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被封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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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俊,你可以說話的,沒關係,把你想說的話說出來吧,就像說夢話一樣,可以的。」

  梁姐溫和的聲音悠悠傳來,但顧俊的心頭還是在繃緊,那兩位死者血淋淋的死亡過程在他眼前閃現。

  老婆婆的手術進行到用線鋸鋸斷她的鎖骨,朱主刀負責鋸,他負責拉著老人家的畸肢。咔咔的鋸骨聲、漸變微弱的哀嚎聲,漸漸不需要他壓著,老人家就沒有絲毫的動彈了……

  還有那個小男孩,稚小的身軀使不出多大的力量,卻一直在掙扎,在哭泣,直至死去。

  一同死亡,一同死亡……

  他們失去血色的扭曲面容,失去神采的散大瞳孔,仿佛在拷打著他的靈魂。

  你不是醫生嗎?為什麼沒救到我們?還讓我們承受了那麼大的痛苦?

  「阿俊,阿俊?」梁姐的聲音又傳來,這次帶有一種命令性:「如果你不舒服,請停止想像,深深地呼吸,回到自己身體的放鬆感覺來,離開情境,呼吸,放鬆……」

  「不……」顧俊卻牴觸地喃喃,「我的確有些話想對他們說。」

  「那麼你說,儘管說。」梁姐便不急於讓他抽離情境,而轉入治療階段:「他們就在那裡,會聽到的。」

  顧俊還是沉默了一會,才終於說出話來:「對不起,救不了你們。很老套的說一句,我、還有朱主刀他們都已經盡力了。讓你們白受了那些苦,很不好意思……希望你們可以安息……」

  「會的,他們會理解你的。」梁姐安慰道,也是以她那充滿權威與被信任的話語,治療驅散他內心的陰影:「阿俊,醫生不是萬能的,我們都只是普通人。為了治癒患者,有時候確實會讓他們承受一些痛苦,但你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不要責怪你自己。」

  雖然這番話只是老生常談,可是人在催眠狀態中,暗示性會明顯提高,甚至是不加批判地接受催眠師的暗示指令。

  所以梁姐說的這些信息,會更加有效地讓顧俊接受,從而達到改變認知和消除焦慮的治療目的。

  梁姐繼續灌輸道:「有同理心是好事,但你不能被同理心蒙蔽,因為你是醫生,以後面對生生死死還會很多,只要你堅守醫德,心硬一點是好事。先把自己照顧好,才能救治別人。」

  梁姐看著顧俊的面部肌肉越來越放鬆下來了,治療有效。

  她再看看儀器屏幕的gsr數據和eeg波形走勢,都顯示顧俊在平靜下來。她頓時有了些判斷,心裡已往檢定報告中添上了一句:「被試非常在意手術結果(程度為8),對兩名死亡患者懷有愧疚,同理心高,未見有邪惡情緒」

  被試這麼在意這件事,對他而言,這倒反而是一個很高衝擊力的情境。

  「梁姐,你能理解吧……」顧俊喃喃,「真的已經盡力了。」

  現在他感覺心裡舒服多了,有些壓在心上半個月的烏雲消散不見,怪不得剛才子軒的樣子像做了個spa……

  待顧俊放鬆了一會兒,梁姐再讓他想像了一個「親手解剖好友蔡子軒的屍體」的高衝擊力情境。

  而出來的結果符合她的預想,顧俊的反應不大,竟然還能說笑:「子軒的顱頂質量真高,沒有頭遮著,真清晰啊。」要不是儀器表明他還處於催眠狀態,梁姐肯定要認為他已經清醒了過來。

  她這算是見識到顧俊檔案中的人格測驗結果了,真的讓人奇怪!靈知性高的人,通常想像情境很容易陷進去,表現得比別人都要激動,像靈知性b+的王若香就是那樣的,所以在計算s值時,靈知性的影響會被平衡回去。

  顧俊a+卻還是能保持穩定,這麼一算來,他的s值就很高了。

  不過顧俊的評審報告裡,有著這樣一句評審員意見:「推斷被試的潛意識裡存在異常記憶,其靈知性高是否與之有關係暫時未明。」

  有些時候,這種令人驚奇的天賦就是一種異常的本身。

  「阿俊,在我小時候,我媽媽經常讓我多吃點飯。」梁姐說道,開始下一步評測,「你媽媽也會這樣嗎?」

  「我媽媽她……」顧俊的呼吸頓時又急了,「我不太記得她了。梁姐,你肯定知道我的身世……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沒騙你,什麼萊生公司,他們在研究什麼,我真不知道。」

  「我沒權限看全你的檔案,你說的萊生公司我也不清楚是什麼。」

  梁姐把話聲放輕放緩,沒有冒犯他的心理防線,「我是知道你的潛意識裡可能有異常記憶——像是別人洗腦進去的虛假記憶、或者別人讓你忘掉的喪失記憶。我們能不能把它翻找出來呢?可以試試的。」

  顧俊有些牴觸,但又有些想試一試,會是什麼?如果真能這樣找出來……

  「好吧。」他說,「我也想知道答案。」

  「那就開始了,你保持放鬆,聽著我的話去想像就好。」

  梁姐先讓顧俊安靜放鬆了一小會,才正式開始道:「周圍只有一片漆黑,你就在漆黑之中,但你看到前面有光亮,你慢慢地走過去,一步一步,那邊有一道門,光亮就是從門後面照映進來的,那後面就是你隱隱約約有感覺生過,但怎麼也想不起來的記憶。你慢慢走過去,走向了那道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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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俊閉著雙目,感覺前方真的出現了一些朦朧光亮,一扇紅門。

  他一步步地走過去,走出紅門,走進了光亮里……

  「告訴我,你看到了些什麼?」梁姐問道。

  顧俊走在光影中,走在迷霧裡,環顧四周,看不清楚,他的呼吸漸漸變重,眉頭皺起,目眶凝動……

  「是你到過的地方嗎?」梁姐做了點暗示引導他,「是你家裡嗎?」

  所有記憶都有場景,因為人的知覺就是在具體場景下生的,當時不需要特別地留意,腦子裡就會自然形成無意識記憶。只要勾起場景,記憶就會出來。這也可能是既視感產生的原因之一。

  顧俊聽著,就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在腦海翻湧,那些看不清楚的光影變得有了些形狀、景象……

  「是一個房間。」他喃喃,「我在一個房間裡面。」

  「這個房間是怎麼樣的?是你的房間嗎?」

  顧俊看著周圍,這是個布置得溫馨典雅的兒童房,牆上畫有很多彩色圖畫,有些歪歪斜斜,像是孩子畫的……他雖然感到似曾相識,卻說不出這是哪裡,自己到過這兒嗎?

  「一個小房間,有很多圖畫……」

  「圖畫?是誰畫的?有人在畫畫嗎?」

  聽了梁姐這麼問,顧俊頓時看到又有些朦朧光影凝定,他描述道:「有個小男孩坐在地板上,可能只有幾歲大,在用水彩筆往紙上畫著東西。」

  「那個小男孩是誰?你認識嗎?」

  「好像是我……」顧俊喃喃地看著那記憶畫面,「是我……我媽媽也在,就坐在我旁邊……」

  他聽到另一把聲音響起,不是梁姐的,是這段記憶里的,是媽媽在問他:「小俊,那樹木這個詞要怎麼寫才好呢?你告訴媽媽好嗎?」媽媽遞給他另一張畫紙,那紙上畫有了樹木的圖案。

  「嗯!」小男孩欣然地點頭,接過畫紙放在地上,就拿著水彩筆往紙上的樹木邊一通用力的塗寫,「寫好了!」

  小男孩扔下彩筆,雙手把畫紙高高地舉起,興高采烈。

  「啊……」顧俊的眼睛猛地睜開,出了一聲痛苦茫然的叫聲……

  是異文,小男孩寫出來的「樹木」是那種異文。

  他狠狠地抓著腦袋,無情的記憶碎片卻還在他的眼前繼續。

  媽媽立即把那張畫紙拿過手中,如獲至寶的看了起來,目光里有著詭異的狂熱,她看了好一會,又給小男孩遞去另一張畫紙:「那這個詞呢?蟲子,你覺得要怎麼寫才好?」

  「這樣!」小男孩接過畫紙放地上,拾起彩筆就又塗寫起來。

  又是異文……蟲子,蠕蟲,同一個詞……

  顧俊猛然看得清楚了,就在小男孩和媽媽的周圍地板上,滿是一疊疊一張張的畫紙,各種各樣的圖案,圖案旁邊都塗寫著相應的異文詞語:黑暗,蘋果,時間,深淵,芽,太陽,手,骨頭,星星,死亡,天空,大地……

  那種神秘的異文,是他小時候塗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