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不要錢

  第二天下午,陳驍見到了蔣蘇平。

  蔣蘇平的打扮十分樸素,身上的皮膚也有些黝黑,看上去不像是一個導演,更像是一個農民。

  陳驍在打量蔣蘇平的時候,蔣蘇平同樣在打量著陳驍。

  不過相比於陳驍,蔣蘇平心中更顯得驚訝,他雖然知道陳驍很年輕,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年輕。

  要知道《百鳥朝鳳》這個劇本,如果沒有一定的生活閱歷,想要寫出來還是很困難的。

  而且他這次過來一方面是為了買下劇本,一方面也是為了和陳驍探討劇本。

  但是現在見到陳驍之後,又不確定能夠探討出什麼效果。

  於是蔣蘇平開門見山:「我想要買《百鳥朝鳳》的劇本,不知道你多少錢肯賣。」

  陳驍搖了搖頭:「免費,不要錢。」

  蔣蘇平有些驚訝的看了看陳驍:「免費?又或者你想要票房分成?」

  「不不不。」

  陳驍連忙搖頭:「蔣導,我說的免費就是字面上的免費,分成我也不要,只有一個小條件,那就是電影首映能夠同步在汽車院線。」

  「汽車院線?」

  蔣蘇平有些疑惑:「那個汽車院線是你搞出來的?」

  對於這個汽車院線,蔣蘇平其實並不熟悉,只不過是平時閒聊的時候聽人說起過多了一條特殊的院線,印象並不深刻,也沒有專門了解過。

  畢竟汽車院線這才興起幾個月,雖然都是圈內人,但也並不是人人都是消息靈通的,人人都是關心圈內動向的。

  不過電影上映多一條院線對他也沒有什麼壞處,於是蔣蘇平點了點頭:「在你那個汽車院線上映是可以的,但是劇本我還是要買的,這樣,劇本我給你五萬,你看怎麼樣?」

  陳驍點頭:「那就按蔣導的意思好了。」

  這幾萬元的事情,他也沒有必要推來推去。

  之後兩個人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最後還是蔣蘇平忍不住問了一句:「陳驍,你寫的這個劇本,你還懂嗩吶嗎?」

  陳驍說道:「我並不懂嗩吶,嗩吶的技巧我並沒有學過,不過這部電影的內涵並不是嗩吶,嗩吶只是一個載體。」

  蔣蘇平贊同道:「你說的沒錯,電影都是會說話的,每一部電影都是要有自己的表達才行,這才是我為什麼會看中這一部電影。」

  陳驍愕然,他和蔣蘇平見面之前還特意查了資料。

  知道這位導演是第四代導演的代表人物,雖然電影拍了一輩子,但是拍的電影數量卻很少,而且都是文藝風格很重的電影。

  這種風格的電影節奏很慢,如果能夠耐得住性子認真看的話,會發現電影還是很好看的,但是如果耐不住性子,就會一點也看不下去。

  而且這位導演拍戲的時候,還很喜歡往戲裡加私料,把自己的想法代入到電影之中,想要以此引導觀眾們的情緒。

  有時候一個隨隨便便的布景就能夠做出來的效果,偏偏要用各種色彩的運用,來表達出自己的思想。

  不過一般的觀眾根本就看不出來有什麼區別,而在現代這種快餐文化時代,也很難有人能夠真正的沉得下心來認真的體會一部電影。

  所以蔣蘇平雖然是老一輩導演,名氣在導演圈子裡很大,奈何大部分觀眾們卻根本就不認識這位導演。

  而且現在幾句對話還可以看出,這位老導演的文青病還是很重的。

  陳驍笑笑,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這種人是很難理解這種文藝導演的想法的。

  於是他隨便說到:「蔣導好像是在燕京電影學校任過職,我認識夏尋芳就是從燕影畢業的,不知道蔣導認不認識?」

  蔣蘇平笑笑:「夏尋芳我知道,那時候我還教過他,那年恢復高考的時候他考進了燕影,只不過他那時候學的不是導演,而是美術,後來跟著別人拍了幾場戲之後就開始自己拍了。」

  「那你還是夏導的老師呢。」陳驍有些驚訝。

  「我算是第四代導演,夏尋芳是第五代,我們兩代關係本來就密切,基本上都會有一點關係,這點不奇怪。」

  談起相熟的人,蔣蘇平也有了話題:「我們第四代因為受的教育影響,所以拍的東西都比較紮實,他們第五代就不一樣了,就喜歡拍一些黃土地之類的東西。」

  「黃土地?」

  陳驍想了一下夏尋芳,有些想像不出來夏尋芳風塵僕僕的拍黃土地的樣子。

  看出了陳驍的疑惑,蔣蘇平說道:「這就是時代的變化了,導演也是在變化的,現在拍黃土地還有幾個人願意看,慢慢的就沒有人願意拍了,現在的這些導演,由於數碼之類的便捷,拍攝的東西就是另外一種特點了。」

  陳驍贊同:「現在數碼拍攝比以前不知道方便多少,一條不行就再來一條,直到拍滿意。」

  陳驍又想起了夏尋芳,在片場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可能就是『再來一遍』。

  「是啊,想我當時在改革之後,一直到了四十歲才有拍攝的機會,而且當時拍攝的膠片特別貴,所以對攝影和燈光的要求就特別嚴格,基本上要一次到位,兩條三條都不敢拍攝。」

  兩個人聊著,慢慢的話題又引到了《百鳥朝鳳》這個劇本上。

  陳驍問道:「不知道蔣導拍這個電影會不會做一些修改。」

  蔣蘇平說道:「單純的劇本和拍攝還是不一樣的,有時候也受環境影響,具體事情具體商量,應該有些改變,不過也不會太大。」

  「那你覺得劇本的結尾怎麼樣?或許在結尾的地方我們可以變通一下。」

  蔣蘇平問道:「怎麼說?」

  「首先,現在劇本中師徒兩人堅持吹著嗩吶,就算是生活陷入了困境,想到還是嗩吶,而且都是老一輩的東西和傳承,或許我們在影片的最後可以改變一下,比如說……」

  蔣蘇平打斷道:「比如果接受西方的流行大潮,或者又是用嗩吶來吹流行音樂來表現文化的延續?」

  陳驍點點頭,這位導演好像有些生氣的樣子。

  蔣蘇平大聲說道:「屁!劇本里的人物都是真正的匠人精神,或許真正的匠人會被淘汰,但是我就是要向人證明匠人曾經存在過。」

  接著蔣蘇平語氣緩和了下來;「或許有些手藝人在新時代的中西文化交融之中找到了另一條出路,但是這並不能代表所有人,而這種執著堅守傳統文化的人也是更加值得我們懷念的。」

  蔣蘇平喜歡這個劇本,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這種永不屈服的信念,怎麼會做出更改。

  雖然改一改的話,可能確實會獲得更好的評價,但這是他需要的嗎?

  拍電影不是為了票房,更不是為了得獎,而是為了向觀眾講述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