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的威力不容小覷,高級定製西裝已被劃破。
碎片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條血淋淋的傷口。
「我先帶你去處理傷口……」
我話沒說完,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
「你這臭丫頭,當真對老子這麼狠心!」
何志勇凶神惡煞,眼中恨意驚人。
他的右臂被吊在脖子上,似乎是斷了。
可我分明記得,我沒讓人打斷他的手,倒不是不忍心,也不是不敢。
只是以他的性子,真斷了手,更要賴上我們。
「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就因為你不給我錢,我拖了兩天,病情惡化,手臂現在必須這樣掛著,而且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提重物了!」
他滿臉的憤怒與仇恨。
濃烈的讓人心驚,剛才那一下,是奔著我的腦袋來的,因慕北川的個子比我高,所以他擋過來時才傷到了傷口。
「你都想要我的命了,我憑什麼要管你?」
「你這死丫頭,不孝女!」
他罵罵咧咧。
我看著他此時雖然手臂受傷,但衣著還算乾淨整齊,一掃之前的沮喪頹廢,心中頓時有種不安的預感。
「你哪兒來的錢繳醫藥費?」
「你猜啊?」
何志勇臉上露出一種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心中愈發不安。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但一時想不出來。
「你趕緊說!」
何志勇冷哼一聲,「你不給我錢,老子當然要自己想辦法了,你別以為沒有你老子就活不下去!」
「那老太婆都一把年紀了還不可能死,苟延殘喘,還能有幾年好活?」
「何志勇!」
我怒不可遏,渾身都在發抖。
那天出事以後,我沒騰出空來收拾家裡,剛好外婆被嚇到,身體也開始不舒服,我只好將她送到醫院去。
卻還是躲不開這個瘟神!
何志勇立刻大聲斥責道,「反了你了,還敢叫老子的名字?我告訴你,我就是停了那個老太婆的醫藥費!」
「你……」
我有心想罵,可心頭卻一陣無力。
早該想到的,我不給他錢,他就會剝削我的家人。
這都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了。
「你真的是瘋了!」
「誰讓你不給我錢了?說起來,這都怪你!」
他居然還倒打一耙,說的振振有詞。
有那麼一瞬間,我都差點真的被他帶歪,但反應過來,只覺得心頭一陣冰冷,對他是徹徹底底的失望。
「我沒錢給你,你現在就滾!」
他非但不走,還將目光盯在了慕北川身上,看到他身上的名貴衣料,眼中的貪婪幾乎化為實質。
「乖女兒,你從哪兒找來的金龜婿啊?」
他死死盯著慕北川。
「看起來,是一位有錢少爺啊,你叫什麼啊?我是何歡的爸爸,我也不知道你和我閨女交往呢,真是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吧?」
他臉上的慈愛非常真實。
但我見過父親極其醜惡貪婪的一面,眼前這樣子,只讓我覺得恐怖。
我要在事態控制不住之前將其熄滅。
「你先走。」
我對慕北川說。
他掃了我一眼,擰眉:「我走了,你被他打死怎麼辦?」
這語氣中,似乎暗藏關心。
下一秒,他親口熄滅了我心頭妄自生出的一抹希望。
「奶奶囑咐過,要把你安全送到家。」
他的眼眸冷清而淡漠。
仿佛一個無情無欲的公正神祇。
然而,見過他對人偏愛,溫柔寵溺,甘願跌下神壇的一面,只會顯得此刻的我十足諷刺。
我抿了抿唇,狼狽的垂下眸。
「那是我父親,不會真的打死我,你走吧……」
他淡淡掃了我一眼,沒再理會我了。
可他不懂。
他越是不走,我的危機才越大。
果然,父親的眼神變得貪婪而晦暗,那滿臉的算計,讓我無地自容,慌張與憤怒侵襲了我的理智。
我大吼一聲。
「你給我滾!否則以後你休想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
有這樣一個父親,是我的恥辱。
而在慕北川面前上演這樣不堪的一幕,就更是讓我無地自容。
在他面前,我總是希望能保持最後的體面。
這是我僅剩的堅持。
「好好好,你別生氣,爸爸走就是了,我改天再來看你。」
他從未對我露出過如此慈愛的神色。
我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內心。
這是在慕北川面前做戲。
虛偽又虛假。
甚至,我都不敢回頭去看慕北川,自卑和羞恥感濃濃的包圍著我。
全世界面前,我低到塵埃,都不怕。
但唯獨不想讓他看低。
忽地,他嘶了一聲。
我這才想起,他手臂上還有傷口,慌忙轉身,「你,你還好嗎?」
「你說呢?」
那帶著傷的手臂送到我面前。
其實傷口不深,血也停住了。
但他從小養尊處優,膚色很白,這樣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視覺效果很是觸目驚心。
「我要去一趟醫院,你跟我一起吧,正好給你處理傷口。」
他什麼都沒問。
我也什麼都不想說,轉身就要上車。
身後卻伸過來一隻手按在車門上。
「不去。」
「可是你的傷口……」
「誰造成的,誰來處理。」
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但並沒有要發動車子的意思,我盯著他看了會兒,混沌的大腦總算開始轉動。
我轉身,默默朝藥店走去。
順帶給醫院打了通電話,從護士口中確認,外婆的醫藥費的確被停了。
「麻煩給我點時間,我一會兒就過去繳費。」
「好的。」
掛了電話,我拎著藥物,轉身朝路邊的豪華車子走去。
車上很是安靜。
只有我拆開藥品包裝時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看著他的手臂,卻有些猶豫。
要上藥,就不可避免的要觸碰他。
但是……
我不想。
無論出於什麼理由,我們都該保持距離。
思量許久,我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他,卻見他剛好也伸手過來拿,索性直接塞到他手中。
「還是你自己來吧。」
我沒看他,只是看到那隻停在半空中的手頓了很久。
然後男人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下去。」
我被灰溜溜的趕下了車。
那句,能不能麻煩你回去將我捎到市里也成功咽了回去。
看著豪車走遠,只留給我一臉尾氣。
我倒是有點慶幸沒說出口了,否則被當中拒絕,也挺丟人的。
我家在偏郊區一點的地方,白天車輛不算多,但也不少,可這個時候,計程車一般不往這邊來了。
我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一輛車。
匆匆趕到醫院。
護士卻告訴我,不用我處理了。
「已經有人給你外婆續費了。」