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顧予笙醒來時嗓子嘶啞疼痛的厲害,而昨晚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樓下廚房裡,給她熬番茄蟹黃粥。
直到現在,她都沒能明白,一切事故的源頭究竟出在哪裡。
顧予笙努力地去回憶昨晚自上車後的種種細節,依舊毫無頭緒。
她從沒有見過周宗硯那樣的一面。
冷靜地看著她哽咽,崩潰。
哪怕她的指甲深深嵌入到他手臂,掐出一道道血痕,他仿佛失去了痛覺,不為所動,冷眼旁觀。
後來抱著她坐在床上,不知哄了多久。
顧予笙當時腦子裡一片漿糊,只知道,這男人在狠狠欺負了她之後,好像又陷入到深深的自責。
遲來的後悔。
到底誰才是罪魁禍首。
七點一到,顧予笙起身去浴室洗漱,刷牙的時候,隱約聽到外間傳來腳步聲,她猜測應該是粥好了。
看了眼鏡子裡雙眸紅腫的自己,那股委屈感難免再次襲上心頭。
砰一下。
身側的隔斷門被她用力合上。
周宗硯止步於門外。
盯著面前的磨砂玻璃凝視片刻,他抬手,敲門。
顧予笙默默刷著牙,兩耳不聞,視若無睹。
推拉門,又沒上鎖,他完全可以暢行無阻。
男人靜靜站立一陣,低聲道:「換洗衣物給你放在了床上,收拾完就下樓吃飯。」
她瞅了瞅自己身上的女士睡袍。
記得昨晚睡著前,還穿的是白天那件襯衫毛衣。
所以一夜過後,已經跟坦誠相見沒什麼區別。
顧予笙臉頰浮起燙意,顧不得滿嘴泡泡,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句:「離最後一步能差多遠,狗屁君子,騙子。」
「罵我什麼。」
門外冷不丁響起一道厚重的沉嗓。
她嚇得輕顫了下。
扭頭看向玻璃門後男人落拓的身影。
「.」
這人不是走了麼,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她咽了咽嗓子,正要說話,周宗硯先一步開口,「吃完早飯,帶你出去散散心。」
「本人心情好得很,幹嘛要散心。」
明明聲音很小,仍是被他聽到。
周宗硯淡淡一笑:「既然心情好,那今晚就再重蹈覆轍,但你確定,你身體能吃得消?」
重蹈什麼覆轍。
顧予笙被一口泡沫嗆到,咳得眼淚汪汪。
隔斷門從外面推開,男人穿著家居服的長腿邁進來,立在盥洗台前,一手接過她的漱口杯,一手輕拍她後背。
杯中的水已涼,周宗硯面不改色垂目,重新替她裝滿一杯溫水。
顧予笙不經意抬頭,與鏡子裡他溫沉的黑眸直直對上。
對視一秒,兩秒,三秒。
她倏然垂下眸,避開那道幽深灼人的視線。
「到底是誰吃不消。」顧予笙拿餘光輕瞥某人,似是而非地道一句:「反正我還年輕,不像有的人,年紀一大把,夜夜冷水浴,遲早完蛋。」
話音落地,腰間已多出一隻大手,將她扯過去。
她後腰抵在盥洗台前,周宗硯看著她的眸色漸深,彼此屏息對目間,清晨的第一個吻壓下來。
顧予笙在想,他有沒有嘗到她嘴裡的牙膏味。
真的就這麼不挑,一點都不嫌棄麼。
浮想聯翩的思緒被他悉數吞沒。
呼吸分離後,她胸口微微起伏,紅著臉拉起他撐在盥洗台上那隻手臂的衣袖。
血痕觸目驚心。
顧予笙眼底發熱,悶悶地問:「痛不痛?」
周宗硯埋下頭,深廓的側臉被他手臂擋去大半,靜了片刻,只聽到他喉嚨略微沙啞,「這點痛算不得什麼。」
嗯?
「怎樣才算?」她認真問。
「新婚夜。」
他說:「新婚當晚,顧小姐謀殺親夫的時候,遠比這痛一百倍。」
「.」
顧予笙這次直接用踹的。
男人低笑著困住她,眸底暈染著化不開的寵溺,「好了,我五點就起來熬的粥,顧小姐不應該對我溫柔點?」
「溫柔個毛線,誰答應要嫁給你了。」
「我會求婚。」周宗硯語氣鄭重。
偏不要。
她撅了撅嘴,硬著脖子道:「求了也不答應。」
「那就繼續求,求到答應為止。」
「你無賴。」
周宗硯親了親她耳側,「這輩子就無賴一次。」
懷裡人安靜下來。
沉默一陣,她小聲嘟噥:「那個高高在上的周先生去哪了。」
他下巴輕輕抵在她發頂,柔和淡笑,「栽了。」
即便站的再高。
栽了也就認了。
顧予笙伸出雙手回抱,環住他的腰,將臉貼近那顆溫熱跳動的心臟,喃喃道:「周宗硯,我沒有你想的那麼不諳世事,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心思單純,更多的時候,其實都可以感知到你的情緒。」
她暗指昨晚。
「嗯。」周宗硯低低應著,靜待她的下文。
然而,女孩卻陷入了遲疑。
他知道她想問什麼。
卻沒有去點破。
出於私心的,不想把自己面目全非的另一面,如此毫無保留地攤開在她的面前。
他昨晚自責,道歉。
絕口不提與旁人相關的任何一個字。
周宗硯難以接受這樣的自己,更妄論讓她去坦然面對。
真到了那天,無疑會將她越推越遠。
也從沒有想過,他對一個女人的掌控欲,不知從何時起,已達到這般扭曲的程度。
未來的日子很長。
他的笙笙,要被他困在這張無形的網中,到何年何月。
周宗硯抱緊懷裡人,埋頭親吻她的發,掩於燈光下的眸底漆黑如墨,同時也溢滿了濃濃的愧疚。
吃完早飯,顧予笙去院子裡,看到大門外停著一輛霧色庫里南。
周董平時出行,一般帶司機和助理。
難得會有自己開車的時候。
他說要帶她出去散心,原來是認真的。
幾分鐘後,周宗硯拿了車鑰匙走出來,抬手拍拍她腦袋,示意:「要在山裡過夜,上樓再拿兩套衣服,厚的外套,多帶一件。」
山里?
所以要去的地方會很偏僻。
顧予笙骨子裡是喜歡冒險的,也沒多想,聽話地跑回到自己臥室,在那偌大的衣帽間裡開始物色今晚看星星的裝備。
她以為是露營。
出發時,顧予笙硬要霸占著駕駛位,意圖明顯。
周宗硯咬著煙,一手撐在車門外,耐心地告知她上山的路不好開,想把人哄下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