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歆苒低著眼,根本不敢抬頭看。

  她感受到連昀鶴越來越近，鼻間環繞的都是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淡薄荷味。

  余光中，連昀鶴抬起了手。

  眼上投來一片陰影,曲歆苒愣了一下。

  她抬起頭，看到了連昀鶴擋在自己眼前的手。

  隔了些距離,並沒有碰到。

  接著，啪地一聲,屋內頓時大亮。

  但刺眼的燈光沒有如期而至，皆數被連昀鶴擋了下來。

  給足曲歆苒適應的時候，連昀鶴這才把手縮了回去。

  他另外一隻開燈的手離開牆面,站直了身體,把兩人之間的距離隔開些,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視線沒了阻礙,曲歆苒一眼便看到了眼底帶笑的連昀鶴。

  「換好了。」他嗓音懶懶,然後囑咐道，「下次燈再壞了不要自己換，很危險。找個修燈師傅,或者……」

  連昀鶴頓住,手上把換下來的燈管放進剛買的燈盒裡，好半天沒吭聲。

  曲歆苒等了會，忍不住了：「或者什麼？」

  連昀鶴抬眼,朝她笑了下：「找我啊。」

  「……」

  曲歆苒盯著不太像開玩笑的連昀鶴，抿了抿唇。

  「你工作忙啊。」

  連昀鶴手上的動作一頓,他散漫地回了句：「幫你換個燈泡的時間還是有的。」

  曲歆苒默了默，「可你又不是隨時都有空。」

  連昀鶴笑了下：「換個燈泡還講究隨叫隨到服務？」

  反應慢半拍的曲歆苒終於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但只能硬著頭皮嗯了一聲。

  「修燈師傅就是隨叫隨到的。」

  聞言，連昀鶴抬眼詫異地望向曲歆苒。

  他看著一米六多,比自己矮一個頭的曲歆苒，微微弓下腰，跟她平視，低笑道。

  「把我當修燈師傅啊？」

  「……」曲歆苒抿著唇角，沒吭聲。

  她可沒說。

  好半晌，曲歆苒聽到連昀鶴又說：

  「隨叫隨到也不是不行，但我要報酬。」

  曲歆苒沒抬頭：「我有錢。」

  「我當然知道你有錢。」連昀鶴說，「所以我不要錢。」

  聽到這句話，曲歆苒這才抬起頭，她眼底有著淡淡的疑惑。

  「那你要什麼？」

  屋內燈火通明，空氣里瀰漫著陣陣薰香。

  氣氛融洽繾綣。

  眼前的曲歆苒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眼神純粹又明亮。像只無辜的小鹿。

  連昀鶴心跳加快，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心底的那個答案幾乎要脫口而出了，誰知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

  「叩叩叩。」

  急促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隨之響起的還有一個慈祥的聲音。

  「苒苒，你在家吧？」

  連昀鶴閉上嘴，看著去開門的曲歆苒，鬆了口氣。

  門被打開，拿著一個西瓜的蘇素走了進來。

  她剛想要說什麼，目光觸及到屋內的連昀鶴，立馬笑著問道。

  「苒苒你男朋友？」

  曲歆苒張了張嘴，正想要解釋，卻被蘇素搶先了。

  「然然今天給我買了四五個西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就想著給你送點。」蘇素臉上帶著笑，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連昀鶴一眼，「沒打擾到你們兩個吧？」

  然然是蘇素的大女兒，蘇素一共有四個女兒。

  這個嫁出去的大女兒每個月都會回來看她，時常帶些水果保養品，對蘇素特別好。

  「蘇姨。」曲歆苒無奈地笑了笑，「他是我高中同學，不是您想的那種關係。」

  站在後頭的連昀鶴看了曲歆苒一眼，他別開眼，什麼也沒說。

  目光落在鞋櫃的手機上，連昀鶴看見曲歆苒的手機屏亮了一下。

  上面顯示發信息的人是什麼什麼編輯。

  想到看別人的隱私不好，連昀鶴又只好把注意力重新移到說話的兩人身上。

  他聽見蘇素啊了一聲，然後說。

  「高中同學啊？不是男朋友嗎？那真是可惜了。」

  說著，蘇素還多看了連昀鶴一眼。

  這五官端正，又高又帥的，跟苒苒多般配啊。

  「苒苒，西瓜給你放這上面了啊。」蘇素把西瓜放在鞋柜上，自覺給兩人留出獨處時間，「我就先回去看電視了，不打擾你們了啊，你們慢慢聊。」

  眼看著門就要被蘇素帶上，連昀鶴趕忙上前攔住了。

  他回過頭，望向曲歆苒：「苒苒，我可能需要回基地了。」

  曲歆苒點了點頭，沒攔他。

  「那我送你。」

  「不用。」連昀鶴抿了下唇，拒絕了。

  他又不是女孩子，哪用得著曲歆苒送？

  曲歆苒沒管他，自顧自地穿上鞋。

  見攔不住固執的曲歆苒，連昀鶴只好算了。

  畢竟他車就在樓下，也不算遠。

  曲歆苒鎖好門，跟著蘇素連昀鶴往樓下走去。

  目送著連昀鶴開車離開，曲歆苒又主動提出要把蘇素送到家。

  錦泰小區是老舊的小區了，燈光環境不太好，路邊燈比較少。

  曲歆苒怕蘇素路上摔跤，於是堅持要把她送到家門口。

  蘇素拗不過她，也只好依著。

  「苒苒啊，你這個高中同學是幹什麼工作的。」

  聽到蘇素的問題，曲歆苒抿了抿唇，老實答道。

  「特警。」

  「警察好啊，而且你這同學一看就是有擔當負責的好男人。」蘇素毫不吝嗇地誇讚起連昀鶴來。

  曲歆苒笑她，「蘇姨，您都還沒跟他相處過呢。」

  「我看人很準的。」蘇素滿臉得意，有條有據地分析道：「我們剛才下樓，那小伙子就往前走去按那個樓道里的燈。這一看就是家裡教得好啊，他爸媽做什麼的？」

  曲歆苒想了想，「爸爸是警察，媽媽我不知道。」

  「那就是了！」蘇素斬釘截鐵的，「不用考慮了！蘇姨已經幫你物色過了，這小伙子不錯，苒苒你可以考慮跟他談個戀愛。但結婚另說啊，結婚還得謹慎些，要多看看。」

  「蘇姨，我跟他真的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真的沒什麼。」曲歆苒無奈地澄清著。

  「這有什麼關係呢。」蘇素邊拿著鑰匙開門，邊說道：「處著處著，就變成男女朋友啦。」

  「……」

  眼看著蘇素越說越離譜，曲歆苒連忙接過蘇素手裡的鑰匙幫她打開了門。

  「那蘇姨，我先回家了。」

  蘇素：「進來坐會啊。」

  「不了，我還有教案沒寫呢。」曲歆苒婉拒了。

  不顧身後蘇素的挽留，趕緊開溜。

  再不走，她都要覺得自己有希望能跟連昀鶴談戀愛了……

  一路小跑回自己家。

  曲歆苒剛坐到沙發上，就看到了手機上編輯給自己發來的消息。

  關於《藏匿》的一些事情。

  處理完之後，曲歆苒按照往常的習慣，打開了網站。

  看到文章下面那個堅持不懈給自己投雷、鼓勵自己的數字id，曲歆苒彎了彎唇，給這位讀者發了個紅包。

  在網站轉了一圈，買了幾本感興趣的小說後，曲歆苒便退出了APP。

  她打開微信，看著連昀鶴的頭像，抿了抿唇，打算給他發條消息。

  編輯了半天，最後發過去了一句——

  【路上開車小心，回基地給我報個平安。】

  曲歆苒盯著這句話看了半天，試圖安慰自己。

  高中同學，連昀鶴剛才又幫她裝了燈管。

  而且現在這麼晚了，發句關心的話意思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曲歆苒擰起眉，又看了一遍，有些猶豫了。

  要不然她還是撤回？

  不知道是不是太心虛的原因，曲歆苒莫名覺得這句話把她對連昀鶴的關心展現得淋漓盡致。

  有點太明顯了吧……

  連昀鶴原本是想直接回基地的。

  但開出錦泰家園，他又臨時回了趟家，停好車才看到曲歆苒給自己發的消息。

  撤回了一條，然後下面的是：

  【路上開車小心。】

  連昀鶴彎了彎唇，打字回了個嗯。

  可看見那條被撤回的消息，他又有些好奇，於是問道。

  【你撤回了什麼？】

  沒過多久，曲歆苒的信息便回了過來。

  【沒什麼，不小心點到了個表情包。】

  連昀鶴扯了扯唇，也給曲歆苒扔了個「哦哦」的表情包過去。

  那邊沒再回消息，他打開門走上樓。

  敲門等了好久，連昀鶴才等到來開門連楚凝。

  連楚凝身上披著淺色外套，看到他驚訝了一下。

  「你今天晚上不回基地？」

  「回。」連昀鶴走進門，沒換鞋，他站在門口，望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媽和遠遠睡了？」

  「睡了。」連楚凝看著他笑了笑，調侃道：「媽在睡前還吐槽了你半小時呢。」

  「吐槽什麼？」連昀鶴眼底滿是困惑。

  他今天又沒做什麼惹她生氣的事情……

  「還能有什麼。」連楚凝覷著他，「吐槽你不開竅，追不到苒苒啊。」

  連昀鶴：「……」

  連楚凝視線往下，注意到連昀鶴沒有換鞋的打算，她說道。

  「你回來有事嗎？沒事我就繼續看小說去了。我前兩天淘到一本巨好看的小說，可惜作者還還沒寫完，在連載。」

  「言情小說？」

  「對，一本關於暗戀的。這個大大寫得巨真實，但數據不太好，所以我過段時間就會給她砸雷，鼓勵她。」連楚凝笑臉盈盈的，「怎麼，你要看啊？我記得名字叫《藏匿》，我推給你啊。」

  連昀鶴抽了抽額角，「不用了，你自己慢慢看吧。」

  「……」

  連楚凝橫了連昀鶴一眼，正要說些什麼，就看見眼前的連昀鶴遞過來一張銀行卡。

  「姐，你能幫我個忙嗎？」

  連楚凝看了那張銀行卡一眼，沒動。

  「什麼忙，先說說看。」

  連昀鶴抿了下唇，想到曲歆苒居住的錦泰家園，再聯想到上次遠恆路的毒販事件，語氣肯定道。

  「我想到育才小學附近買一套房。」

  聞言，連楚凝詫異地看向連昀鶴，她不用想都知道連昀鶴為什麼要在育才小學附近買房。

  「連昀鶴，買房不是一件小事情，這裡面是你的這些年所有的工資了吧？」連楚凝頓了頓，「你確定要買在育才小學附近嗎？」

  連昀鶴眼神閃了閃，不帶絲毫猶豫：「嗯。」

  連楚凝有些急了：「那萬一你跟苒苒沒有以後，或者她不在育才教書了怎麼辦？」

  「……」連昀鶴握著銀行卡的手緊了緊。

  他抿了下唇，語氣輕飄飄的：「那以後再說吧。」

  連楚凝沉默下來，沒說話。

  看見連楚凝板著臉這麼嚴肅，連昀鶴笑著逗她。

  「反正我又不會虧，學區房只漲不降的。」

  「這不是房子升不升值的問題，你……」連楚凝語塞，她垂眸，望著連昀鶴遞在空中沒動的手，嘆了口氣。

  這卡里的錢，都是連昀鶴努力工作換來的。

  裡頭有工資，也有立功的獎金。

  雖然獎金占比不多，可那都是連昀鶴拼命得來的……

  空氣寂靜。

  過了半晌，連楚凝認命地嘆了口氣，接過了連昀鶴手中的銀行卡。

  「姐。」連昀鶴聲音裡帶著笑，「資金有限，要是裝修錢不夠就麻煩你先幫我墊著。」

  連楚凝看見連昀鶴笑了笑，然後說：

  「我想要溫馨點的裝修風格，最好女孩子一看就喜歡的那種。」

  「行，知道了。」連楚凝白了連昀鶴一眼。

  什么女孩子，為了苒苒買的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