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天啊,最容易生病了,一傳十十傳百的,就算是個小感冒也夠人受罪的了。」齊辰的媽媽瞥了眼客廳里開著的電視,絮叨地說著。
電視裡正放著關於最近這幾天全國流行性感冒發展的情況,而齊辰的爸爸則站在沙發邊十分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這是清明過後的第三天,距那場人間禍患已經過去了兩天兩夜。
將黑氣鎮壓回去的當天凌晨,一向頂著神秘名號卻幹著老媽子的活的特處再次操碎了心,四處收拾殘局,修改人們的記憶,將被毀的建築、田地、公路等等恢復如初,消除那場禍亂在普通人腦中留下的印記。
所以當第二天,人間在久違的陽光中甦醒的時候,沒人記得之前有過怎樣混亂的一天,發生過多少讓人驚懼不安的事情。
他們只是不約而同地感覺自己做了一夜的夢,夢的內容一睜眼就忘了,只能隱約記得夢裡極度煎熬疲累的感覺,仿佛跟自己打了一夜的仗,較了一夜的勁似的。
起床之後,他們便發現自己全身酸軟,像是每一條骨頭縫裡都滋滋地朝外冒著酸水,牙齒似乎緊緊咬了一整夜,連張嘴都累,頭也昏昏沉沉的,令人怎麼也提不起精神,再連帶嗓子有些不舒服……
正常人將這一系列反應一綜合,十個有九個都覺得自己估計沒扛得住這換季的天氣,不幸中招,感冒了。
沒出門的時候他們還不覺得有什麼,一出門碰上同學、朋友、同事,便發現這好像不是什麼個別現象。更準確點說,基本上全軍覆沒,無一倖免。只是有人症狀稍微輕些,有人症狀相對嚴重。
這樣大面積的「感冒」立刻引起了全國的重視,這兩天一直在跟進著它的蔓延狀況。但知道實情的人都已經放了心,真正危險的都已經被拔除了,這些後遺症就像運動過後的肌肉酸軟一樣,要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齊辰的爸媽屬於症狀很輕的那種,除了有點懶懶的精神疲累,倒沒什麼別的表現,最多偶爾打個噴嚏。
大概一是因為最混亂的時候他們還睡著,沒有被太多地牽扯進其中,二是龍牙送他們的九眼天珠多少也起了點作用。
齊辰的爸媽都是溫和熱情的人,當即從盒子裡把兩根九眼天珠手繩拿出來戴上了,半打趣地說道:「以後走哪兒都帶著,讓我們摘都不摘。」
相比他們兩個而言,龍牙和齊辰的狀態看起來要好得多。
「你們沒有哪裡不舒服?嗓子疼不疼?要有點徵兆就趕緊注意著點,別被我們給傳染了,一家病簍子。」齊辰的媽媽追著自家兒子和龍牙問了好幾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好得很」。
她又觀察了一整個上午,發現他們還真沒表現出要生病的跡象,這才放心了點。
「下次放假又得一個月吧?」齊辰的媽媽看著兩人收拾好簡單的行李,絮絮叨叨地叮囑了齊辰一大堆,末了又抓著龍牙道:「以後有假有時間,就來這裡玩幾天,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除了「阿姨」這種稱呼聽得龍牙有點兒蛋疼,其他的話他還是挺樂意聽的,便點頭應了下來。
齊辰的爸爸堅持要開車送他們兩人去車站,好說歹說也沒攔住。
之前他就問過兩人訂的車票班次,算好了時間。
到車站的時候,離那班車發車不多不少還有十來分鐘,恰巧趕上檢票剛開始,齊辰拽著龍牙規規矩矩地排在了長隊後面,這才哄得他爸爸安心開車回去了。
結果齊辰的爸爸前腳剛走,這兩人後腳便離開了隊伍,三拐兩轉走到了一間站內店的牆邊,趁著沒人注意,一個閃身便消失了個徹底。
董主任給他們延了兩天假,徐良可沒碰上這種好事,所以兩天前就已經回去了。只有他們兩人的情況下,規規矩矩坐車回去才是真傻!
更何況這兩人的實際狀況並沒有齊辰媽媽以為的那麼好。
事實上那一場混戰下來,參與布置符陣的幾個人這兩天都多少有些反應。當夜結束的時候他們還硬撐了一陣子,到第二天就不行了。
慧迦關了萬靈寺的大門,窩在他那間獨院的屋子裡,兩天都沒邁出來過一步。雲杜山的掌門和大長老長老相對來說算是參與者里年紀最輕的了,這回更是直接閉關去了。
董主任也沒好到哪裡去,第二天就有些爬不起來了,廣和一幹事情這兩天都是洪茗他們幾個處理的。
龍牙和齊辰也正是因此被多批了好一陣子的假,只是他們這狀態實在不適合一直在錫市那邊呆著,不然只要稍稍露出點疲態就得引得齊辰的爸媽擔心好久,所以才藉口假期結束,匆匆趕回了江市。
兩人直接落腳在了廣和大院內的公寓樓五層。
龍牙進了自己那屋,齊辰也跟了進去。
一進門,齊辰便抬手用手背在龍牙額頭上試了試溫度,龍牙站著不動,任他手背貼了很久,才道:「試出來什麼了?」
齊辰:「……」他還真不太會摸額頭測體溫。
「這麼測不準——」龍牙見他不答話,嗤笑了一聲,把齊辰的手拿下來,卻沒有鬆開,而是直接把他朝面前拉了一步,然後低頭用額頭抵著齊辰的額頭道:「這樣才對。」
齊辰:「……」
他靠了一會兒,道:「還是有點燒啊你。」
「燒個屁!」龍牙這人早已習慣了自己銅皮鐵骨刀槍不入的狀態,能給他留點兒紀念的對手屈指可數,上一次受傷早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更何況這位大爺一向不願意承認自己受傷受累,一提這種事情就容易暴躁,仿佛這是一件極其丟人的事情似的,他也不從齊辰額頭上挪開,嘴硬道:「我什麼時候發過燒,講笑話呢你?就說你不會量體溫了,你別動,現在再感受感受,還燒麼?」
齊辰:「……」本來就是不太明顯的低燒,靠了這麼長時間,額頭溫度都差不多了還感受個屁!
龍牙依舊強硬又不講道理地說:「不說話那鐵定就是溫度差不多了,我就說我屁事沒有,你非鬧著回來養一養,養什麼?」
這輩子除了幼兒時期,根本不知道「鬧」字怎麼寫的齊辰:「……」這位爺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簡直直線增長。
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龍牙這死不承認受傷的毛病,很早以前就領教過了,當年幫龍牙療個傷,簡直比讓他跪下喊爹還要難,雖然這性格是改不掉也說服不了了,但是齊辰還是開口安撫道:「低燒也比我當年強多了,我那時候直接睡了幾個月呢。」
「幾個月?」龍牙聽完這話的重點已經不在燒不燒上了,「我去找你的那時候,你——」
「恰好剛醒。」齊辰接道。
「……」一直抵著齊辰額頭的龍牙猛地站直身體,瞪著齊辰怒道:「你當時跟我可不是這麼說的!」
這話不提還好,一提,陳年舊帳就要翻出來了!
什麼「這次倒不曾像往常那麼累」;什麼「心口這四點印記乃是命數之限,平一次大災便多一點,四點齊了,壽數也就到頭了」……還有那些更混帳的話都浮現在了龍牙腦海里,光想起來,他就氣得很,眼底的血絲都浮起來了。
齊辰呆了一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眼看著龍牙就要起火了,齊辰當即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朝下拉了點,然後仰頭貼上了龍牙的嘴唇。
龍牙:「……」
齊辰說的其實沒錯,他確實還發著低燒,所以連嘴唇的溫度也比平日高一些。
此時齊辰的雙唇貼上來,他只覺得有些溫溫涼涼的,一如千百年前瞿山古樓的春時,外面總是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帶著竹葉的清新草木味和一絲淺淺潮意的風,就這樣不經意地從窗外溜進來……
一下子就讓龍牙啞了火。
「我錯了……」齊辰從他的嘴唇上讓開了一些,重新和他額頭相抵,道著前世沒法說出來的歉。
龍牙閉了下眼,片刻之後又重新睜開,聲音低沉里微微透著些啞:「我看你也不敢再做那種混帳事了,不過,光嘴上道歉不夠有誠意。」
齊辰裝傻:「那要怎——」
「麼」字還沒出口,他就已經被龍牙封堵住了口。
上次在齊辰家裡,就算酒意上頭,兩人也有不少顧忌。可這次,龍牙就瘋透了……
齊辰被他咬住嘴唇又鬆開,唇舌被舔得痒痒的,瞬著脊椎骨一路癢到耳朵根,腰都軟了。
他被丟在床上,還沒撐起上半身,就又被龍牙壓了回去,細細密密的吻落在他眉心、眼角、耳根、脖頸上,吻得他簡直透不過氣來。他一手攀住龍牙的肩,一手抓住龍牙伸進他襯衣里的手,喘了兩聲,啞著嗓子道:「樓下茗姐——」
龍牙直接咬上了他的喉結,激得他身體一顫:「他們在辦公樓那邊,況且這樓隔音不比龍槐酒店差,你就是叫出來,也沒人聽見……」
齊辰聽了他這話,從脖頸紅到了耳朵尖,「我……什麼時候……」
「嗯,你是不叫——」龍牙一邊掀開他被解開的襯衣,一邊道:「我只是提議一下。」
「……」齊辰閉眼裝聾,卻又被他挑得有些耐不住,呼吸一聲比一聲急促。
「這樣挺好,再喘兩聲。」龍牙像是要把平日被齊辰噎的仇都報了,趁著身下的人此時根本開不了口,一句接一句地撩著。
齊辰睜開眼看著他,大概是想瞪的,可惜眼裡蒙了一層水汽,霧蒙蒙的,看得人只想作弄得再厲害些。
龍牙的妖邪勁都被勾出來了,侵略性驟然上了一層。
一路攻城略地,弄得齊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張口便是急喘……
到最後眼神都散了……
布符陣的那天夜裡,齊辰還詫異地沖龍牙說:「你還有這個力氣?」
而這一天,龍牙大概就是在回答他這句話。
事實證明,發著低燒的妖刀瘋起來也照樣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就算齊辰這個非普通人也被折騰得夠嗆。
到最後,他整個人懶懶地側趴在枕頭上,連一根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
而龍牙則將他圈在手臂中,下巴抵著齊辰的頭頂,將他整個人包在懷裡。
整個屋內除了兩人漸漸平復的呼吸,什麼聲音也沒有。
倒是屋外……
大概有游雲飄過來擋住了太陽,投射在屋內地面上的光影慢慢傾斜,而後整個陰涼了下來。
公寓樓下面種著枝繁葉茂的兩株高樹,在風起的時候,發出了枝葉相碰的沙沙輕響,躲懶的鳥兒藏在枝葉中轉著音地叫了兩聲……
春困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襲上了頭。
曾經的齊辰每每犯困,必定是因為下山救災禍消耗太大,疲累至極……
而曾經的龍牙根本用不著睡覺,自然也感受不到困意是怎麼樣的……
這大概是他們頭一次,在這樣安逸閒散的時光里,擁在一起,靜靜地睡過去。
只是,這絕不會是唯一一次。
因為以後的時光,還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