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裡,看完了《黃衣王》這本書的又一頁,顧俊停住了,手指微微發顫,良久都沒有翻過下一頁。
他害怕會在下一頁,就看到「吳時雨死於流產」這樣的文字。
按這書上寫的,他和咸雨的孩子,初初意外孕上的、血肉都尚未成形的孩子,已經不在了。
又過了一會,顧俊長嘆出一口氣,心裡很悶,很痛。
這一頁頁的書紙分明浸滿了鮮血,鮮血不只是來自那些孩子,還有那些孕婦,還有蝗化病患者等其他死難者。
顧俊早有心理準備,從未指望過「莎布-尼古拉絲」會是什麼善良的存在。雖然零碎的記憶告訴他,異文人認為這句禱告可以對抗混沌。不知道這個森之黑山羊,與生命女神是什麼關係……
但即使是運用生命女神的力量,也是得「犧牲」,卡洛普醫生是犧牲自己的。
所以他想,呼喚森之黑山羊,不可能不需要付出代價。
「我和咸雨的孩子……全球這些孩子……『無數』,成千上萬還沒出生的生命……」
顧俊沉著心地思索,「血影」應該是指嬰兒的生機、靈魂,那些孩子是否成了莎布-尼古拉絲收割走的祭品?
祭品,滴著血的一個詞,讓他渾身發冷。
還是,奈亞拉托提普進行的報復?
他把這一段故事反覆看了幾遍,仍是無法作出判斷,只是知道,自己和咸雨付出了代價。
天機和玄秘兩個世界的十幾萬的蝗化病患者,全都失去生命……孔雀和凱薩琳失去一隻手……
這稱得上勝利嗎?顧俊不知道,他和王若香他們這些白大褂,「瘟疫醫生」,這次沒能救下一位蝗化病病人。
對於這種寄生基因病的機理,也不比全憑猜測要多知道多少。
這怎麼能稱得上勝利……
「我們護下家園了嗎?」顧俊又望著奈亞拉托提普的那段話,「而我找不到歸家的路,所以我被扔到這個世界?」
這果然是奈亞拉托提普的手筆嗎……但事情,似乎還有著別的緣由……
他思緒非常混亂,不只是樓筱寧、蛋叔有所察覺,他自己也發現,厄運之子創造的召喚異榕的咒術與森之黑山羊的面貌有相似之處,連咒文本身也有「污穢血肉聚攏萬千子孫」這樣的話。
為什麼?會不會莎布-尼古拉絲即是生命女神?鐵之子成了厄運之子後,以拉萊耶的力量進行嘲戲?
顧俊忍著頭痛,竭力去回憶當時在祭壇空間的情況。
腦海的那股破碎力量與那句禱告確實有著一種奇異反應,他對那樣的爆發並沒有意料。
「傑姆,會面時間差不多夠了。」這時候佩里-桑德斯的聲音又響起,「這本書……」
「還有幾頁,先等我看完。」顧俊嗓子有點沙沉,先壓下這些紛亂念頭,終究是翻過了又一頁。
他的心臟緊緊地繃揪著,看到有段落說一隊載著核彈的戰機在起飛前往漠北的前一分鐘,上頭取消了任務。
兩個異變區域的擴散都停止了,異蝗蟲和飛天水螅消失了蹤影。
核輻射異變區域那邊,核輻射也消失了,在空氣中、土壤中都測不出過量的放射性物質;但多了一片荒蕪的土地,以田福厚老人的林場為中心點,有約10萬平方公里的範圍,地上什麼都沒有,只不過焦土變回了褐泥黃沙。
天機局派出探險隊進去多次探索與勘測,未發現有「分界線」,該區域與廢土世界的重合結束了。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有過去的舊照片證明那裡曾經有人類的聚居點,有著農田,有著林場,有著家園。
荒地區域那邊,那個無底的深淵留了下來,那似乎是通往地獄的入口,也可能有飛天水螅潛伏在裡面。
這個深淵暫時被圍了起來,天機世界和玄秘世界的聯盟,暫時還不知道要如何對待它。
荒地區域的分界線依然還在,這個也大約有10平方公里的區域是兩個世界的重合區,它成了一個路口。兩個世界那些精神力高的人,進入重合區後,在邊緣可以感受到「界限」而能切換到不同世界。
亦是由此,地球世界的格局發生巨變,全球的政治環境更加複雜。
兩個世界明知道要儘快組成同心同利的鐵聯盟,讓人類文明更加強大,好應對未來的「一場又一場的災難」,甚至把災難扼殺於搖籃當中,以秩序擊破混亂,把黑暗力量壓下去。
但各種事務還是無法一下迅速開展,人類真的不是有多麼理智。
不過看到這裡,顧俊仍是心頭一振。
他不願意接受這本書寫的關於人員死傷的那部分,因此有閃過懷疑書上所講內容真假的念頭。
但就這一點情況,兩個地球世界互通了,他願意是真的。
雖說事情難分好壞,但往好的去看,大家同文同種,實為一個硬幣的兩面,相處和融合沒什麼問題。
而玄秘局有著更強的即戰力,更好的咒術資源,《玄秘九術》,這可以帶著天機局到達一個更高的水平。
天機局和天機世界的獨特競爭力在於幻夢境,玄秘世界現在也知道了納克特城的位置。如果大家能找到辦法開發那座大圖書館,還有與祖各部落落實合作,人類文明會變得更強的……
顧俊也無法全然樂觀,腦海有隱約閃過一些可怕的事態可能,比如兩個世界之間發生戰爭。
他只希望,雙方的決策層有足夠多的智慧。
如果他和於馳都還在,作為各自世界的使者,結盟的事務應該是會順利一些……
顧俊看完了《黃衣王》又一頁,上面寫的都是這些整體情況,並沒有提到哪一位具體的人員。
沒說於馳,也沒說咸雨、子軒、班長…他還是不知道,眾人的性命如何。
還有漠北天空上的那個巨大肉團,「森之黑山羊」,最後怎麼樣?
他翻到下一頁,只見第一段寫道:
【吳時雨醒過來後,第一句話是問:「顧俊呢?」她還不知道自己流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