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起笑容,「你不怪我就好,我就怕你覺得我小心眼……」
「不會的。」
我遲疑了下,又道,「不過許老夫人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可能之後……」
我沒有辦法保證許女士不找我了,因為如果我是許女士,我的奶奶把別人認作是我,而她身體每況愈下。
我也會做出跟許女士一樣的選擇。
滿足老人的願望最重要。
安旭冬表示理解,「放心吧,我明白,而且我支持你這麼做,你放心去,以後不管任何人給我發視頻照片錄音什麼都好,我再也不會看了!」
這表態可以說是非常到位,就連我也挑不出問題來,心裡感到慰藉的同時,也覺得自己好幸運。
怎麼能遇上這麼一個好說話的人。
大概是老天看我上一段感情太過曲折,所以這一段感情補償我吧。
我主動握住他的手。
「我以後會更加注意,再有這樣的行動我也會提前跟你打招呼,徵求你的意見,如果你不同意我不會做。」
他為我表達信任做出讓步,那我理所當然也要付出些什麼,哪怕只是這樣一句保證,也必須有。
他眼中浮現細碎的笑意。
「好。」
許老夫人的身體是越來越差,而且腦子似乎也越發的糊塗,對家裡人總是會認錯,把女兒認成孫子,孫子認成女婿,又把女婿認成家裡的傭人。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個錯亂。
好在大家都知道老太太的糊塗,非他所願也都願意遷就,沒有人會為了身份刻意去揭穿她。
她說什麼大家都附和,很奇怪的,老夫人認錯了很多人,但唯獨我,她一直堅定的認為我就是「畫畫」
這一點讓很多人感到費解,就連我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每次看到老夫人殷切期盼我的目光,我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奶奶。
於是心就軟了。
因為老夫人不喜歡在醫院裡住,所以當醫生宣布沒有生命危險之後就立刻出院了,我作為她疼愛的孫女「畫畫」
自然是要留在他她身邊陪著。
但我畢竟也有工作,也有家人,不能永遠無期限的留在這裡,於是我就開始了三點一線的生活。
家裡許家和公司。
奶奶對於我滿足和他同樣的老人的心愿是支持的,但有的時候我要是兩天不回家,奶奶也會想我。只是老太太不會明著說,只是偷偷嘀咕。
被我聽見一次後,我就開始儘可能的回家陪伴老太太。
這天,我下了班,回了許家。
這是我們提前說好的,只要趕在周末,我下班後就會回到許家,第二天清晨再回家去看望奶奶。
因為這一整天我都是閒著的,許女士不會把我拘在許家,反正不管許老夫人有任何事情都能隨時聯繫我。
次數多了,我到許家之後也有一套流程換了鞋脫掉外套直接去一樓,臥室里,老夫人正靠在床頭。
這讓我有些意外。
平時這個時間回來,老婦人應該是在床上睡著,現在倒是難得。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回頭看去。
慕北川和許女士以及陳畫等人來了。
陳畫看到我神色淡淡,自從我經常出入許家開始,她對我就是這個態度,不負往日的熱情,倒是有些不冷不熱的。
我也可以理解。
畢竟我現在冒充的是他她的身份,雖然老人家一口一個畫畫,可她就是不認陳畫,這誰也沒有辦法。
「你來啦,小何。」
許女士率先跟我打招呼。
我點點頭,「我來看看老夫人。」
「那趕緊進去吧。」
許女士拉著我進屋,老夫人聞聲向我們看了過來,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
「媽,我帶畫畫回來了,還有她未婚夫也來看你了。」
老夫人看了我一眼。
這一眼,看得我心裡咯噔一下。
不對勁。
她的眼神很陌生。
許女士沒有察覺異樣,拉著我的手往前走,嘴裡絮絮叨叨的說著,今天都買了什麼菜,待會準備做給老夫人吃。
老夫人看看她,冷不丁說了一句,「畫畫在哪兒呢?」
此言一出,我們都是一愣。
許女士遲疑的看了我一眼,「媽,您不認識畫畫了嗎?」
老夫人看了我一眼,淡淡問,「這是誰家孩子?」
果然!
我剛才的預感是對的。
老夫人的確不認識我了,準確的說,此時的我在她眼中是個陌生人,而不是畫畫。
我一下子有些無措。
畢竟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都是以畫畫的身份陪著老夫人,而她每次看到我,都會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糟糕的事情。
我似乎已經習慣了老夫人的態度,卻忘記了我根本不是畫畫。
陳畫從我身後走了出來,「外婆?」
許老夫人終於露出一個笑容,「畫畫,你終於回家了,我好像很久沒看見你了,你最近都忙什麼呢?」
她的這個笑容,和往昔面對我時的慈祥與和藹,如出一轍。
我忽然意識到。
我並不是特殊的,也沒什麼好特殊的,因為我不是陳畫。
老夫人的愛,也不是給我的。
陳畫挨著老夫人身邊撒嬌,「外婆,您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這段時間怎麼沒來看您呀?您都不理我,我都快氣死了,今天要不是北川讓我回來,我還不回來呢,因為回來了,你也不願意搭理我。」
「說什麼傻話?你是外婆最疼愛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搭理你?我瞧著你好像瘦了,在外面工作累不累啊?有沒有人欺負你?」
「外婆,你終於認得我了……」
陳畫一激動眼淚都流下來了,可以說是喜極而泣。
我站在一旁,老夫人眼裡心裡似乎都只能看得到陳畫,完全看不見我。
但是我明白,也能理解。
這才是正確的。
錯位的人終歸要回到正確的位置上,錯誤的認知也終將會被改變。
這樣也好,至少我不必再演戲了。
只是……心底有些莫名的悵然若失,還沒有來得及告別。
或者,也不需要道別。
因為在老夫人眼中,自始自終陪著她的都是「畫畫」
想通了,我就不糾結了。
又或者說我本身涼薄,眼前的老人並不是我真正的親人,她對我能造成的傷害,終究是有限的。
一抬頭,對上許女士擔憂的目光。
「小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