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天玄重合區域,巨大的深淵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天空烏蒙蒙的,雪在飄零。
這天是2022年12月30日,這年即將過去,蝗神事件已是九個月前的事,黑山羊事件也平息一個月多了。
這不是太平無事的一年,這年兩場巨大災難造成了諸多巨變,天機世界和玄秘世界知曉了彼此的存在,天玄總署成立,一起抗擊侵蝕兩界的黑暗力量。
顧俊右手拄著單手拐杖,一身厚實棉衣,行走在漸漸落滿雪花的重合區域土地上,看著周圍的景象。
這裡跟九個月前相比,最大分別就是多了那些建在深淵附近的前線防禦設施。
而在兩界邊緣,高樓矗起了,兩個天玄總署前線基地日漸完善,每天都是車水馬龍,兩界之間已搭起橋樑,彼此的交流、貿易和合作正在變得越來越多。
他踏著雪花,走去一個方向,那邊很多人在等著他,今天是於馳雕像的落成揭幕儀式。
那天在半夜呼叫通爺後,顧俊在清早起來後就開始參與推動自己的提案。
通爺半夜的話不是敷衍他,確實是拿出全力支持的態度和行動。
受他們的帶頭推動,國家加大了醫保資金投入,把更多藥物納入醫保目錄,並提高各地的報銷額度,使更多的大病患者和罕見病患者受益。如治療血友病的艾美賽珠單抗就納入了,像一些發達國家和地區那樣實現患者免費用藥。
另一方面,提升醫療、醫藥行業從業人員的待遇,給予藥企和實驗室各種的研發補助。
這已經是通爺能爭取到的短期內的最大改變了,雖然通爺正當紅,卻還是有很多力不能及,只能慢慢來。
但是,顧俊覺得,沒有多少時間給天玄兩界慢慢來了。
而改變還不夠,遠遠不夠……
尤其是在全球範圍,一個月多的時間,進展幾乎為零。
他給了建議,他陳明了利害關係,但沒幾個國家真的給聽進去,只是拋給了他很多問題。
全球最多人活在第三世界,活在貧窮的地方,大約占著世界人口的73%。像非洲的醫療狀況從來都不好,不只是罕見病患者,是所有平民都不好。誰來擔負這些人口的醫保用度?還有擔負改善當地醫療條件的花銷?
全球所有國家嗎,怎麼分配?怎麼管理?怎麼持續發展?
再加上一個玄秘世界……
另一方面,各大製藥公司那邊也是反應冷淡,一些藥企表示某些藥物可以適當降價,但是那種共享技術、整合人才資源、合力研發新藥的設想,它們覺得現階段社會不太可行。
不會那麼順利的,顧俊早就知道,不讓自己氣餒。
如果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相信,就更沒有人會願意嘗試去改變。
他知道藥企想要保持利潤,他也知道事情複雜,沒想一下把所有專利給全人類充公,沒想把金錢投入進去的商人、把人生投入到研發的科研人員得不到回報,他只是不想那些回報由患者的痛苦去兌現。
所以,顧俊提議組建一個新的專門的兩界國際機構,由各國拔款,統籌資金,實現全民免費醫療的同時,又能讓醫藥行業相對滿意。這會改變各國的財政結構,改變很多相關利益,但現在這個時世,是不得不改變了。
只不過,他的這個提議,也是在阻滯難行。
顧俊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提議的是個大概,是在拋磚引玉,他相信大家願意往這個方向去做的話,就會有那些在這方面更有智慧和能力的人拿出更好、更具可實施性的方案……
雪下得更大了,落在地上,也落在前方的石雕像上。
在雕像的正面前,天玄兩界都來了很多人,但也不是於馳熟悉的戰友全部都來了。
如果可以,他們此時都想身處這裡,只是他們既有工作要忙,而且所有人聚在這裡並不明智,組織不允許。
通爺也沒來,從屏幕遠程看著;於馳的老上司也是天玄總署聯合署長的曾嬋君主持儀式,陳子元等於馳的玄秘局老夥計很多都在,馮佩倩也在,如今他們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
半個月前,於馳的遺體下葬在玄秘世界老家,葬禮上他們很多人泣不成聲。
那天,顧俊也到玄秘世界出席了葬禮。
格蘭特-貝爾、王軻、曹亦聰等人的葬禮和追綽會,他也都出席了。
天機局、GOA對於他們各有紀念活動,而因為於馳象徵著天玄兩界的友誼,天玄總署在這裡樹立其一座雕像。
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於馳具體是怎樣犧牲的,只知道是以承受巨大的痛楚和死亡搏來了機會。
但最清楚的馮佩倩看到走來的顧俊,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亦沒有怨懟,當時情勢那樣,也是於馳所願的,她是做不來,做得來的顧俊卻不是兇手。
早在那場葬禮之前,她就笑著落淚地對顧俊說過,「我早就清楚於隊長是什麼人,從來不考慮自己,什麼都想著正經事、想著別人,這種人總有一天會犧牲自己的……所以我才犯傻喜歡他啊……」
她和顧俊的關係不會像以前那樣了,不會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沒有仇恨沒有間隙,他們都知道這點。
馮佩倩沒有選擇退役,也不想在康樂部那種地方休養太久,她還要繼續戰鬥。
她沒樓筱寧那麼生猛,卻一點不軟弱。
樓筱寧沒來,坐著輪椅地遠程參與,孔雀、墨青也遠程看著;蛋叔、吳時雨、鄧惜玫也來了,他們正望著那座嶄新的雕像,比真人於馳高昂宏大得多,但沒有真人的那種氣魄,以及PTSD的焦躁模樣。
顧俊走來後也與眾人默默以待,過了不久,到點了,落成揭幕儀式正式開始。
雕像前的所有人站得整齊,這個景象同步直播在兩界的眾多人員那裡,一同敬禮,默哀。
大雪飛落,馮佩倩的眼睛,再次掉下了淚水。
顧俊凝目仰望著那座於馳雕像,心中閃過認識之初的景象,於馳在街頭上如同瘋子如同乞丐……
於馳、薛霸、格蘭特-貝爾……還有千千萬萬逆行犧牲了自己的那些人……
他是顧俊,他也是他們,他的心臟有一部分已是他們。
太陽已經下沉,但只要他們這種人還沒有死絕,黑暗就別想把白晝之光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