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恒生的話音剛落，塗江便跟著說道：「林總，快音的估值模型可以有很多個，但是如果估出來的是您這個數字，恐怕這個模型是有問題的。」

  銀河資本的張誠也笑道：「林總，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沒有去過貴公司調研，之所以坐在這裡，憑的可都是對你的信任，和一腔熱血啊。」

  言下之意，是大家有誠意，而林曦誠意不足。

  搜浪的鄒敏則看向了萬英明，問道：「這個價格，不知道萬行長是怎麼看的？聽說京發展這次也想繼續增資，想必也有自己心理的價位。」

  鄒敏猜的沒錯，A輪融資的大贏家濱發展和濱招發兩家，這次依然想增資，而且兩家機構的想法都一樣，那就是能增多少就增多少。

  所以萬英明和趙墨笙現在的位子是有點尷尬的。

  畢竟，一方面他們是股東代表，應該展現出維護公司利益，與林曦等創始人團隊站在一起的立場。

  另外，B輪融資的價碼越高，理論上他們A輪融資的浮盈就越多。

  比如當初他們4億英元買了快音30%的股份，如果現在按照林曦說的40億英元估值，那麼他們的股份就價值12億英元！

  這是什麼概念呢？

  要知道，從投資快音到現在，僅僅只過去了兩個多月而已！

  短短兩個月，他們啥都沒幹，就能躺賺8億英元，折合東夏幣接近50個億！

  就算兩家分一分，那也是一家25個億！

  而他們各自的東家，所有投資加一塊兒，都未必能在兩個月穩賺這麼多錢！

  這已經不是賺翻了，是直接賺麻了，

  所以從這點看，他們似乎應該站在林曦這方。

  但顯然事實絕非如此。

  對於萬英明和趙墨笙來說，那點錢跟快音的未來比起來，簡直就是廢紙！

  換句話說，他們只要快音能平穩、快速地發展，不要什麼浮盈。

  畢竟，等到C輪融資的時候，他們手裡的股份會更值錢，浮盈更多——更別提快音上市以後了。

  於是，一心「求穩」的萬英明和趙墨笙，參加這次會議的思路就很明確了。

  那就是極力促成快音和京都官資委、搜浪、付錢寶以及秦勤等大佬的合作。

  在他們眼裡，只有這個合作成了，快音才有真正對抗五嶽會的資本。

  否則，快音必輸！

  所以，當京都國際發展銀行的新任高級總裁萬英明，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這裡之後，第一個動作是看了林曦一眼。

  不好意思啦，林老弟，哥哥必須賣你一把了。

  回頭罰酒三杯哈！

  「是這樣的。」他一臉深沉地說道，「站在我們京發展的立場來看，這輪融資的價碼自然是越高越好。但是作為一個長期堅定看好快音的投資者而言，我們又真誠的希望，能看到在座各方的深度合作。」

  頓了頓，他又看向林曦，說道：「林總啊，我個人認為，快音的估價不是重點，未來才是重點。所以，融資六個億英元我沒有意見，但是15%的股權釋放，我認為是否可以再商榷？還是那個道理，大家入局越深，感情就越深，就越能跟著你一塊兒拼嘛！」

  他的意思很明確了，那就是你股份多給點，大家積極性也就更高了嘛！

  要不然，就那麼一點點股份，搜浪和付錢寶這些大佬怎麼可能跟你一起玩？

  坐在萬英明旁邊的趙墨笙，也不失時機地點了點頭，表示支持。

  陳思彤看到這裡，也不由心裡又是一緊。

  說實話，在她的理解里，這兩人無論於公於私都應該支持林曦才對，卻不想竟如此利索地臨陣倒戈了。

  眼下，會議才剛剛開始，林曦就似乎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了。

  這讓陳思彤手心微濕，著實替他捏了把汗。

  然而林曦這會兒，卻是呵呵一笑，露出了幾顆大白牙。

  卻依然不說話。

  淡定，漠然，甚至還低頭開始摳起了指甲。

  就好像這一切跟他無關，他只是在菜市場看別人討價還價。

  所有人都懵了一下。

  大哥，我們在商討幾十上百億的生意呢，你特麽摳指甲是什麼操作？

  等你說話呢啊喂！

  我們在上面忙得熱火朝天，你在下面哼都不哼一下，禮貌嗎？好歹給個反應吧？

  終於，錢主任也沉不住氣了，笑呵呵地對林曦說道：「林總，該你說話了。」

  林曦這才抬起頭來：「哦，該我說話了？還沒到我說話吧，我剛剛只是開個了價，你們都還沒還價呢。到底什麼價你們才滿意，可以商量嘛！」

  這個態度就很好了，讓萬英明鬆了口氣。

  連忙打圓場道：「對對對，大家暢所欲言嘛！塗總，你們付錢寶先來？」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塗江就直奔主題道：「那行，我們付錢寶這邊，希望能獲得10%的股份。當然目前這個價格是無法接受的，大概就這樣。」

  鄒敏便跟著說道：「搜浪也有意占股10%，我們尊重創始人團隊的勞動成果，但這個價格也不接受。」

  兩人故意都用出不容商量的語氣，這是在談判中常見的策略，以傳達一種你需要我，但我不一定需要你的感覺。

  錢主任見狀，也笑呵呵地說道：「官資委這邊，也認為10%左右的股權為好。價格麼……最好再商量商量，我們的初衷一定是扶持快音成為京都乃至全東夏的明星企業，但是官有資產這塊你們也

  知道，過於高於市價的投資，很容易引來不必要的輿論和監察，這點還希望林總考慮。」

  老油條，說得客氣，實際也同樣是步步緊逼，比如那句「初衷」論，明顯是告訴林曦，有了官資委你才有扶持，在官方的地位才能與音浪平起平坐。

  終於，輪到秦勤了。

  對於這個當年的傳奇，到底會說些什麼，不光在做的，連林曦都有點期待了。

  卻見秦勤呵呵一笑，說道：「分子衝撞基金這輪不謀求太多股份，3%-5%足夠。我們只要求入局，而且入局以後，我們獲得多少投票權，都可以全權委託給創始人團隊，也就是說會成為創始團隊的一致行動人，這點可以附加在融資條款里。」

  話音一落，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每個人的臉上，都浮起一片訝異之色。

  塗江、鄒敏、錢主任三人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希望在彼此臉上看到秦勤為什麼這麼做的答案。

  然而沒有答案。

  誰都猜不透，秦勤到底在想什麼。

  要知道，這隻資本界的餓狼，向來是不在乎什麼吃相的，兇殘的程度突破所有人想像。

  現在很明顯，林曦需要他和他後頭一大堆資本的支持，然而他卻不趁機咬上一大口，反而露出極度友好的姿態？

  他甚至連投票權都不要了，直接丟給林曦？

  秦勤沒有搭理眾人訝異的表情，反而是偷偷沖林曦拋了個曖昧的眼神——就是那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後沖他頭一抬，嘴角掛著一絲邪魅微笑的那種。

  就好像在對他說，哥寵你！

  林曦當時害怕極了。

  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被男人這麼調戲。

  但這種害怕確實是真實的，因為他也的確想不出秦勤這麼做的理由，而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在一陣輕微的騷亂後，林佳韻也開口了。

  「天達資本這本謀求5%左右股份，價格的話不是太大問題，我們看好快音的未來。」

  說完，她也曖昧地沖林曦笑了笑，眼角帶著一絲嫵媚。

  陳思彤有點看不下去了。

  怎麼男的女的都對林曦這副德性啊？

  明明是一次正經的融資會議，為什麼突然氣氛變得不那么正經了？

  所以他們之前有什麼樣的前塵往事？能說出來一起聽聽嗎？

  陳思彤發現自己又走神了，於是趕緊告訴自己，這個會議很重要，先不要胡思亂想了。

  ……

  其他幾個資本，隨後也紛紛各自報價。

  「銀河這邊，也希望能入股5%。」

  「聚合基金，3%-5%。」

  「上野城投，不低於5%。」

  沒辦法，快音實在太誘人了，能坐在這裡的又哪個都不缺錢，誰不想多投點？

  林曦在心裡一統計，頓時直呼好傢夥，這特麽要是都答應，光這B輪融資就要融出去50%以上的股份。

  玩呢？

  不過這樣正好，也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於是他微微一笑，說道：「各位，大家也看到了，如果按照大家的意願，恐怕創始人團隊的股份只能剩下35%了，這樣的快音你們還敢投嗎？」

  的確，在創業初期就把創始人的股份稀釋到很低，會極大的打擊創始人團隊的積極性，這是大忌。

  塗江立即說道：「這很正常，因為在這個會議之前，快音沒有發布融資計劃，大家不知道你們想要多少，自然往高了報，說明也是看好快音嘛。」

  鄒敏接話道：「股份釋放程度當然是可以談的，我們也希望創始人團隊多拿一點，這不衝突。」

  林曦笑了笑，說道：「那這我就放心了。」

  隨後，又淡淡道：「感謝大家對快音的看好，基於此，我決定提升一個百分點，可以釋放16%的股份。」

  全場頓時再度寂靜。

  一種大佬咬牙切齒地看著林曦。

  說來說去就多了1%？

  我們這麼多人陪你在這玩呢？你禮貌嗎？

  塗江立即說道：「抱歉，如果這麼談的話，我們付錢寶可能不會入局。付錢寶希望尋求的是有戰略意義的入股，而不是純賺點錢，更何況這個估價的確遠高於市價，甚至離譜了。」

  林曦知道，可以開始了。

  於是即刻說道：「付錢寶目前最大的戰略，應該是實現線上付費市場份額的進一步提升。而顯然，短視頻平台的線上付費場景是非常廣闊的。如今微聊支付已經入局音浪，付錢寶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入局快音。我可以承諾，只要付錢寶入局快音，快音會支持付錢寶支付，而排除微聊支付。」

  塗江聞言，臉色立即微微一僵。

  因為林曦說的沒錯，付錢寶入局快音，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讓快音全平台的支付，全都採用付錢寶。

  要知道，現在付錢寶和微聊支付，在支付市場份額的競爭，正進入白熱化。

  現在微聊支付已經入局音浪，就意味著，音浪絕對不會接受付錢寶的投資——否則微聊肯定不干啊！

  所以，付錢寶除了快音，別無選擇。

  這正是那天林曦從周副市長那頓悟的事情。

  當時周副市長只是隱晦地提醒林曦，京都與深廣兩個城市在競爭數字經濟的頭把交椅。

  於是林曦領悟到，無論京都官資委投不投快音，快音必然會受到京都市裡的大力扶持。

  之所以到現在京都市都沒有主動扶持他，就是想讓他以為只有讓官資委入局才能得到扶持，這樣本輪融資官資委才能有個好價錢。

  所以林曦現在根本不在乎官資委投不投。

  反正京都市不可能看著數字經濟最重要的抓手之一快音，跑到其他城市去！

  而且舉一反三，他也想起了其他投資方，對於投資快音也有著各自的必然性。

  以及最重要的，快音的不可替代性。

  付錢寶就是一個例子！

  快音的確不能沒有付錢寶，但是付錢寶也不能沒有快音！

  短視頻領域的崛起已是人所共知，而整個東夏唯有快音能對抗音浪，付錢寶不投快音投誰？

  所以，沒必要被人牽著鼻子走！

  至於快音比音浪估值高接近一倍？

  完全不是問題！

  市場，永遠不缺錢！

  總共也才六億英元的投資，這麼多家一分，每家更只剩下幾千萬或者一兩億罷了，你當那些資本家會在乎？

  他們在乎的，是自己的核心訴求能不能得到保障。

  付錢寶關係支付市場份額，搜浪關心能不能在音浪植入他們的搜索程序，繼續擴大搜索市場份額。

  至於其他幾家，基本都是財務投資，希望能大賺一筆而已。

  這些他都可以滿足。

  但是超出這些的，誰都別想來跟他嗶嗶。

  愛誰誰，反正投不了音浪，你們想在短視頻領域搞事情，就必須投快音！

  他林曦，現在就是這麼一塊滾刀肉，誰嚇唬也沒用！

  短暫的沉默之後，老道的塗江忽然呵呵一笑。

  「林總似乎對付錢寶有誤解，我們要實現線上支付份額的提升，手段有很多，而快音也不是唯一選擇，甚至整個短視頻領域都不是唯一。」

  林曦笑了笑：「沒錯，所以儘管我非常期待付錢寶的入局，但是選擇權始終在你們手裡，對此我表示尊重。」

  塗江的臉色更黑。

  「這麼說，林總是覺得有沒有付錢寶無所謂了？」

  「不，我說了我很期待，但是快音必須由創始人控股，我想這也是保障所有投資者利益的必然。」

  林曦不再隱藏鋒芒，直接圖窮匕見地說道：「我可以負責任地講，一旦創始團隊的實控權受到威脅，我將立即退出快音。」

  陳思彤見狀，也立即說道：「作為一致行動人，我和林總共進退。」

  全場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