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昀鶴拍著曲歆苒的背,輕聲說道：

  「雖然現在說有點晚，但苒苒，你是我見過最優秀、最美的女孩子。��

  末了,連昀鶴覺得自己的話不夠真誠，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呼吸間，全是曲歆苒身上淡淡的香薰味。

  連昀鶴彎了彎唇,心想：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苒苒沒有喜歡上別人。

  曲歆苒的視線落在車窗外，她眨了下眼,喉間一哽。

  她好像很少聽到別人對自己說「你很好」這三個字。

  或者說,幾乎沒有。

  從小到大,曲歆苒接受到最多的評價便是從她的父母那。

  而杜琳對曲歆苒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你很差勁,沒有人會喜歡你。

  這些話,在小學也得到了驗證。

  那段被孤立的日子，幾度要把曲歆苒摧毀。

  甚至一直持續到現在，她的潛意識裡都覺得杜琳的評價是對的。

  就好像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她擺脫不了這種困境,似乎也沒有理由可以擺脫。

  有時候停下來,曲歆苒會想：

  如果徹底擺脫家裡，去另外一個城市生活，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顯然易見,答案不是曲歆苒能掌控的。

  而最可怕的是——

  在這路遙馬急的人間，她除了年紀的增長,什麼也沒得到。

  可現在，連昀鶴卻告訴她：

  你很好，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話。

  淚水模糊了視線，曲歆苒緊緊地回抱住連昀鶴。

  她把下巴埋在連昀鶴的肩頭,「不晚。」

  一點也不晚。

  連昀鶴帶著曲歆苒看了場電影，等她的心情好一些，才把她送回家。

  上了樓，曲歆苒從包里掏出鑰匙，便看到了站在自家門口的漂亮女人。

  曲歆苒看了漂亮女人一眼，慢吞吞地走到門前。

  「你好，請問你找誰？」

  漂亮女人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說道：「你好，請問是曲歆苒嗎？」

  曲歆苒點了點頭，「嗯，我是。」

  「我是蘇素的女兒劉然。」

  聞言，曲歆苒不由得愣了愣，心中有些不安。

  蘇姨的女兒為什麼要大晚上來找她……

  「是這樣的。」劉然開口解釋道：「昨天白天的時候我來找過你，但是你沒在家。我聽周圍的鄰居說你最近一段時間都是很晚被男朋友送回家，這才晚上過來找你。」

  曲歆苒微微頷首，問道：「嗯，那找我是關於蘇姨的事情嗎？」

  「是的。」劉然嘆了口氣，「前段時間我媽來江城找我，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住了大半個月的院。」

  曲歆苒不由得皺起眉，「嚴重嗎？」

  「說嚴重其實也算不上。」劉然說，「可能就是上了年紀的原因，生老病死嘛。」

  「……」曲歆苒沉默著，沒回話。

  「聽我媽時常念叨曲老師你，相信曲老師你對我們家的情況大致是了解的。我爸去世之後，我媽就一個人住在潭州，其他的妹妹們也沒在潭州，不能在她身邊照料。之前勸過很多次，我媽她一直不聽我們的。」

  劉然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愧疚。

  「這次摔跤住院後，我跟家裡其他人一致決定讓她搬過去跟我住。所以我這次回來，不僅是幫我媽收拾一些東西，也是要幫她處理一下這邊房子的問題。」

  曲歆苒抿了抿唇，心裡清楚劉然找自己就是因為這件事。

  「搬去江城之後，我媽肯定很少會回來的。我們平時工作也忙，這來回也麻煩，跟我媽商量了之後，是決定把她手底下的三套房都賣掉的。」

  劉然頓了頓，又接著說：

  「聽我媽說，你的租期十二月中旬到期，你看……？」

  曲歆苒垂下眸，已然聽明白了劉然話里的意思。

  要麼搬走，要麼買下來，她只有兩個選擇。

  可自己現在手上的存款……

  「找房子可能需要點時間，但我會在租期到期前搬出去。」曲歆苒看向劉然，「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劉然笑了笑，「只是我媽的意思是，她願意低價賣給你。」

  曲歆苒表情一怔，她慢吞吞地看向劉然，聽見她說：

  「我媽呢，她真的很喜歡你。房產證上反正是她的名字，我們無權干涉，也是支持她低價賣給你的。」

  劉然從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我們給出的價格是五萬，時間也不早了，曲老師你要是有意向，我們之後再聯繫吧。」

  曲歆苒低頭看了眼劉然的名片，沒接。

  五萬別說是低價了，幾乎是直接白送給她。

  但曲歆苒不想要，而且她也不能要。

  曲歆苒把名片退了回去，笑著說道：

  「不用了謝謝，蘇姨已經幫我很多了，改天我給她打電話親自道謝，房子的事情我自己解決就好。」

  想了想，曲歆苒微微頷首，語氣真誠地又說了一句。

  「謝謝。」

  劉然眼底有些詫異，不敢相信地問道：「你確定嗎？」

  雖然錦泰家園這套房子小了點，地段偏了點，但就算是二手房，買個三十萬也不成問題。

  可眼前的曲歆苒，卻拒絕了這樣從天而降、幾乎白送的禮物。

  「確定。」曲歆苒斬釘截鐵的。

  她把耳邊的碎發挽到耳後，莞笑著指了指家門。

  「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好的，再見。」

  交談到這結束。

  在曲歆苒拿著鑰匙開門的時候，劉然也悄悄地下樓走了。

  打開客廳的燈，曲歆苒環顧了一圈溫馨的客廳，眼底隱約有些不舍。

  她住了這麼久，也布置了這麼久。

  還真的，挺捨不得的。

  曲歆苒的手指放到米白色的鞋櫃，嘆了口氣。

  要是有存款能買下來就好了……

  突兀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曲歆苒的思路。

  她拿出手機，看著上面來電顯示「連昀鶴」這三個字，接了起來。

  「你就回基地啦？」

  「沒有。」連昀鶴的聲音低低的，「還在車上，打算明天再回基地。」

  「那你今天晚上住淺水灣嗎？」

  連昀鶴：「嗯。」

  曲歆苒哦了一聲。

  她在沙發上躺了下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天花板。

  電話那頭傳來車子開動的聲響，曲歆苒的思緒不自覺地飄到了房子的事情上。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

  以她現在的情況，找房子又要費很多精力了。

  到時候搬家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這麼多東西，丟了她買新的需要錢，不丟她搬起來也費力。

  唉……

  「苒苒？」

  聽到連昀鶴的聲音，曲歆苒趕忙應道：「嗯。」

  「你有心事嗎？」連昀鶴頓了頓，「還在因為今晚的事情不開心？」

  曲歆苒搖了搖頭，「不是。」

  她抿著唇，糾結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把房子的事情說出來。

  「只是有點困了。」

  連昀鶴鬆了口氣，「那你掛斷電話早點休息。」

  「我還沒洗澡呢。」曲歆苒撇了撇唇，「洗完澡還有衣服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隨即傳來連昀鶴的低笑聲：「我現在掉頭，回來幫你洗衣服？」

  「我不是這個意思。」曲歆苒彎唇笑了笑，「家裡有洗衣機。」

  連昀鶴輕笑了一下：「嗯，快去洗澡吧。」

  「好，那我走啦，你掛電話吧。」

  「嗯。」

  ……

  洗完澡出來，曲歆苒先把換下來的衣物放進了洗衣機。

  她原本以為連昀鶴已經掛斷了電話，誰知道等她忙完一看，才發現電話還在通話中。

  曲歆苒拿著手機，咦了一聲：「你沒掛斷電話嗎？」

  「沒掛。」

  「你到家了嗎？」

  「嗯到了。」連昀鶴頓了頓，又問：「你洗完澡了？」

  曲歆苒點頭：「對啊。」

  「苒苒你先休息，我先去洗澡，把電話掛了吧。」

  曲歆苒抿了下唇角，應道：「好。」

  話音剛落，她便聽見那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漸遠，緊接著，隱隱約約傳來淋水聲。

  曲歆苒盯著通話中的微信語音，心虛地咽了咽口水。

  連昀鶴都沒掛，她也不掛。

  對，她也不掛。

  這麼想著，曲歆苒伸出手點了點屏幕，退出通話界面。

  她盯著微信顯示「連昀鶴」這三個字，抿起唇。

  連昀鶴都跟她交往快一個月了，要不要改個備註呀……

  改成男朋友嗎？

  曲歆苒彎了彎唇，剛點進連昀鶴的頭像，就聽見那邊窸窸窣窣聲音。

  連昀鶴嗓音懶懶的：「怎麼沒掛電話？」

  「你之前也沒掛呀。」曲歆苒理直氣壯的，「而且我洗完澡不是特別困了，覺得還可以打一會電話。」

  連昀鶴無奈地笑了笑，「行，打一會。」

  曲歆苒躺在床上，捧著手機傻笑了一下。

  「連昀鶴。」

  「嗯？」

  「你給我的備註是什麼呀？」

  連昀鶴語調上揚，字正腔圓地說出了五個字——

  「苒苒小朋友。」

  曲歆苒眨了下眼，「為什麼是小朋友啊？」

  「小朋友好啊，小朋友無憂無慮。」

  曲歆苒撇了撇唇，然後聽見連昀鶴說：

  「所以我希望苒苒你也無憂無慮，永遠開心健康。」

  聞言，曲歆苒表情一怔。

  她感受著胸腔內加速跳動的心臟，莫名有些想哭。

  好像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希望自己無憂無慮，開心健康。

  也從來沒有人管過她每天開不開心。

  而現在回想起來，跟連昀鶴相處的時間裡，他總是無條件的、第一時間關心自己開不開心。

  曲歆苒眨了眨眼。

  連昀鶴好像真的，把她看得很重要……

  「不喜歡嗎？」

  聽到這句話，曲歆苒猛地搖頭：「沒有，很喜歡。」

  連昀鶴：「那就好。」

  「連昀鶴，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我喜歡你有十年了。

  曲歆苒話音一止，她眼眶有些發酸，把準備好的下半段話又咽了回去。

  「什麼？」連昀鶴問。

  「沒什麼。」曲歆苒笑著搖了搖頭，「就是想告訴你，我也很喜歡很喜歡你。」

  秋季的晚風恬靜愜意。

  曲歆苒突然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會找新的房子，會好好存款，然後——

  想跟連昀鶴結婚。

  想跟連昀鶴一直在一起……

  很久很久。

  連昀鶴回基地之後的日子都比較清閒。

  他身上帶傷，汪學軍也儘量給他安排一些輕鬆的活。

  一閒下來了，連昀鶴就有時間給曲歆苒發消息，甚至每天晚上都有時間跟曲歆苒約會吃飯。

  只是唯一遺憾的是，曲歆苒這幾天的工作好像很忙。

  有時候回消息比較慢，而且還會推掉他們兩的約會。

  連昀鶴低下眼，他看著沒給自己回消息的曲歆苒，嘆了口氣。

  身旁的鄒向毅有些受不了了，他轉過身，義正言辭道。

  「連昀鶴，你能不能不要跟個被拋棄的怨婦一樣？其他隊員正訓練呢，別在這唉聲嘆氣，板著個臉啊。」

  說完，鄒向毅還瞪了連昀鶴一眼。

  「你往這一站，他們都不敢過來跟我說話了！」

  連昀鶴扯了扯唇，沒說話。

  鄒向毅嫌棄地推了連昀鶴一把，「去去去，找你家苒苒去！馬上到下班的點了，你可以準備準備出發去育才小學了。」

  「我也想啊。」連昀鶴揚了揚手機，「苒苒沒回我信息。」

  「沒回你信息直接去找她啊！」鄒向毅面露嫌棄，「反正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啊，別在我旁邊唉聲嘆氣的。」

  「行。」連昀鶴瞥了鄒向毅一眼，「不打擾鄒隊您了。」

  鄒向毅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連昀鶴站直了身子，正要離去，突然想起了什麼，又站了回去。

  「幹什麼？」鄒向毅看著他。

  連昀鶴抬了抬下巴，理所當然道：「等高瑾詞啊。」

  「不是。」鄒向毅皺眉，不解地問：「你個有女朋友的人，守在這等高瑾詞幹嘛？」

  連昀鶴表情散漫，「問點事情。」

  鄒向毅：「關於苒苒的？」

  「嗯。」

  「……」連昀鶴是有點大病的。

  等了半個小時，高瑾詞他們下訓了。

  隔得老遠，連昀鶴就叫住了高瑾詞，他招招手，高瑾詞便自覺地走過來了。

  「連隊。」

  「你最近，」連昀鶴頓了頓，「有沒有聽鄭佳意說些什麼？」

  高瑾詞呆呆的：「說了什麼？」

  話剛問出口，高瑾詞便反應過來了，他立馬問道。

  「是關於嫂子的嗎？」

  連昀鶴點了點頭：「是不是學校有人為難她了？」

  「這我沒有聽她說過。」高瑾詞想了想，「但是有一件事，小意兒跟我提了一嘴，好像是嫂子最近在找房子，打算搬家吧。」

  連昀鶴眼神一滯。

  「找房子？」

  鄒向毅下意識地看向連昀鶴，他撞了撞連昀鶴的肩膀。

  「你不知道啊？」

  連昀鶴低下眼，「嗯。」

  「你怎麼搞得。」鄒向毅擔心地問道：「這麼大的事情你作為男朋友不知道？」

  「……」

  連昀鶴抿了下唇角，握著手機的手臂垂了下來，心情有些複雜。

  不是他不知道，而且曲歆苒根本沒打算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