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山裡的夜實在太冷了，我們不得不找一個山洞避風，又因為夏日穿的單薄而禁不住寒冷。

  少男少女，蠢蠢欲動。

  那是我第一次察覺到眼前的少年，和我完全不同。

  如今，似乎又和那個畫面重疊。

  我輕輕地吐了口氣。

  忽然聽見有人叫我。

  「何歡，不要睡。」

  是慕北川的聲音。

  他似乎很怕我會睡著。

  我強打起精神，「沒有睡……」

  只是我的聲音很小，而且有氣無力，如果剛才他不與我說話，大概率我這會兒已經睡過去了。

  我真的太累了。

  感覺體內的所有力氣都一泄而空，現在就只剩下一具空殼，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墜入黑暗。

  我強打起精神跟他說話，「你怎麼會，下來找我？」

  「我們發現你一直沒有回來，覺得你可能是出了什麼事就決定分頭去找你，但你走後下了一場雨，雨來的又快又急，雖然只下了10分鐘，卻還是將你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洗刷掉了。」

  由此可以想見，他尋找我的過程是如何艱難。

  「謝謝……」

  「何歡，你真的想謝我嗎？」

  「嗯。」

  「你應該知道，還有一個月就是我的生日了。」

  生日……

  對，慕北川馬上就要過生日了。

  「生日快樂……」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如果不是我的唇就靠在他的耳邊，恐怕他根本聽不見我說什麼。

  「我不要口頭上的祝福。」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但在我聽來卻仿佛時遠時近，混沌的大腦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什麼。

  「那你要什麼……」

  「要禮物。」

  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怎麼就顯得那麼違和又奇怪呢？

  慕北川這個人，從來都只有他給，從來未見他跟別人要過什麼東西。

  我迷迷糊糊的想著。

  「禮物……會準備的……」

  雖然我不打算去參加他的生日宴，但就沖他今天不懼艱險下來找我。送一份生日禮物是應該的。

  只是……

  「禮物之後再說……現在，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兒吧……」

  寒冷，劇痛，疲憊。

  如同潮水一般裹挾著我，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塊被水稀釋後的泥巴，急著要解體散落，腦子裡也混沌不堪，一片白茫茫的。

  我只想睡覺。

  「不要睡，我們馬上就可以去到安全的地方，你不能在這個時候睡。」

  他仍然這樣說。

  他真的好煩，我想著，就說出口了。

  他怔了怔，低聲道，「我會一直煩你，不會讓你睡下去，你要做好準備。」

  「你這人真是……」我斷斷續續，氣喘吁吁的說，「心眼小，記仇……一點小事，你偏偏還要報復我……」

  「我什麼時候報復你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輕。

  「你不讓我睡覺……報復……我……」

  最後一個字落下，我終於陷入了黑暗，只是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秒，我感覺到的是一陣失重。

  就像是從高處墜落下去。

  怎麼會墜落……

  不會又摔下山崖了吧？

  這是我腦海中最後浮現出來的想法。

  這次在醒來時，周圍一片黑暗，而我被一個人緊緊抱在懷裡，那淡淡的熟悉的清冽氣息縈繞在周圍。

  我的身上很溫暖，一件西裝外套牢牢地將我包裹住，但我落在外面的腳踝卻冷冰冰的。

  「醒了。」

  頭頂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我倏然抬頭，「慕北川？」

  「終於不再叫我慕總了。」

  他嘆息一聲。

  我有些無語，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感嘆這些，大概是西裝外套給我帶來的溫暖讓我身體迅速回溫，那些痛苦不堪的疲憊似乎散了許多。

  「我們，這是在哪裡？」

  「抱歉，我們掉進坑裡了。」

  從他的聲音里我聽到了愧疚與心虛。

  坑裡？！

  我連忙抬頭四處打量，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足可以借著昏暗的光線看清周圍的情況。

  一個將近三米的巨坑，在坑的一側邊緣還有我們滾落下來的痕跡，以及，忽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

  我好像是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

  從坑底能看到天空中亮起的繁星，可是那高度卻是我永遠爬不上去的。

  真是命苦啊！

  好不容易以為等來救援，結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次，我們還能再等來救我們的人嗎？

  一些亂糟糟的想法從腦海中閃過，我忽然開始害怕。

  一隻手忽然拍了下我的肩膀。

  「別怕。」

  我心頭微妙的怨懟忽然消失了，其實不能怪他的，他是為了救我，之所以會掉進這個坑，恐怕也是因為背著我。

  如果他一個人，我相信他能在踩到坑的瞬間做出反應。

  他在坑裡撿了一些碎木枝堆起來，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打火機，還有一盒早已經被壓碎的煙。

  那煙就用來點火，很快就將火苗過渡到樹枝上，有了火焰，終於帶來溫暖，我感覺自己像是又活過來了。

  「你感覺怎麼樣？」

  火光倒映在他的眸底，恍惚間給我生出了一種關切的錯覺。

  我低下頭，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還好。」

  「你放心，安旭冬知道我走的方向，如果發現我沒有回去，他就能猜到我跟你在一起一定會儘快派人來找我們。」

  我點點頭，望著身前溫暖的火光不語。

  他沉默了下，又道，「找到你的人是我，你是不是特別失望？」

  「……沒有。」

  「你猶豫了。」

  我抿了抿唇，「我猶豫只是……總之我沒有那樣想過。」

  之所以猶豫，是因為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這樣的話，也不明白應該怎麼回答。

  所以沉默以對。

  絕不是思考如何哄騙他。

  「你覺得，他愛你嗎？」

  他拿著樹枝扒了一下火堆，原本變得有些微弱的火苗，瞬間又往上竄了竄，帶來一陣陣撲面的溫暖。

  我沒有說話。

  這很奇怪，和前男友一起討論我和現男友的感情，我不想進行這樣奇怪的話題。

  但我保持沉默，他卻是不得到答案，不肯罷休。

  「這個問題這麼難回答嗎？」

  我咬了咬唇，「愛。」

  耳邊傳來他的一聲輕笑。

  我有些不明所以，「你笑什麼？」

  「如果他真的愛你，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你？」

  這句話把我給問住了。

  其實我從來沒有思考過，能不能找到我和愛不愛我有什麼關係，可如果按照他這樣說……

  不，不對。

  我認真反駁，「能不能找到我是概率問題，和愛不愛我沒有關係。」

  他忽然變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