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改紙符……」龍牙捻著手裡的紙符殘片,低聲念叨了一句,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齊辰知道的太少,自然不懂他思的是什麼,便偏頭問道:「有眉目了?」
「嗯?」龍牙搖了搖頭,道:「範圍縮小了一些罷了,算不上有眉目。」
「符陣這東西,龍組長你這種走冷兵器暴力路線的兇殘人士不了解也正常,見面一刀就掄過去了還費用什麼心思布陣吶!我記得你還缺個頭啊還是珠子什麼的,找著沒?」李道長見龍牙和齊辰依舊皺著眉,便出聲安慰道。
只是這安慰說得太像放屁了,嘲諷感十足,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一戳一個準!也虧得這人整天關在這雲杜山上難得出去一回,要不然也不知道會有多招打。
「你他娘的才沒腦子!你師弟不放你下山簡直太明智了,出去就是妥妥給你們雲杜山招恨的。」龍牙涼絲絲地刺了一句,大概是跟李道長抬槓抬慣了。
李道長冷哼一聲,駁道:「廣和都能放你出來流竄了,我怎麼就不能下山?」
齊辰在旁邊圍觀這倆說話只覺得神奇,上一秒還在互罵,劍拔弩張的,眼看著就要跳腳,下一秒又扯回到正經事上了――
只見李道長理了理自己仙氣十足的廣袖,而後從腰間摸出一隻符紙疊成的紙鶴,道:「這樣好了,如果你們再碰到那樣的符陣,就傳個話給我,我去看看那究竟有什麼名堂。」
「這才像人話。」從來不說人話的龍大爺如此答道,伸手就要去接那紙鶴。
結果李道長沖他翻了個沖天的白眼,繞過龍牙的手,把紙鶴遞給了齊辰,叮囑道:「可收好了啊。」
「稀罕!」龍牙沖他揮了揮手,道:「行了!我沒別的事要問,你可以滾了,餵你的後山小妖怪去!我們走了!」
那李道長似乎就等著他這句話呢,一聽完事兒了,廣袖一甩整個人便化作一片雲似的掠遠了,撒丫子跑得比誰都快。留下另外兩個年輕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而後沖龍牙一拱手,行了個禮道:「慢走。」而後便閃身追李道長去了。
龍牙拍了拍齊辰的腦門:「走了,發什麼呆!」
齊辰點了點頭,跟上他,道:「雲杜山人不多啊。」
「他們每代收弟子都很講究,寧缺毋濫。一個人只收一兩個門徒,個別如果碰不到鍾意的,一輩子都不收徒弟。這樣一代代傳下來,當然不可能多麼人丁興旺,但也不算少了。」
「李道長在雲杜山挺有地位的樣子,那兩個年輕人感覺對他既無奈又恭敬。」齊辰跟著龍牙順著台階朝下走,邊走邊道。
「廢話,他是掌門。」龍牙順口答道。
齊辰:「……」掌門這麼吊兒郎當,雲杜山沒人造反嗎?!
「所以那紙鶴收好了吧,雖說這貨被龍槐酒店掛牆頭掛了一百來年,臉都丟盡了,但道行上來說,他的能耐跟他丟人現眼的程度成正比,把雲杜山掌門當召喚獸的,至今可沒幾個。」龍牙邊走邊道:「估計他也對著紙符挺有興趣。」
「他是掌門……那你為什麼說他師弟不讓他下山?難道不是他說了算?」齊辰抽了抽嘴角,問道。
龍牙譏笑道:「他師父,也就是上一任掌門當年看重他的根骨收了他當弟子,本來不打算再收第二個徒弟的,結果被這貨丟人丟怕了,才收了他師弟,挽回老臉。雖說他現在繼任了掌門一位,他師弟是首席大長老,但是雲杜山眾人基本把他倆看作一個地位的,只不過他師弟是個真冰渣子,不樂意見人,才什麼事都由他出面。據說雲杜山小事大長老說了算,大事掌門說了算,可惜,至今沒有過大事。」
齊辰:「……」
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說李道長什麼好了!不過很快他就沒心思說了,因為龍牙帶著他走下百級樓梯,眼看著要到懸崖邊了,卻依舊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趨勢……
「龍組長――」齊辰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一把拽住龍牙的手,頓住步子,道:「出口在哪兒?再往前下兩級都到頭了。」
龍牙隨手一指:「對啊!所以出口不就要到了嗎?!」
齊辰眨了眨眼:「不是等等――你往哪兒指呢?」
龍牙十分乾脆地拎起僵成棺材板兒的齊辰,又朝下走了兩級,站在了懸崖邊,指了指下頭的萬丈深淵,言簡意賅道:「跟我念―――出!口!懂沒?」
齊辰頓時覺得自己現在撅過去還來得及!
可惜龍牙沒有給他暈的時間,只聽那祖宗十分理直氣壯地道:「虧得老子還特地陪你磨磨唧唧一級一級走下來,緩了一百級了,你怎麼還一副要斷氣的架勢?」
齊辰:「……」你下樓前跟我說過出口在這裡嗎?!
「別看了,越看越怕。」龍牙沒好氣地抬手把他那雙招子給捂住,而後將齊辰整個人攏進懷裡,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從懸崖邊跳了下去。
齊辰張了嘴下意識就想叫,結果就聽龍牙威脅道:「別嚷嚷,不然把你嘴也堵上!」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下落的慣性使得他整顆心都懸在嗓子眼,偏偏這種情況下,他的腦子居然還有功夫跑偏,在聽到龍牙的威脅時,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幻境裡龍牙渡的那兩口氣……
於是齊辰立刻閉上了嘴,把叫聲又咽回了喉嚨里,然後帶著一種「整個人都不好了」的感覺,被龍牙護著落了地。
直到龍牙放下捂著他眼睛的手,拉著他從水簾里走出來,順著小道繞到小土包前面停著的車旁,齊辰的心都還在撲通撲通蹦著迪,簡直跟吃了搖頭丸一樣。
一看他又呆了,龍牙只得認命地打開車門,把齊辰塞進去,又仔細地給他扣上安全帶,邊扣邊沒好氣道:「我怎麼碰上你就是個保姆的命呢。」
這話說完一抬頭,他就看到了齊辰的耳朵,在車燈的映照下,耳朵尖紅通通的。
「喲!」龍牙手賤的用指尖撥了兩下齊辰的耳朵,「你跳個崖跳得耳朵都充血了啊。」
齊辰:「……」我現在比較想跳車。
他本來就是因為想到了渡氣那事耳朵才紅,被龍牙這麼撥兩下,更是雪上加霜,又紅了一層,只得面癱著臉,聲音平板地道:「龍組長,好玩嗎?玩夠了能請你回駕駛座開車嗎?」
龍牙瞥了他一眼,收回爪子,懶懶地「嗯」了一聲,這才關上車門,優哉游哉地繞到另一邊坐進了車裡。
回去的路上,齊辰把車窗開了一點,吹了會兒風,耳朵尖上的熱氣才慢慢消下去。只是心裡卻還沒消停――
不過是渡過兩口氣而已,說白了就是緊急時刻的緊急手段,人家救個落水的陌生人還會人工呼吸呢,本身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齊辰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特別在意這一點,平日裡說話,但凡聽到有點關係的語句,都能讓他聯想起這件事,尤其是那個觸感……
「……」一想到這裡,齊辰感覺自己剛退了熱的耳朵尖又開始有了充血的感覺。
他默默地在涼風中搓了搓臉,表面依舊淡定,內心卻十分崩潰。
其實說搞不明白是假的,只是不太敢繼續往下想而已……想下去,他覺得自己大概就真要不好了!
只是他很注意地克制著蠢蠢欲動要冒頭的念頭,但是架不住龍牙總在旁邊撩他。
不論是平日已經成習慣的小動作,還是像剛才那樣一時興起的手賤,都似乎帶了點什麼意味,有時候會讓齊辰產生一種「那祖宗是故意的」的錯覺,但偏偏那人神色自然得很,一點兒刻意的表情都沒有顯露出來過。
這種感覺很奇怪。
齊辰不禁想到之前在瞿山頂上龍牙的話――龍牙也好、董主任也好、甚至洪茗單嘯他們從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只是沒有表現出來,免得他起疑心。
他現在回想起剛進廣和那兩天的事情,回想起跟董主任、龍牙他們碰面的情景、對方的反應以及對話的內容……如果不是龍牙解釋過,他真的看不出來他們認識他。
可見這些千年老妖怪們一個個都是影帝級別的演技。
想到這些,再來看龍牙那些似是有意卻又無意的舉動……齊辰頓時覺得,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龍牙就是在故意撩他,但是演技好,所以表情自然得很,半點兒看不出故意的成分。
二是龍牙確實不是故意的,那些動作就是他的習慣,所以做起來順手無比,幾乎不過腦子。
可他從來沒見龍牙對單嘯、對董主任有過上手就摟,抬手就拍額頭的舉動,這習慣又是怎麼來的呢?這些人已經是龍牙在現代最親近的人了,如果這些習慣不是來自他們……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來自於他的前世了。
齊辰抽了抽嘴角,這兩種可能,每種……他都中槍了啊!而且,他其實心裡覺得,後一種的可能性大多了……
他前世跟龍牙究竟是什麼關係,這類做起來帶著股親昵的動作得做過多少次,才能讓龍牙變成條件反射似的習慣,以至於過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都還沒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