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這天要補上五一假期的課，作為班主任，曲歆苒像往常一樣起早來到學校。

  她早上第一節課沒課，工作上暫時也沒什麼事情需要解決，這會竟閒了下來。

  曲歆苒偏過頭，她望著自己辦公桌小書架上的十幾本書，抿了抿唇。

  放在辦公室里的書曲歆苒都看過了。

  想到今天早上出門急，忘記把昨天從圖書館買的新書帶過來，她的眼底不禁一片懊惱。

  最後伸出手，從書架上拿出了一本《飛鳥集》，認真看了起來。

  鄭佳意一來，便看到曲歆苒坐在椅子上看書。

  今天天氣挺好，出了太陽。而曲歆苒的辦公桌在窗邊，外頭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圈圈光暈。

  看起來恬靜又美好。

  「早啊歆姐。」

  聽到鄭佳意活潑的聲音，曲歆苒抬頭望去。

  她的視線停留在鄭佳意明媚的笑容上，彎了彎唇，言簡意賅地回道：「早。」

  鄭佳意邊整理著辦公桌上雜亂的書本，邊問道：「歆姐我們年級今天是不是有一個轉學生要來？」

  「嗯。」曲歆苒抿了抿唇，補充道：「分到我們班。」

  鄭佳意手中動作沒停，「再過兩天就放五一假了，我要是這小孩得難過死去，就不能放完假再來學校上課嘛。」

  曲歆苒笑了笑，沒回話。

  「歆姐我先去上課啦。」鄭佳意捧著教材和教參，走了出去。

  上課鈴聲響起，其他有課的老師紛紛走了出去。

  辦公室里寂靜下來，只剩下書本翻動的聲音。

  窗外綠意盎然，樹木被微風吹得簌簌作響。

  曲歆苒撐著下巴，認真地翻看著手上泰戈爾的飛鳥集。

  其實飛鳥集她看過好幾遍了，但每次看都有不同的感受。

  並且每一次都會被那句「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給驚艷到。

  泰戈爾的詩集很美，翻譯的人更厲害，用中文翻譯過來更美。

  曲歆苒盯著書上的詩集久久沒有移開視線，心中感慨萬千。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確實蠻大的。

  「請問曲老師在嗎？」

  三聲清脆的敲門聲傳來，曲歆苒循聲望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年輕母親。

  站在後頭的小孩怯生生地露出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觀察到有人看自己，於是連忙把頭縮了回去。

  曲歆苒站了起來，手上飛鳥集的書頁隨著她的動作落下幾頁，落在第三十五頁，停了下來。

  「你好，我是曲歆苒。」

  年輕的母親立馬騰出手來回握住曲歆苒，「曲老師你好，我是那個周諾的媽媽。」

  曲歆苒點點頭，語氣溫和道：「諾諾媽媽你好，關於諾諾入學的手續之前都辦理好了，今天的話是可以直接上課的。」

  「好，那就麻煩曲老師你了。」

  「不麻煩，是我的工作。」

  周諾媽媽看著眼前溫柔親和的曲歆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曲歆苒帶著周諾先去班上，第一節課恰好是鄭佳意的數學課。

  她當著全班的面介紹完周諾，並給周諾安排好座位後，便又回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已經沒了人影，周諾媽媽似乎已經走了。

  曲歆苒倒也沒太在意，正打算坐下來，門口再次傳來敲門聲。

  周諾媽媽提著幾袋核桃果仁棗走了進來，她彎著腰，邊往曲歆苒手上塞邊說道。

  「曲老師，麻煩您平時多關照關照周諾，辛苦你了。」

  曲歆苒擰著眉，並沒有接受這些東西，語氣也淡了下來。

  「不辛苦，這是我的工作。」

  擺明了一副拒絕收禮的態度。

  周諾媽媽頓時急了：「曲老師，您還是收下這些東西吧。不需要您做什麼特別的事情，諾諾他性格有點孤僻內向，我就希望您平時能多注意注意他就行。」

  聽到孤僻內向這幾個字，曲歆苒眼神一滯，她抿了抿唇，解釋道。

  「諾諾媽媽，關心學生的心理健康是我應該做的工作，這些東西您拿回去吧。」

  看到曲歆苒斬釘截鐵的樣子，周諾媽媽提著禮品的手漸漸放了下來。

  她眼眶有些發紅，唇瓣囉嗦了兩下，然後提著禮品滿臉悵然地離開了。

  周諾媽媽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門口，曲歆苒鬆了一口氣。

  她轉過身，看到了桌上飛鳥集停留在第三十五頁的話。

  曲歆苒斂下眼，睫毛顫了顫，坐下來繼續看著書。

  第一節課下課鈴剛響完，後腳鄭佳意便走了進來。

  她拿起自己辦公桌上的保溫杯，喝了口熱水，這才開口說道。

  「歆姐，新來的那個叫周諾的學生好像有點不對勁。」

  曲歆苒筆尖一頓，「哪不對勁？」

  「就，」鄭佳意擰起眉，仔細回想起剛才課上的事情，斟酌了會，然後說：「我叫諾諾起來回答問題，他光站著不說話。而且我一走近他，他好像很排斥我的靠近，是有點害怕的那種。」

  曲歆苒抿著唇，沒說話。

  鄭佳意以為是自己表達不夠準確，曲歆苒沒理解她的意思，於是又補充道。

  「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單純的害怕我罵他責怪他的。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

  曲歆苒看著搞怪的鄭佳意，沒忍住笑出了聲：「柯南附身？」

  鄭佳意傻笑了兩下，還想說些什麼。

  桌上的手機一震，她收到了高瑾詞的信息。

  【詞不達意：小意兒，後天下午我來你們學校進行實踐活動哦。】

  看到這句話，鄭佳意面上一喜，隨即故作冷漠地回道。

  【意不達詞：哦，我知道了。】

  【詞不達意：那你來見我嗎？（偷看.gif）】

  【意不達詞：？你有什麼好見的，不來。】

  等了幾秒，高瑾詞的信息又發了過來——

  【詞不達意：那我來見你也一樣。】

  鄭佳意挑了挑眉，唇角忍不住上揚，笑得眉眼彎彎的。

  「歆姐，我們學校後天有實踐活動嗎？是不是有特警要來？」

  曲歆苒愣了一下，老實回答：「這個我不太清楚。」

  「哦。」鄭佳意鼓了鼓腮，聲音有些遺憾：「那好吧。」

  曲歆苒望了鄭佳意一眼，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說些什麼，第二節上課鈴聲卻響起。

  她只好捧著書走進了二年級三班。

  「今天我們來學習《我是一隻小蟲子》，大家翻到課本第51頁……」

  大半節課過後，曲歆苒留了八分鐘給班上的小朋友們討論交流的時間。

  走下講台，她細心地發現周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也不動。

  他低著腦袋，縮在牆邊里，看起來根本不想跟其他小朋友有任何交流。

  曲歆苒在周圍來回走了好幾圈，觀察著周諾，發現周諾確實跟鄭佳意說的一樣。

  他不僅排斥老師的接觸，甚至連其他小朋友跟他說話也是無動於衷。

  下課鈴聲響起，曲歆苒默默地把這個情況記到了心底，布置完作業便走出了教室。

  接下來的兩天，每次曲歆苒上課的時候都會時不時往周諾那邊看。

  發現周諾上課大部分時間都是低著頭在畫畫，叫他也不會搭理，並且每節課下課都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

  這種情況在這幾天也有不少任課老師向她反映。

  明天就要放五一長假了，曲歆苒想了想，最後還是通過微信給周諾媽媽發了條信息。

  【Q：諾諾媽媽，今天下午接諾諾放學您提前一個小時來學校嗎？有關於諾諾的事情可能需要跟您交流一下。】

  信息發過去沒幾秒，曲歆苒很快收到了回復——

  【是諾諾出了事嗎？】

  曲歆苒抿了抿唇，打字解釋。

  【Q：沒有您別擔心，只是有些事情我想了解一下。】

  【好的，謝謝曲老師。】

  曲歆苒的目光落在最後這句話上，她眨了眨眼，把手機息屏了。

  「歆姐歆姐！」

  鄭佳意高興地走了進來，她站定在曲歆苒面前，笑容明媚。

  「小詞子真來我們學校做實踐活動了，你陪我一起去校長辦公室看看吧。」

  「可能不行。」曲歆苒解釋道，「我約了諾諾媽媽要談一下關於諾諾的事情。」

  鄭佳意「啊」了一聲：「等下嗎？」

  曲歆苒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回答：「大約四十分鐘後。」

  「那還早啊。」鄭佳意挽住曲歆苒的手臂，撒嬌道：「歆姐你就陪我去嘛，我一個不敢。」

  曲歆苒移開跟前的電腦，笑了笑：「還有你不敢的事情？」

  「哎呀，你就陪陪我嘛，就一小會就好啦。」鄭佳意癟著嘴，朝曲歆苒眨了眨眼睛，「好不好嘛~」

  面對鄭佳意的撒嬌戰略，曲歆苒可以說是束手無策。

  她站了起來，「走吧，陪你去。」

  「嘿嘿嘿愛你哦歆姐。」鄭佳意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下了教學樓，兩人穿過中間的平地，來到對面的辦公樓。

  校長辦公室在三樓的最盡頭，透過門縫，鄭佳意看到穿著便服的高瑾詞坐姿筆直，一臉嚴肅地跟校長在交談著什麼。

  她笑了笑，退到石牆護欄處，跟曲歆苒站成一排。

  這兩天潭州難得出晴，微弱的太陽光照在身上，帶著愜意。

  平地上有學校的小朋友在玩耍，曲歆苒望著歡聲笑語的小孩們，彎了彎唇。

  等了不到十分鐘的樣子，他們的談話終於結束。

  校長把高瑾詞和來的另外一個特警送了出來，幾人客套了幾句，便朝她們走了過來。

  「好啦你等到你家小詞子了，我就先回辦公室。」見任務圓滿完成，曲歆苒轉身便打算走，卻被鄭佳意拉住了。

  「別走啊歆姐。」鄭佳意笑容曖昧，朝曲歆苒眨了眨眼睛，「小詞子的隊長好像托他有話帶給你。」

  聽到這句話，曲歆苒表情一愣，然後就聽見走到跟前的高瑾詞問道。

  「你好，您是曲歆苒曲老師嗎？」

  曲歆苒輕聲應道：「嗯，我是。」

  高瑾詞望著眼前氣質溫柔安靜的曲歆苒，糾結地摸了摸後頸，那句還傘的話卻怎麼也沒說不出口。

  他求救似的望向身側的魏凌洲。

  「洲哥……」

  聞言，魏凌洲馬上裝作聽不清，他往前湊了湊，拔高音量道。

  「啊？你說什麼？你在喊我嗎？」

  高瑾詞：「……」大可不必。

  鄭佳意皺起眉，她看著扭扭捏捏的高瑾詞，一臉莫名其妙。

  「小詞子你在幹啥呢？有話就說啊，我都幫你把歆姐弄過來了。」

  聽見鄭佳意的催促，高瑾詞也豁出去了：「曲老師，連隊叫您把之前借給您的傘還給他。」

  鄭佳意：「？」

  就這？

  就為了這個前兩天打電話給她，問她認不認識一個叫曲歆苒的老師？

  她還以為什麼大喜事呢……

  樊山訓練基地。

  連昀鶴看了眼桌上的粉紅色兔子圖案的傘，又看了看站在一起的高瑾詞兩人，頭疼得厲害。

  他之前只是隨口一提，也沒想到高瑾詞真能想辦法找到曲歆苒。

  但……

  連昀鶴的目光落在粉紅色的遮陽傘上，抽了抽額角。

  誰要他們帶把傘回來的？他要的是曲歆苒的微信。

  「連隊，曲老師說之前那把傘在家裡，用這個還給你。」

  對上魏凌洲的笑臉，連昀鶴深吸一口氣，問道。

  「你們怎麼跟她說的？」

  「回連隊，我當時說，」高瑾詞頓了頓，重複了一遍當時的話，「曲老師，連隊叫您把之前借給您的傘還給他。」

  「……」連昀鶴抬眼：「沒了？」

  「沒了。」

  「加微信的事情呢？」

  「喔對。」高瑾詞眼底有些懊惱，他撓了撓頭，「我給忘了。」

  「……」

  房間裡安靜下來，魏凌洲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表情嚴肅的連昀鶴，然後湊到高瑾詞那邊，輕聲問道。

  「傘不是已經還回來了嗎？連隊還在生什麼氣？」

  高瑾詞抿了下唇：「會不會是連隊不喜歡這把傘的顏色，喜歡他原來的？」

  魏凌洲看了眼桌上粉嫩嫩的兔子圖案傘，又把視線移到連昀鶴那張嚴肅的臉上，心中愈發篤定。

  嗯……

  那要不將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