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清早,青木還沒從迷濛中睜開眼,就已經感受到了身上的重量。
玩偶被放在一旁,小孩雙手抱著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胸口,感受到青木的動作,手裡的力道又收緊了幾分。
青木費力的將他如八爪魚纏繞著自己的手腳扒開,翻身的時候卻還是沒能完全避開,觸碰到了昨天的傷口。
儘管對方收了力道,但在經過一個夜晚的發酵後,大片皮膚變得紅腫,此刻絲絲縷縷的滲出血跡,顯得分為可怖。青木的額頭滲出一滴冷汗,咬著牙換上乾淨的紗布,翻出襯衣起身套上。
回頭看著床上的小孩不安的動作,拿過一旁的玩偶,重新塞回到他懷裡。
青木輕手輕腳的推門出去,下樓買完早點後重新回到了家中。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走進臥室,床上的小孩正好睜開眼睛坐起來盯著他。
他的視線掃過身下的床鋪,又看向窗外,天花板,最後落回到進來的青木身上,眼睛裡暗淡的星星重新出現了色彩。
「醒了?早飯在外面桌子上。」青木看著他回神的樣子,在門上敲了敲,提醒道,說罷便關上門走了出去。
轉過身,青木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小孩愣神的樣子很可愛,還是等他自己反應過來。
沒多久,夢野久作也收拾好坐在了餐桌前。
「不好吃...」他嘗了兩口,撇了撇嘴,放下了手裡的食物。
「很難吃嗎?」青木疑惑的抬頭,又喝了口湯,也...還行吧,他對食物的概念只要能入口就行。
不過附近的這幾家店位置也不算偏僻,但在早餐高峰期店裡也只有寥寥幾人,是因為太難吃?
想到這裡,他打斷了夢野久作皺著眉頭想要再次嘗試的動作。
「不好吃那就不吃了。」青木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作勢要拉起小孩出門,「我們出門去吃點其他好吃的」。
......
「你不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強迫你去做。」青木揉了揉小孩的腦袋,將手裡打包拎出來的食物分給面前的流浪貓狗。他們捨棄的,難吃的食物,在面前的這些動物眼裡,卻是難得的佳肴。
夢野久作在他身後,跟著他走到偏僻的巷子裡,看著青木做完這一切,只是抱著自己的玩偶沉默不語,不知是聽到還是沒聽到。
「餓嗎,嘗嘗這個,超級好吃的!」青木處理好面前的塑膠袋,站起身,自然的從黑色大衣的口袋裡摸出幾塊巧克力,遞給身後的小孩。
對方安安靜靜的接過,選出其中一塊,拆開塑料的包裝,放進嘴裡。
在體溫包裹下,巧克力很快便在口腔里融化,夢野久作繃著的表情微微一變,譴責的目光看向他。
「太甜了!」。
青木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
「就是要多吃點甜的嘛。」
他牽著小孩的手走出巷子,視線落在街邊賣棉花糖的攤子上。
片刻後,一大一小兩個棉花糖出現在兩人手裡。
他們嘗試了一下周邊的所有賣食物的店鋪,不得不承認,這條街生意慘澹不是沒有原因的。
青木努力忽略旁邊小孩哀怨的眼神,咬了口手裡的粉色棉花糖,草莓味的,好吃,也就比巧克力差那麼一點點。
旁邊的人也嘗試性的咬了一口,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也不止是單純的甜味,小口小口的漸漸把它消滅。
「久作!接下來,有什麼想去的地方!」解決完手裡的棉花糖,青木興奮的看向夢野久作,說來慚愧,即使已經走過很多地方,但他對橫濱的一切仍然算不上了解,於是將希望的目光投到小孩身上。
但是片刻後便懊惱的收回了視線,久作好像還不如他。
一來一回的視線交錯,夢野久作想要忽視都難,雖然關於更早時候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了,但是....
「遊樂場。」藏於記憶深處擁有過最珍貴時光的地方。
不抱什麼期望的青木正在考慮要不要找個人問一問,就聽到了身邊小孩的回應。
聽到答案的他愣了愣,最後笑著回答對方。
「好」。
那就,去遊樂場!
......
在非節假日的時間,遊樂場門口,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排著隊。
等到他們前面的人進去,青木來到購票窗口。
「兩張票。」
售票員靠著椅子下意識的回覆著稍等,腦子裡還在想著自己刷到一半的恐怖電影,隨後抬頭看著青木,就要將票據遞過來。突然,原本困頓的眼神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她不確定的詢問道。
「兩位?」
又看著青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認自己的視線內只有一個身影,一瞬間,連遞票的動作都僵硬了。
「您...慢走。」不是為什麼大白天都能見鬼,他不會待會回來找她吧?
想著不由得打開和閨蜜的聊天框,迅速的交代著「遺言」。
直到青木離開窗口一段距離,她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還有個小孩啊,搞得那麼嚇人做什麼。
說著又嘟囔了兩句,不知道一米二以下免票嗎?
另一邊,走過檢票口的兩人才看到門邊的提示語和劃著名的身高線。
青木忍不住向著小孩調侃了兩句。
「一米二以下免票欸!」
夢野久作強忍著情緒,不想開口理會青木,但還是被他語氣里的幸災樂禍氣的臉頰都鼓了起來。
回頭看了一眼青木,你也沒有多高!
......
他們走到距離門口最近的項目,旋轉木馬,已經有幾個小孩坐在上面了,長著翅膀的馬和粉色的架子,與周圍的景色融合在一起,營造出一種童話般的氛圍。
青木躍躍欲試,但是感覺自己坐在一群小孩子中間太過於突兀,於是拉上了毫無反應的夢野久作。
然後,他們霸占了唯一一輛馬車,青木坐在最前面的高頭大馬上,夢野久作皺著小臉坐在後面的馬車裡。
至於後面的鬼屋便是直接略過,兩人都清楚,對於他們來說,虛假的鬼怪沒有什麼令人懼怕的。
過山車倒是引起了夢野久作的注意力。
青木抬頭看著高處一圈一圈的軌道,莫名的有些不想嘗試,但是對上久作的目光,咽下了心裡不祥的預感,硬著頭皮坐了上去。
與那個夜晚的放縱不同,過山車更多的是一種突如其來的轉折,從最高點的跌落,低谷處的緩緩升起,以為歸於平靜之後的再起波瀾,跌宕起伏的一程,讓青木...
很暈!很想吐!
腦子裡什麼都想不起來。
只有一個念頭無比清晰,下次?沒有下次了?
但是很快就食言了,夢野久作難得的表現出喜歡什麼,從一輪一輪的降落中,耳邊出現的不止是風聲,還有小孩臉上的笑容和似乎放開了束縛的大喊。
那就,再坐一輪?最後一次。
當過山車再一次到達終點,青木終於忍不住,跌跌撞撞的走到路邊的垃圾桶,久久不能起身。
他們待在原地良久,直到青木強行將那股異樣的感覺驅散。他看著身邊路過的小孩,一個個蹦蹦跳跳的從車上下來,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自己脆弱的身體狀況。
只是迎上久作猶豫躲閃的目光,他還是強忍著起身,擺了擺手,臉上浮現出一抹安撫的笑容。
「沒事,這會已經好了。」
說著拉著他走向裡面的餐廳,準備就近解決午飯。
下午是漫無目的的閒逛散心,直到夜色稍晚,遊樂場最中間的建築燈光亮起。
人群也開始向著那個方向聚集。
「傳說,只要在摩天輪的最高點許願,就會得到祝福。」
巨大的輪盤開始運轉,青木的腦海里突然閃過這樣一句話。
他們隨著人流排隊進入單獨的廂房,隨著一次次轉動,看著腳下的人群漸漸縮小。
直到再一次輪轉,這一刻,他們是這個地區的最中心。
「久作,許個願吧。」
似乎有星星已經出來了,青木蹲下身,認真的看著小孩的眼睛,有亮光在他的瞳孔里閃過。
夢野久作聞言,與他視線對視,片刻後,閉上了眼睛。
我希望眼前的一切能夠歲歲年年留在我身邊。
他不信傳說,所以願望不願訴之於口,但仍然心存期待,所以在心底反覆渲染斟酌。
腳下突兀的槍械交戰的聲響起,所有項目都被叫停,似乎是為了躲避不知從哪個方向到來的危險。他們準備回家,卻被身邊慌忙逃竄的人流推離了原本的方向。
青木不著痕跡將身旁擠過來的人隔離開,下意識握緊了手裡的小孩。
突然,小孩懷裡的玩偶似乎是被誰撞到了地上,青木眼神一凜,擋住了久作的視線,抽出手想要迅速的拾起,但一股大力襲來,讓他幾乎站不穩,匆忙間只顧得上把玩偶收進懷裡。
一轉身,身旁的夢野久作不見了身影。
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