那用戶豈不是不用來快音，就可以直接在你們付錢寶玩這些了？不行，我要求你們那只是中轉，點進去之後用戶先得下載快音，才能玩這些。」

  塗江白了林曦一眼：「放心，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林總誰啊，吃虧的事情你能幹？」

  「啊對對對，我也是為你們未來的股東爭取權益嘛。」林曦笑呵呵道。

  「至於你說的SVIP月卡。」塗江繼續說道，「那是我們芝麻開門集團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而且集團也不太可能給你。你要知道，芝麻開門SVIP年卡388元，折合一個月的話，也是30多元。」

  這是實話，因為SVIP卡有很多真金白銀的權益，本來就是給有一定消費實力的客戶的，所以才收費如此高昂。

  不過頓了頓之後，他又靈機一動，說道：「要不，你去找搜浪問問？他們也有SVIP卡，有好多功能呢，比如下載加速、雲文檔之類的，現在也很緊俏，我自己都辦了一張呢！」

  塗江「熱情」推薦！

  甚至還拿起手機，試圖給林曦演示一下，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其實他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說……你特麽薅羊毛，能不能別逮著我一個薅啊啊啊？

  對此林曦卻是微微一笑，心說問題是搜浪沒有綁卡需求，我這殺豬刀夠不到它啊！

  所以你就認命吧。

  於是又說道：「塗總你這話就不真誠了。你們SVIP卡其實就是促銷卡的一種嘛，我幫你們推廣是好事啊！用戶得了這些卡，是不是還得回你們平台消費？一消費，是不是就提升業績了，是不是也同時提升付錢寶的使用率了？」

  塗江眼睛微微一眯：「這意思，卡白送你，另外我還得再貼你點推廣費唄？」

  保安呢？所有穿制服的全都叫上來，我說的是全部！這裡有個裝X犯一直拿我當哈士奇忽悠，簡直欺人太甚！

  林曦聽不到塗江內心的咆哮。

  不過他終究還是良心發現地退讓了一步，畢竟他也知道，塗江兩手空空去遊說集團，的確有點張不開嘴。

  於是說道:「行了，GG費我就不收了。另外，我還可以答應你，在『拜年卡』里加入你們付錢寶的位子。放心，也是免費的，我對朋友向來是真誠而又慷慨，這點認識我的人都知道。」

  塗江陰沉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

  想了想，又說道:「那不夠，你把兔兔樂園裡的那些個小遊戲裡，每一個都融入我們的GG。」

  有了這些GG位，付錢寶就可以在快音上推廣自己的新春增客計劃，說實話以快音現在的熱度，應該能增效不少。

  這樣的話，他跟集團老大去說的時候，就好開口多了。

  林曦聽完，長長的嘆了口氣，沉吟許久，做出一副「艱難決定」的樣子。

  最後才說道:「行了行了，誰讓咱們是朋友呢？這點面子，我肯定要給你啊！」

  嗯，反正小遊戲也好，拜年卡也罷，裡頭可不止能融入一個品牌GG，多一個給付錢寶也無所謂。

  塗江悶了一口茶，說道:「好嘛，合著你敲我竹槓，我還得欠你個人情。」

  林曦立即又一臉正色道:「塗總您又誤會我了！我意思是，我敬重塗總你這位大哥，所以你說什麼我都點頭，這態度總端正吧？」

  塗江心想我要是說啥你都能聽，我叫你大哥都行！

  不想再跟林曦廢話了，感覺再說下去自己要噴血了。

  於是他擺擺手，說道:「行了，我一會兒還有會，就失陪了。你呢，回去就可以落實接入付錢寶的事情了。無論如何，付錢寶算是提前入局了。我希望，以後咱們還是多點真誠，少點套路。」

  林曦猛點頭，「嗯嗯，還是要真誠！對了，你們家紅小書、B站之類，多少也給我個推廣埠吧？有多少要多少！」

  塗江差點就跳了起來:「錢呢，你倒是給GG費啊？你再這樣我真的叫保安了！」

  「我就探討一種可能性嘛，別這麼激動，呵呵^唉，塗總你幹什麼，怎麼還趕人呢？別啊，這麼被趕出去我很沒面子的^」

  ……

  林曦一身輕鬆地走出付錢寶大廈。

  外邊雪後初晴，陽光正好，灑在身上暖融融的。

  有了付錢寶一級頁面的推廣，和芝麻開門SVIP的加碼，想必能抵消微聊對音浪的加成。

  「所以，怎麼才能去搜浪那，也薅點羊毛呢？」

  林曦一邊琢磨著，一邊剛剛鑽進車子。

  剛剛啟動，卻是突然手機一陣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