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第二天下午齊蘭才醒。

  她插著管子,勉力睜開眼。

  逢寧一直在病床前守著。她握著齊蘭冰涼的手,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媽,你都快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齊蘭精神很差,凝視著女兒的臉,說不出話來。雙瑤媽心裡一陣酸,背過身,眼圈也紅了。

  齊蘭的病情有點反覆,身體一直沒多大起色,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沉睡中度過。

  又過了一個星期,她才知道逢寧休學的事,氣急了:「你這不是瞎胡鬧嗎?過兩天等好點了,我帶你去學校,跟老師說清楚,你繼續上學。」

  逢寧梗著脖子:「我不上學,我要陪著你。」

  齊蘭略略提高了聲音,「你就算是陪著我,你也不能不上學。」

  病床前,逢寧忙抱著她,「媽,你別生氣。我只是休學,我會去讀書的,等你好了,我就去讀書,我考最好的大學,我答應你的。」

  齊蘭心底微微觸動,沉默下來。

  好幾分鐘之後,她無奈地嘆息一聲:「死犟脾氣,跟你爸一模一樣。」

  逢寧順著她的話:「我就是死犟脾氣,我就是死犟。」她把臉挨到齊蘭的掌心裡,「老媽,你一定要好好治病,別留我一個人,我沒有爸爸了,我不想一個人。」

  下了幾天雨,溫度一下子跌下去。

  逢寧買完菜回家,拐到巷子口,腳步突然頓了頓,一眼瞧見馬路對面的人。

  坐在公交車的站牌下面的長凳,淺色的運動外套,拉鏈敞開,裡面一件黑色衛衣,深藍牛仔褲,白色板鞋。

  不愧是校草,翹課也穿的這麼潮。

  她靠在樹幹上看了幾分鐘。

  川流不息的車流經過,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頭上有一片樹蔭,腳下鋪了薄薄一片秋天開始泛黃的樹葉尖。

  這個點,附近的幼兒園和小學生都放學了。幾個小孩兒背著花花綠綠的小書包,舉著剛買的糖葫蘆,嬉笑著從路邊跑過。

  察覺到旁邊有人坐下,江問陡然回神。

  逢寧油腔滑調地,「哪裡來的帥哥,怎麼在我家門口迷路了。」

  江問打量著她。

  逢寧往後一靠,側頭和他對視,「找誰問的地址。」

  江問坐著沒動,遲疑一下,給出答案:「雙瑤。」

  「還學聰明了,知道旁敲側擊。」逢寧鼓著腮幫子。

  「為什麼不去上學。」

  「怎麼?」

  「你家裡...」

  「嗯。」逢寧看著攀爬到小腿的夕陽,是橘色的。陽光把影子拉的很長,她扭扭腳腕,不大在意地說:「我媽媽生病了,我要照顧她。」

  「不能請護工嗎?」

  逢寧莞爾,裝沒聽見。

  江問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很認真地說,「我可以幫你。」

  「謝謝你啊。」逢寧作沉思狀,「我太感動了。你幫了我,我該怎麼報答你?」她逗他,「以身相許怎麼樣。」

  江問知道她開玩笑,一時沒聲。他面無表情,在心裡默默回答。

  好啊。

  他說:「我是認真的。」

  她撲哧一笑,「知道你是認真的。」

  逢寧肩膀瘦弱,頭低著,頭髮遮住側臉。江問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你...還上學嗎?」

  「暫時不了吧,以後應該會上的。」逢寧踩碎一片葉子,「不上學難道高中肄業去當打工妹嗎?雖然以我的本事掙錢也不難,但是我答應了我媽媽,我以後可是要考上最好的大學,光耀咱們老逢家的門楣。」

  他安靜了。

  逢寧突然發現江問的腿很長。他微微曲著腿,而她把腿伸長了,也夠不到那個位置。

  逢寧兩腳晃蕩著,笑:「我不在,上課的時候是不是和諧多了。」

  他總算開口,嗯了一聲。

  「那還挺好的,鐵娘子偷著樂吧,終於沒人破壞課堂紀律了。」

  她還是一如既往,話特別的多,一說就嘰里呱啦地停不下來,「不過肯定還是有人想我的,小孟換了新同桌,晚上給我打電話,說想我想到掉眼淚呢。沒我教她寫作業,她太不習慣了。」

  他看著她說個不停的嘴,突然問:「你接她的電話,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逢寧一下卡殼,「啊?我沒回嗎。」

  「沒有。」

  逢寧一時無從接話,摸摸鼻子。

  江問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我也不習慣。」

  逢寧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反應一下,似乎詫異。

  逢寧沒來上課的前兩個星期。

  他發出去的簡訊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誰都聯繫不到她。

  江問總有輕微的錯覺,耳邊只要有女生笑,他就神經質地以為是逢寧回來了。

  可每當習慣性地轉頭去看,那位子上已經人去桌空。

  還未能細想,喉嚨就陣陣發緊。心裡有點疼,那種疼就像被針輕輕扎了一下,不是難以忍受,卻綿長到無法忽略。

  他想到以前逢寧天天故意扮鬼臉氣他的情形,江問忽然有點茫然。同樣是滿眼的熱鬧,每個人都在有說有笑,什麼都沒變。

  為什麼只有他心裡會這樣的難受。

  好半天,他消化完自己的情緒,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找你,但是我...」

  逢寧扭頭看江問,他從來沒在她面前這個樣子過。她有點遲疑,不知道該說什麼。

  開了頭,剩下的一句就簡單多了。江問終於把在心裡醞釀很久的話說出來:「逢寧,我想幫你。」

  不知道為什麼,逢寧在一瞬間聽懂了他想說的話。

  不是我可以幫你。

  是,我想幫你。

  醫院裡,齊蘭問:「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晚。」

  「剛剛路上,遇到我們班以前一個男生,跟他聊了幾句。」

  齊蘭有點詫異:「他專門來找你嗎?」

  「是的。」逢寧把小桌子拉下來,把保溫桶放上去,調整病床的高度。

  「你們說了什麼?」

  「學校里的事情。」

  齊蘭也沒繼續問她什麼。

  吃飯的時候,逢寧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記得是去年聖誕節吧,不對,不是聖誕節,是元旦晚會。我們班體委在唱《老男孩》,那個公鴨嗓唱的特別難聽。你知道的,我從小就不愛聽這首歌,一聽就想到爸爸,然後我就一個人溜出去放風了。」

  齊蘭認真聽,「嗯,然後呢。」

  逢寧咽下飯菜,灌了口水:「然後他也跟著我出來了,就今天來找我那個男生。他像做賊一樣跟著我,特別好笑。」

  那次她心情本來很差,回頭看到江問一臉的彆扭樣,沒由來地就樂了。

  齊蘭之前沒聽她提過,有點好奇:「他喜歡你?」

  逢寧倒是沒有猶豫,直接地點點頭,嘴角含笑:「是的呀。」

  「是個什麼樣的人。」

  逢寧想了想,這麼跟老媽描述:「是個好學生,成績嘛,就比我差那麼一丟丟。不過,他長得很俊。」她笑,「但是脾氣很不好的,隨便一逗就生氣。特別傲,剛開始都不拿正眼看人的。」

  「優秀的男生。」

  逢寧一拍腦門,嘿嘿笑:「老媽,我終於知道古代皇帝為什麼會喜歡那些胸大無腦的妃子了。」

  「為什麼?」齊蘭聽著女兒的胡言亂語,心情也放鬆很多。

  「偶爾見到這種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其實也挺有趣的。看著他漂漂亮亮,開開心心地地活著,就覺得,唉,生活還是能過下去的嘛。」

  「胡說八道什麼。」齊蘭瞪她。

  逢寧噘嘴:「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嘛。」

  日子像流水一般過去,趙瀕臨發現,江問最近有點奇怪。

  具體要說哪裡奇怪呢,倒是也說不太出來,就是明顯沉默了許多。

  還有——

  「你最近怎麼一放假就消失?給你打電話也不接,發消息也不理。」趙瀕臨疑惑地問他,「你他媽是不是偷偷出去嫖了?」

  江問單手撐著下巴,默不作聲。望著黑板,筆速飛快,正在補筆記。

  「我總覺得你有什麼秘密在瞞著我。」

  沒被搭理,趙瀕臨有點急了,忍不住推推他,「你怎麼回事兒啊江問,逢寧都不在了,又沒競爭對手,學習還這麼熱情?!你以前從來不抄筆記的!」

  江問臉色難看,輕吁口氣,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別這麼吵,讓我安靜一會。」

  「果然,你他媽的,只要一提到逢寧你就有反應。」

  拿腳踢了踢他的椅子,趙瀕臨問,「她家裡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關你什麼事。」

  趙瀕臨:「我這不是關心她嗎?」

  「你跟她關係很好?」江問挑眼,擺出冷嘲熱諷的表情。

  「?」

  「輪得到你關心嗎。」

  「.......」

  趙瀕臨被他刻薄到失聲,無話可說。抬起手,自掌嘴,「好吧,是在下冒犯了。」

  大課間,幾個課代表穿梭在教室里髮捲子。江問清點完了幾張試卷,也不管趙瀕臨的叫嚷,獨自出教室,走到同樓層的大辦公室。

  站在複印機前,鼻尖瀰漫著油墨的味道。機器發出嘀嘀的輕響,他出著神。

  生物老師端著水杯路過,轉頭看了一眼,「江問,又來列印東西啊。」

  江問點點頭。

  又是一個周六,今天是個大晴天,天空藍的毫無掩飾。剛過七點半,逢寧靠著路燈杆,正在喝著豆漿。她困死了,連著打了兩個哈欠。

  一輛計程車停下,從上面下來一個人。

  等江問走近了,逢寧把另一杯豆漿遞過去,「吃早餐沒?」

  江問搖頭。

  「生煎包吃不吃?」

  江問拒絕:「不吃。」

  「燒麥呢。」

  江問還是搖頭。

  「試一下,很好吃的!」

  江問:「我早上沒胃口,吃不下這些乾的東西。」

  「明白,嬌貴的少爺。」

  他板著臉,「不要這麼喊我。」

  「你為什麼不吃,故意來敲詐我的早餐?」

  她帶著他往前走,時不時往嘴裡塞一個小包子。雨江巷附近有一家出名的老麵館,開了十幾年。路不遠,逢寧走在前面,帶著江問進去坐下。

  這時候客人不多,麵館老闆娘親自過來招呼她,看到江問,眼睛一亮:「哎,寧寧,這是誰啊?」

  「這是...」逢寧半開玩笑,「我的老師。」

  「喲,老師這麼年輕。」老闆娘給他們一人送了杯綠豆水,「吃肉絲麵還是財魚面?」

  「我不吃。」逢寧指了指對面的江問,「給他來碗肉絲麵吧。」

  五分鐘以後,熱氣騰騰的麵條上桌,還撒了一把嫩綠的蔥花,品相很有食慾。江問總算是沒嫌棄,主動掰開了一雙筷子。

  她咬著自己的生煎包。

  「你從你家打個車來要多少錢?」

  江問把東西咽下去才說話,「不知道。」

  「嗯?」

  「給了一百,沒注意他找了多少。」

  逢寧瞪大了眼睛,差點沒把嘴裡的豆漿噴出來,「你是專門做慈善的嗎?」

  「......」

  之前幾家人商量了一下,周六雙瑤媽去醫院陪床,周日趙為臣媽媽去,逢寧就在家休息。

  上次江問來找逢寧,回去之後,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逢寧考慮了很久,又和齊蘭商量,沒拒絕他。

  ——放假他幫她補課。

  齊蘭在醫院,家裡只有一條大黃狗。本來麻將房的空間稍微大一點,不過很久沒人打掃,滿是灰塵。逢寧只能把江問帶到自己的房間。

  打開門之前,逢寧說:「你會不會打麻將?」

  「不會。」

  逢寧拍拍胸脯:「改天教你。」

  江問默默地跟著逢寧進去她的房間。

  逢寧的房間...怎麼形容呢,比她本人少女很多很多。雖然基調不是粉色的,但是處處都透著小溫馨。白色的撲夢網,陽台上掛著風鈴,櫻桃小丸子和海綿寶寶的貼畫到處都是,桌上還隨意丟著幾本漫畫。

  這是江問第一次進到女生的房間,空氣里有點淡淡洗衣粉的清香。他略略有點不自然,眼睛很克制地沒有亂移。

  逢寧彎腰,搬了兩個摺疊小桌子放到飄窗上,併攏,又拿出軟墊。

  江問把書包放到一邊,打量了一番,「我們就在這兒學?」

  「對的,你脫鞋上來吧。」

  逢寧已經盤腿坐好。

  江問:「......」

  「我之前都是在這學習的。」逢寧把窗簾一把拉開,秋天的好風景一覽無遺,溫暖陽光剛好能照進來一點,「諾,從這裡還能看見旁邊院裡,有個老頭喜歡在樹下乘涼,我無聊的時候就喜歡看他。有時候隔空突然喊喊他,把他嚇一跳,有時候老頭兒氣的要過來找我媽告狀,哈哈哈哈哈。」

  她說到開心的事情,雙手捧著臉,淘氣地笑著。

  江問也學著逢寧,把腿收起來。不過他人高腿長,在這個小空間裡略略有點侷促。他微調了坐姿,把書包拉開,將書、筆記本、卷子一樣一樣拿出來,放到小桌上。

  逢寧翻了翻那些複印的卷子,「哇,這都是你自己列印的?」

  「不然呢。」

  「可以可以。」她感動極了,「我何德何能,居然讓啟德校草出動來給我一對一補課,我想我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江問聽了很受用,他不動聲色掩飾自己的得意,「你幫我妹妹補過課。」

  「嗯?幫你妹妹補課咋了,我們老闆給了錢的嘛。」

  逢寧抽了一支筆出來,樂呵呵地把卷子正反面翻著看,嘴裡仍然沒個正經,「幫妹妹補過的課,到頭來哥哥還。」

  「那你把我的家教費欠著吧。」

  他一說完,她立刻捂著耳朵,耍無賴,「我沒聽見,我沒聽見,我沒聽見的都不算數。」

  等她放下手,江問冷哼一聲,繼續道:「我說,要你欠我的錢以後還。」

  逢寧無力地哦了一聲,「那你補課費多少錢。」

  「按小時計算。」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江問壓住嘴角的笑,想了想,補充:「一個小時兩百。」

  「你也太流氓了,怎麼不去搶啊!」逢寧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指了指門口,「走吧。」

  「什麼?」

  「我接受不起這個價格,你現在就走。」逢寧往後一靠,「我就是砸鍋賣鐵我也補不起你的課。」

  「那多少你能接受。」

  逢寧比了一個耶的手勢。

  江問啼笑皆非,配合她:「二十?」

  逢寧搖搖頭,悲壯地說,「兩塊。」

  憋了半天,江問一下子破功,白皙俊俏的臉浮出笑意。他咳嗽了一聲,「算了,開始吧,兩塊就兩塊。」

  「哇,你剛剛是笑了嗎?」逢寧滿臉發現新大陸的表情,「你居然也會笑。」

  江問收住笑,有點尷尬,有點惱:「我笑怎麼了。」

  「笑起來好看啊,本來就帥,笑起來就更帥了。」逢寧真誠地說,「比平時臭著臉陽光多了,你要是在學校能多笑笑,就七班那個,跟你爭校草的人,有他的事兒嗎?我們江同學至少吊打他幾條街。」

  「學習吧。」江問下命令。

  高二的課程很簡單。除了物理和數學,其他的逢寧自學也能差不多都搞懂。平時在醫院,除了照顧齊蘭,剩下的時間她都在看書。

  她落下的不算太多,勉強還能跟得上。一張卷子做下來,滿分一百,她大概可以拿個八十多。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江問放下筆,「我們吃什麼?」

  「逢家小廚。」

  「在哪?」

  她幽默地說:「在我家廚房。」

  「.....」

  江問被她拉到了廚房。

  逢寧不知道從哪找來了兩件深藍色的罩衣,丟給他一件,自己麻利地穿上。這件罩衣前後背還印著味精的GG。

  江問無語了半晌,不情願地照做。他個子高,只能把袖子刷起來,勉強才把罩衣套上。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江大少爺人生中第一次下廚,居然是在逢寧家的小破落院子裡。

  逢寧教他擇菜,洗菜,切土豆。他倒是也沒擺什麼少爺架子,跟她一起勞動。

  江問有嚴重的強迫症,切東西的時候必須切的厚薄一致。他第一次下廚,結果越干越起勁。

  逢寧盯著他認真的側臉,豎起大拇指,連連讚嘆:「不錯啊,看不出來你挺有潛力的。」

  炒菜的時候,逢寧又不知道從哪拿出兩塊毛巾,分給他一塊米白色的。

  「幹什麼?」

  逢寧把毛巾頂到頭上,擺弄了一下,「諾,這樣。」

  江問拒絕,「我不要。」

  逢寧催他:「快一點,把頭髮遮住,不然你頭上會有味道的!」

  他的臉上陰晴不定:「不要。」

  「為什麼?」

  很注意形象的江問給出了他的答案:「太醜了,我寧願洗頭。」

  「那你下午又不回去,你在我家洗啊?」

  逢寧開了煤氣罐,抓起鍋鏟,準備開始炒土豆,「這兒又沒別人,快點的吧,你就別矯情了。」

  把蔥蒜末倒進鍋里,逢寧被嗆了兩下,回頭一看,差點笑出聲。

  江問頭上的毛巾蓋的歪歪扭扭,袖子捲起,臉上還有兩道剛剛不小心蹭的醬油。他一張精緻的小臉被熱的紅彤彤的,這麼一看過去,從早上的潮男少爺完全蛻變成了一個鄉下家庭婦男。

  ——這估計是江問從出生到現在最沒形象的一刻了。

  她親自掌勺:「唉,你站遠點,小心被油濺到,給我遞一下調料就行了。」

  和逢寧在又擠又亂的廚房忙碌,江問被迫沾了一身的煙火味。不過,他破天荒地沒發作王子病。心情意外地,也還不錯。

  手機響了好幾遍,從兜里拿出來看了看,直接掐掉。

  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折騰出兩菜一湯。把菜擺上桌,逢寧盛了兩碗白米飯,遞給江問一雙筷子,「好了,可以開吃了!」

  江問把她夾菜的手一推,「等會。」

  「幹嘛?」

  江問站起來,拿出手機,對著滿桌的菜拍了幾張照。

  他這個行為和平時的高冷形象實在是太違和了,逢寧咬著筷尖笑,「哦,原來是要拍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啊。」她耐心地坐在位置上等他拍,「這是你第一次下廚?」

  「嗯。」

  「感覺怎麼樣?」

  江少爺矜持地點頭:「還可以。」

  拍完照,江問坐下來,正好這時候電話又來了。他接起來。

  趙瀕臨高聲嚷嚷:「我靠,打你電話又不接,你到底在幹嘛呢!你咋比國家主席都忙啊你!去你家門口都逮不著你的人!」

  江問冷漠地說:「有事說事。」

  「下午出來玩。一點半在建設街那裡集合。這次林如帶了好幾個別的學校的妹子來,長得巨漂亮,你一定要來。」

  「有事,不去。」

  「不行,你聽我說,你必須要來,那幾個妹子聽到有你才來的。你不來我們朋友做不成了。」

  江問打斷他:「你們自己玩吧,我沒空。」

  趙瀕臨還要爭取,結果嘟嘟一聲傳來——江問直接把電話掛了。

  馬勒戈壁的。

  趙瀕臨憤怒地看著手機。

  郗高原問:「怎麼樣,他來不來?」

  「他來個幾把!」趙瀕臨癟了癟嘴,把在江問那兒受的氣全撒在郗高原身上,「丫每次都要我打電話,你自己怎麼不來。」

  「這個狗,最近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幹啥,不會真的背著我們出嫖了吧。」

  郗高原一說起這種黃色話題就來勁,「不過,按照我們江少爺的性格,他的處男身估計留給...」

  「逢寧?」趙瀕臨接話,斜睨他一眼,笑的也很猥瑣。

  郗高原嗯哼一聲,「如果有機會的話。」

  晚上七八點,逢寧送江問出了雨江巷口,月亮都出來了。

  她突然說,「你這早上來,晚上走,披星戴月的,讓我突然想到一首詩。」

  「什麼。」

  逢寧眼睛亮晶晶的:「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

  「我就是江淵明同學種在南山下的豆子。」

  他站在路邊攔車。

  「別攔車計程車了,你這個散財童子。」逢寧從口袋掏出兩個鋼鏰。

  江問一頓,「幹什麼?」

  「送你回家。」逢寧頗有些雀躍,分了一個幣給他,「坐公交!」

  「你送我?」

  「是啊,怎麼了?」

  「算了,不用了。」

  「好吧,那你自己坐公交回去,記得到興西路下,到家給我打電話。」

  「哦。」

  江問不說話了。

  公交車來了,門打開,他剛準備上車,旁邊也跟著跳上來一個人。

  江問看了逢寧一眼,「你上來幹什麼?」

  「你不是不開心嗎?我陪你回家啊。」

  他下意識否認:「我沒有...」

  公交車司機催促他們,「往後走啊,別站門口擋道。」

  「你就別裝了,以為我看不出來。」逢寧把幣投進去,「走走。」

  這趟452路公交車是24小時全天線,跨越南城幾乎三分之二的路線。他們上車後,選了一個中間靠後的雙人座位,逢寧坐在窗邊,江問坐在外面。

  路上逢寧跟齊蘭打電話,開心地匯報今天做了什麼,學習了什麼。等電話掛斷,她嘆了口氣,有點怔怔地出神。

  卸下嬉皮笑臉的面具之後,她顯得有點茫然和疲憊。

  江問看了她一眼,出聲:「你沒事吧。」

  「沒事。」逢寧恢復了笑容,「我之前給你妹妹補完課,要是趕時間就坐地鐵。不趕時間就坐這趟公交車,這條路上的風景賊好看。」

  兩人不再說話。車廂微微搖晃,小電視上放著亂七八糟的GG,窗外景物變幻,街邊影影綽綽的霓虹燈光從身上滑過。逢寧眼皮子打架,到最後還是不抵困意,閉上了眼睛。

  在陰暗的光線里,江問懶洋洋地偏頭看過去。逢寧已經睡著了,她的睫毛隨著淺淺的呼吸顫動,臉上忽明忽暗。

  他微微抬起手,隔著一點距離,停住,用指尖描摹著她的輪廓。

  車子微微顛動,半夢半醒之間,逢寧的睫毛顫了顫,江問把手收回來。

  燈光有些暗了,夜班公交車停住,有人上車,也有人悄無聲息地下車。

  夜色無聲掩蓋住這個城市的疲倦,他從口袋裡拿出耳機,自己戴上一邊,把另一頭輕輕塞到逢寧耳朵里。

  她沒醒。

  江問滑動手指,打開手機的歌單。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昨天有點不舒服,今天雙更補上~

  大概還有幾章就要結束校園篇了orz

  還有,感謝投霸王票和營養液的仙女們,大家不用破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